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绳遗失在河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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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我的记忆里一直住着一条冰冻的河流。

我以为冰冻的河流足够结实，可以自由来往，却不成想稍有不慎，跌入水中，毫无防备，冰冷刺骨。

就这样重新跳入那条河流。

二

她打来电话时，我还窝在空调房里，手里摆弄着那条被时光磨得越来越薄的花绳。

她轻声说，我们考上了同一所高中，出来聚聚可好?

她语气里的婉求如细微的针，刺得我胸口阵阵的疼。

我们曾在一起长大，曾用纯洁无瑕的童年温暖着彼此，可如今却如同越走越远的风筝一般，少有联系。

依稀记得她的模样。当初，她陪着我乘上离开的车，从宁静的村庄一直驶向这里，直至出现那条分开故乡与县城的河流，她一遍一遍地教我花绳游戏。细微的风细细吻过我们年少的脸庞，她的声音里有细微的颤动。她温柔地说，在未来来到以前，我们都来不及感伤，就要继续前行，继续靠近梦想的天堂。等至三年后的夏暮，我们会再见。

她拆下头上扎发的花绳，放在我的手心，我注视着她，攥紧双手。

那日，我在日记本上写下：我们都不会哭泣，笑着说再见，就一定会再见，心晴朗就一定看得到永远。

那时的我们都还太天真，以为那样一条温柔的河流可以通向大海，指引着我们通向自由。但我们都忘了，对于陆地而言，河流是一把尖锐的刀，所到之处就像切蛋糕那样，将我们轻易分割。

三

她坐在车上，轻柔微笑着，抬起右手，食指微曲，遮住轻轻扬起的嘴唇。阳光在她长长的睫毛下透出一片阴影，我却隐约看见她眼底更真实的东西――不敢歇斯底里地哭泣，不敢肆无忌惮地大笑，安静淡漠，徘徊在寂寞的边缘。

我拿出那条花绳，她拉过我的手，有些生疏地玩起花绳游戏。来来回回，最后却在我的手下，变成了两条悲伤且永不相交的平行线。

我久久地失神，坐在她的身边，肩挨着肩，明明只是三年，可为什么我们之间仿佛隔着三光年?

那些过去的记忆，如同繁茂生长的树枝，若想回去，只能任由他将自己扎得遍体鳞伤。

窗外水声潺潺，是的，又回到这里了。

可是，我们却都没有想到，三年前，那句再见，却是再也不见。

终是故人心易变。

四

河水已不如以往，它早已分出了无数条支流，生活也已有更多的选择，再没有谁是非谁不可，我们都已到了下游，怎么还能逆流而上，对抗时光。记忆不会再有第二个春天，往事经过春夏秋冬便不再循环往复，它将永远停留在那个冰冷的冬天，那条冰冻的河流已不再融化。

我早该料到，可是那些过去，那些记忆，似乎都是命运慷慨赐予我的一场华丽却又生涩的梦，我却已沉溺其中。直至今日才明晰，那场干净简单如同花绳游戏般的友情，在时光这双手的摆布下，即使其间出现过多么美丽的图案，最后，却都与开始一样，是两条悲伤且永不相交的平行线。

我转过头，恍惚间，似乎看到。在路旁的河岸上，平凡的花绳躺在黝黑的淤泥里，做着一个不为人知的梦……

(指导教师：陈春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