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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国与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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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民是否幸福,跟一个国家是不是大国基本上不相干。让人民幸福的是善治,而不是国家之“大”。享有一个好国家,与成为一个大国,基本上是两个不同的事情。

电视系列片《大国崛起》激起了学界、舆论界对“大国”问题的另一轮思考热情 。

谈论大国崛起,首要的难题是“大”国大在哪儿?论人口,论面积,中国肯定是个大国。不过,受发展经济学的误导,很多人现在把人口看成是负担。至于地域,也已经不再说地大物博了,所以大国与此无关。

那就看GDP。尽管中国的人均水平很低,但因为人口基数很大,所以总规模就相当庞大了,用名义GDP计算,大约排在全球第4位左右,而用购买力平价计算甚至已经是世界第二。但很显然,人们谈论“崛起”,正在崛起,就意味着,中国显然还不是一个人们心目中的大国。

再看那套电视片所谈论的那些大国,很明显,编导眼里,以及大多数人眼里的“大”国,就是西方人所说的power――霸权国家,可以转化为军事力量的综合国力在某一段时期名列世界第一、支配整个世界事务的国家。引起人们注意的,其实就是这种支配地位本身。

一个国家支配整个世界,多风光。但既然大国你方唱罢我登场,问题就来了:兴盛的时候当然一切都好,到了衰落甚至毁灭的时候呢?国家利益会有怎样的遭遇呢?尤其是,普通民众会有怎样的遭遇?

稍微归纳一下即可发现,大国有3种不同的结局:第一种就是美国现在的样子,暂时还看不出衰落的迹象。但谁也不能说她就永远不会衰落,尤其是中国人不相信这一点。

第二种结局是西班牙、英国,她们自然地衰落了,其霸权被其他国家取代。在自然衰落的国家,人们只不过少了点自豪感,但其基本生活并未受太大影响,甚至可以说更幸福了。因为维持庞大的帝国是需要成本的,有的时候经常是入不敷出。帝国解体,这笔成本倒可以节省下来,用于国内福利。

另一类国家的人民的命运就大不相同了。法国要崛起,结果,在大革命期间遭到欧洲君主国联军攻打,19世纪、20世纪又两次被德国人入侵占领,颜面丢尽。苏联由于内部体制失灵而崩溃,实力大大削弱,民众生活大受影响。其实即使在苏联崛起、行使某种程度的霸权的时候,人民的生活好像也并不美好。至于德国、日本,就更不用说了,家园被炸弹摧毁、国土被外国军队占领,德国甚至经历两次这样的惨剧,人们恐怕会为当年的大国之梦后悔莫及。

这样算来,近代以来陆续崛起的7个大国,倒有4个国家的命运十分悲惨。如果再算上自然衰落的结局,就更加让人沮丧。面对这样的结局,人们不得不想一个问题:大国真的那么荣耀吗?真的那么值得追求吗?

答案如何当然得看谁来回答,从哪个角度来回答。基于人的某种支配本能或者近代兴起的民族主义观念,每个君主、每个国家,甚至作为一个整体的国民,都希望追求本国在世界舞台的支配性地位。这种地位本身就能够给人带来满足感,更何况,人们也倾向于相信,这种支配性地位可以带来巨大利益,比如获得战略资源,甚至曾经有人相信可以由此为本国产品开辟市场。

但假如站在个体、家庭或更大范围的社会、市场的角度,国家是否成为大国,其实是一个不相干的问题。事实上,在一定时期,除了那一个或几个大国之外,所有的国家都是中小国家。而如果统计一下也许会发现,这些国家的国内秩序、国民的财富水平、幸福程度,很可能更高。

中小国家能否做到这一点,也得看其内部是否有一套优良的制度,在很大程度上得看国家是不是一个“好”国家,即实现了“善治”的国家。假如有了这样一套制度,则国家虽小,人民依然可以十分幸福――当然,立刻可以补充说,那些大国,假如也有那么一套制度,实现了善治,则其人民同样可以相当幸福。

如此看来,人民是否幸福,跟一个国家是不是大国基本上不相干。让人民幸福的是善治,而不是国家之“大”。享有一个好国家,与成为一个大国,基本上是两个不同的事情。

从历史上看,在某些国家历史上,对好国家的追求与对大国的追求通常是搅和在一起,只不过有些国家的国民及其精英主要致力于成为好国家,并因此而积累了力量,自然地成为大国;有些民族却直接追求成为大国,结果在崛起的过程中,人民并不幸福,到最后更是国破家亡。

也就是说,好国家如果碰巧有人口众多、幅员广阔的条件,就有可能成为大国,即使在衰落时也不会鸡飞蛋打。但是,大国却未必总是好国家,在成为大国的过程中假如没有同时成为好国家,则它迟早会遇上麻烦甚至灾难。一个国家究竟走哪条路,影响的因素很多。但国家既然是人们行动的结果,则国家成为什么样,关键要看人民及其精英能否明智地作出选择,即是否始终以好国家为追求的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