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大伯的拐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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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大伯具体是什么时候开始光顾我侄女儿的报摊，我也记不清楚。但我看见他时，是在去年春天。

侄女儿的报摊设在繁华的旅游码头广场边，我退休后无事常去帮忙。每次张大伯来，都拄着拐杖，颤巍巍地穿过马路。

“《xx晚报》到了吗？”

得到满意的答复后，张大伯总是喜不自禁。接过报纸，他先是从头版开始，一一翻过，然后目光突然定格在某个版面的某个位置，嘴角露出一丝不易觉察的微笑。

看张大伯一直捧着报纸发呆，我忍不住说：“张大伯，带一张回家慢慢看，不用给钱。”

“噢，不用了。”张大伯小心地把报纸叠好，整整齐齐地放回原处。

随后，张大伯又拄着拐杖蹒跚离去。

他横穿马路时，冷不丁就有汽车或摩托车突然闯到跟前。走走停停，不足百米宽的马路，张大伯通常要走上七八分钟。

去年深秋的一个黄昏，天空下着毛毛细雨，张大伯一手打伞，一手拄着拐杖，照例来到侄女儿的报摊。

“我的女儿当上责任编辑了。”――张大伯手捧报纸自言自语。

看我和侄女儿一脸疑惑，他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单位在搞改制，精简机关人员，我支持女儿辞去党办秘书职务到南方闯闯……”

原来如此！

侄女儿答应张大伯，从今天起，每期的《xx晚报》都给张大伯留一份，且免费赠送，张大伯可以随时来取或托人代取。

出人意料的是，就从那个黄昏，张大伯拿了一份报纸以后，他再也没有在侄女儿的报摊前出现过。

“张大伯一定是被女儿接到南方享清福了。”侄女儿很自信地揣测。

“但愿如你所说，但也不能排除有特殊情况。”不知咋的，我的心里总是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侄女儿遵守自己的诺言，把每期《xx晚报》按日期顺序摆在那里，渐渐已堆得老高。每期《xx晚报》副刊栏目上，都有张大伯女儿的名字，她已由责任编辑升任值班编委。

今年清明节以后的一天，我的预感得到了证实。

在当天《xx晚报》副刊版面上，张大伯的女儿写了一篇关于张大伯的文章：《怀念我的父亲》。

原来，那个飘雨的黄昏，张大伯离开侄女儿的报摊后，在回家上楼梯时，脚下一滑，拐杖脱手，重重地摔倒，手里却紧紧地抓着那份《xx晚报》，从此再也没能爬起来。

张大伯的女儿在文章最后忏悔不已，“无论我走到那里，父亲慈祥的目光都如拐杖似的支撑着我，可在父亲风烛残年最需要拐杖时，我却脱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