一起假化肥坑农事件追踪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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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年12月,有江苏射阳农民向媒体举报,反映自2008年以来,射阳丰禾磷肥化工有限公司通过各乡镇销售网点,采取以假充真、以次充好等欺骗手段,向各乡村的农户和种植大户大量出售假化肥,致使农作物大面积减产六成,广大农民的损失极为严重,多次向有关部门反映一直无人过问。
记者随即赶到江苏省射阳县,对村民反映的问题开展了调查,却惊奇地发现村民所反映的“射阳丰禾磷肥化工有限公司”已经倒闭。后经查访,发现该公司已经改头换面,于2008年6月10日重新注册成为“盐城天新肥料有限公司”,厂址迁至合德镇工业集中区,可是他们销售或加工的化肥,仍沿用“射阳丰禾磷肥化工有限公司”的名称和发货清单。
假化肥之殇:农民们损失惨重,苦不堪言
江苏省射阳县是苏北著名的农业大县,全县100余万农业人口大多从事农作物种植。假化肥对农民的坑害和对该县农业生产造成的损失不言而喻。
合德镇个体运输户徐学标告诉记者,2008年3、4月份,仅他一人便向各乡镇运输化肥190余吨;2009年3月份,他又运输化肥50余吨,但他并不知哪些是假化肥。徐学标还向记者出示了由“盐城天新肥料有限公司”出具的“射阳丰禾磷肥化工有限公司”发货清单。
盐东镇艳阳村八组村民陈洪兵告诉记者,他2008年8月份买了“射阳丰禾磷肥化工有限公司”的15包颗粒磷肥,种了10亩地的小麦,可是渐渐发现麦苗又矮又黄,2009年5月份收割时亩产只有400多斤,减产一半还多。与陈洪兵同村的众多村民都有同样的遭遇。
兴桥镇个体化肥专营户刘德勇、黄金旺、吴忠林、单春新等人告诉记者,作为商,他们每家每年销售射阳丰禾磷肥化工有限公司生产的化肥少则几十吨,多则达百余吨。村民们发现买到了假化肥后,纷纷上门吵闹,要求退款。但他们进货时明明看到包装袋上标明的是合格品,而且也是按真化肥的价格付的款。
兴桥镇幸福村种田大户沈加勇说,他2008年一共种植小麦332亩,其中329亩施用射阳丰禾化肥厂生产的化肥,余下的3亩施撒的是南通产的化肥,土质和每亩化肥施用量都是一样的。结果用南通化肥的平均亩产是1000斤,用射阳丰禾化肥的平均亩产只有450斤。本来种地的利润就很低,现在遇到假化肥,像他这样的种田大户,受到的影响就更大了。
黄尖镇新征村一位不肯透露姓名的老村民无奈地感叹道:“两年多了,遭受假化肥坑害的何止千家万户?可是,射阳化肥厂是当地人开的,人家县里有后台,都有权有势,我们这些老百姓又能怎样呢?”老人最后说,他这辈子无儿无女没什么盼头,种了3亩多地,现在用了他们的假化肥,种这些地连肚子也吃不饱了,哪有烟火油盐钱?这日子怕是难熬了!老人说着,哽咽起来,老泪纵横。
监管之虞:主管部门工作“疏漏”,有规不循
2009年12月10日,记者来到射阳县工商局就假化肥一事采访有关领导。分管此项工作的周局长表示,盐城天新肥料有限公司的化肥质量时好时坏,总的来说确有严重的质量问题,11月份工商局还查扣了这家企业生产的58吨化肥。但是企业的生产环节由质检局负责,工商局只负责流通领域。
周局长一再强调,射阳丰禾磷肥化工有限公司已经倒闭,与现在的天新肥料有限公司无关。然而,合德镇工商分局纪局长却告诉记者,天新肥料有限公司的前身就是射阳丰禾磷肥化工有限公司。
当天下午,记者来到射阳县质量技术监督局采访有关领导。负责此事的王局长坦言,天新肥料有限公司的前身就是丰禾磷肥化工有限公司,现在的“天新”老板就是“丰禾”的主要股东。他还表示,这家企业生产的化肥只有一小部分卖到本地农户的手中,大部分都销往外地了。
接着,记者和射阳县质监局王局长一行驱车来到“天新肥料有限公司”。该企业大门紧锁,厂区空无一人,但是可以明显看到厂院里堆放的生产原料。随行的一位质监局工作人员强调说,这里确实是个新厂,还没生产。经过艰难交涉,门卫才允许进入厂区,并一直跟随左右。过了很久,企业负责人才委派一女士前来陪同检查。这位始终不肯吐露具体身份的毛女士告诉记者:化肥厂一直没有生产,也很少有人来。“丰禾”厂早已经倒闭破产了,与他们“天新”厂没有任何关系。
在记者和王局长的一再坚持要求下,毛女士打开了工厂仓库的大门。仓库里堆满了码放整齐的一包包化肥,粗略估计有300余吨,外包装上除了少部分标注“盐城天新肥料有限公司”加工的化肥,绝大部分标注的是“射阳丰禾磷肥化工有限公司”生产的磷肥与复合肥,与记者在村民家里看到的假化肥并无二致。在仓库的地面上,还有运销上货的新鲜车痕。毛女士急忙解释:这是“试生产”的产品。
质监局的同志当场取样表示要带回去检测。记者前期已将从村民手中收集的化肥委托一家有资质的权威机构进行鉴定,检验结果显示:“射阳丰禾磷肥化工有限公司”生产的化肥,有效含量仅为0.7%,而国家规定的硬性标准是12%。专业人士说,射阳丰禾磷肥化工有限公司生产的化肥,比假化肥还要假化肥,因为磷肥的原材料里,本身有效磷的含量便超过0.8%。记者还了解到,射阳县质监局从未对这两种品牌的化肥进行抽样检测,原因是“去过两次,但工厂大门都锁着”。
对射阳县两个相关部门的采访让记者认识到,主管部门工作“疏漏”和有规不循,也是假化肥源源不断流入市场的原因之一。根据有关规定,对生产不符合国家标准、行业标准产品的企业,应处没收违法生产的产品和违法所得并吊销营业执照。但是作为一级工商行政管理部门,却在明知企业有“严重的质量问题”的情况下,还为其登记注册,并在发现问题后迟迟不予处理。
射阳县工商局一位要求匿名的工作人员,私下向记者透露:射阳县行政管理部门与制售假化肥企业之间的关系错综复杂,一是人情网,二是利益链,导致了查而不严,扣而不罚。即便是罚款,往往也把伪劣产品退还于企业,再由企业流入市场,形成了扣了罚、罚了卖的恶性循环。由此看来,这次的假化肥坑农害农事件的背后,还有许多鲜为人知的“另一面”,记者了解到的不过是冰山一角。
2010年6月初,记者打电话给当初接受采访的农民,他们告诉记者,假化肥仍然在当地市场上流通。
近几年来,假化肥、假种子、假农药已经成为坑农害农的罪魁祸首。2009年2月,农业部、公安部、国家质检总局等六部委联合颁布《2009年全国农资打假和监管工作要点》,要求各地各部门认真贯彻中央精神,强化农资市场监管,保障农业生产和农产品质量安全,切实维护农民的合法权益。在国家加强对假农药、假化肥治理的情况下,江苏省射阳县假化肥坑农害农事件又为我们敲响了警钟!希望当地有关领导能重视查处这起假化肥坑农事件,切实净化当地的农资生产和市场环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