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起谈拳实录(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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讲述 韩起 整理 黄伟伟 徐钊
技法训练篇
――防守时，以保护脑袋和裆为主，你不能浑身上下哪都护着，你注意不过来。浑身都是重点就没重点了。孙子说：“无所不备，则无所不寡。”到处防备，就到处都是漏洞。
――你防守了头和裆，你连头和裆附近的部位也就兼顾到了。不过，即便如此，上下兼顾仍然是件很难的事。
――张X，你得勤练了。你能跟小z、小C打成平手，是你有占便宜的地方。跟小z比，你占了身高和体重的便宜，你1米75，150斤重。小z才1米68，120斤，小z要是有你这块头，你打得过他吗?跟小c比，你是仗着年轻，你24，小c都38了，你要是也38岁，你跟他还打得了吗?
――阿x，你第一拳打近点，把他打惊了。你刚才那第一拳离他脸足有半尺，对他构不成一点刺激，他轻易就躲开了，他轻易躲开，你第二拳就只能发空炮。第一下的目的不是要把他撂趴下，是要刺激他，为你后面的拳腿打铺垫。你头一下让他躲开了不要紧，只要他躲得费劲，躲得狼狈，就给你后面的拳脚创造了条件。
――前手掼耳看速度，后手掼耳看力量(掼耳，类似拳击摆拳)。
――徐X!又忘了，发前手掼耳抖肩，用肩――准确说是用“肩带”，把拳头抖出去，别用腰发力。
――你说肩发力不如拧腰力量大。我知道，不管哪个动作，只要是肩发力都比腰发力力量小。可前手进攻，要的不是力量，是速度，是快速的启动，要打出冷不丁的效果。用腰发力，力量是有了，可预兆性大，冷不丁的效果就没了，速度也慢。
――想拧腰发一个力量很大的前手掼耳，必须得出现那个时机，比如说反击，最典型的模式是，对方拳头打过来――主要是后手拳打过来，你头一低一个下潜摇闪，借摇身的势头回他一个大力前手掼耳。这时候你能够拧腰发力，是因为摇闪这个动作本身给你的腰蓄上了力。这个模式在拳击比赛里常见，在散打里不容易做出来，散打里经常能看到的是前半部分，低头下潜摇闪，而且成功率很高，但就是不好接前手摆拳。没办法，散打比拳击多了踢腿、抱摔，多了踢腿抱摔，技术运用就差老鼻子了。
――说发后手掼耳要拧腰，其实凡是后手拳都拧腰发力。道理很简单，使后手拳，不管是使掼耳还是直拳、通天炮，很少有头一下就用它进攻的，因为后手拳动作幅度大，距离长，打不着人。所以后手拳都是在前手拳后面发，或者躲闪后发。
谈器械
――不行!你这棍子(纸棍)抡得太温柔。看暴徒行凶了吗?你得那样抡，像个暴徒，好像一棍子要把他打死。再来一遍……抡狠点，再狠点!把表情也做出来，嘴里再骂着街……嘿!太好了，就这么抡。爷们儿，你整个一暴徒啊，学得太像了。
――你接棍子的别害怕，你戴着头盔他打不坏你，顶多疼一下，小z他们以前练时还没有头盔呢……你问他们几个是怎么练出来的?跟你一样，一棍子一棍子挨出来的。你看小H，“歹徒”冲进来之前他根本不动，只把眼盯住他的动作，等歹徒一抬手抡起棍子，他就往里钻，棍子很难打到他头上，偶尔斜着落在胳膊上，也打不伤人。你和谁谁再来一次……别犹豫，他棍子一起你就抱头钻，你就这一个好机会，错过了就不好夺棍了。
――你刚来，我还没跟你说过，空手夺棍行，夺刀不行，空手夺刀是去送死，道理我跟他们几个讲过，过后你问问他们。空手的永远斗不过持刀的，即使有成功的例子也是偶然的，没有必然性。碰上持刀的，你要么抄家伙，要么扭头快跑，反正不能玩空手夺刀。这个我有经验，十以前，我玩过一回玄的，歹徒持刀，我空手跟他打，那会儿我不懂，还迷信空手夺刀什么的，我膀子让刀划了好几道口子，要不是我躲闪快，还说不定有什么后果呢。就是这样，最后我还是靠拿砖头砍才把对方打跑。
――有很多教拳的人爱给学生示范空手怎么夺刀、夺枪(大枪)。对这种说嘴的教师爷，就该啐口唾沫离他而去。你这不叫不敬师，是不给糊涂蛋过嘴瘾的机会。
――练剪子比练棍子实际，棍子长，没法带身上。再短的棍子，哪怕有40厘米长的，搁包里、口袋里也不方便。不像剪子，口袋里就能放，把剪子插线轴里，既扎不坏衣裳，拔时还特别方便，用时随手就能。记着，你口袋里的剪子不是用于自卫的，剪子是你的健身器材，你口袋里之所以有把剪子，是你出门时没留神忘在口袋里的。
――剪子跟棍子比有一好处，棍子打起来容易脱手，剪子不会脱手，你五个指头跟剪子都套一块了。
――大枪?我当然清楚大枪比剪子厉害，三米长的大枪往前一伸，再长的剪子也近不了身。可练大枪你用不上啊。你扛杆三米长的大枪出门上街，那哪成?你不成街头一景了，满马路的人都要拿你当神经病。“快来看呀，那神经病又出来了。”
――大枪，就当非物质文化遗产保留吧。
――扛杆大枪或者提着长剑、柳叶刀什么的上街还有一个问题，法律上不知能不能通过。你说这些东西是属于警察允许带的、还是警察要管的?警察如果管你他也有道理，匕首都属于被管制的，比匕首伤害性更大的大枪、柳叶刀难道就不该管制?假如警察不管你，他大概是把这些东西归到健身器材或工艺品类了。
武术杂谈
――看不上科学的人，数武林最扎堆。我原先以为中医也有这毛病，后来一扫听，不是这么回事。我有一个学生是中医学博士。有一回我问他：“XX你说实话，中医是不是看不起西医，认为自己比西医高明?”XX说：“没有。谁高明事实在那摆着，医院还是西医多，医院看病也主要靠西医，想否认也否认不了。看不起西医的中医大夫极少。”
――拒绝运动科学的那些人，真不知他们是怎么想的。你看人家中医，病人颈椎不得劲，去照片子，心脏、血压什么的有毛病，去做心电图、做核磁共振，多省事，还特别准确。人家中医就不说：用仪器拍片子是西医的、是现代的，咱传统中医里没有这个，咱不能用。人家中医没有这话。反观武林，很多传统里没讲的道理――譬如训练的负荷强度(练习的速度、高度、密度等)、负荷量(每组做几次，要做几组)、周期(如时间间隔、负荷强度、负荷量的增减安排等)、身体训练如何与技术动作结合等等这些传统功法里没讲的东西，运动科学里明明都有，而且解释得一清二楚，正好能弥补传统的空白。但有些人就是不肯向运动科学学习。
――不肯用运动科学弥补传统缺陷的人，有些人是愚顽，在心里抱定了“传统高明，科学低能”的怪念头。也有些人是不懂，从来没接触过运动科学，不清楚运动科学给人展现了一个多么美妙的世界。再有一种人是骗子，骗子虽然也不懂运动科学，但他心里清楚很多传统练法是没什么效果的，但他为了蒙人，不但不肯把事儿说破，反而玩命地吹嘘那些他自己不相信的东西是好的。
――你说的没错。武林里看不上科学的多是年轻一代，吴秀峰、赵道新他们那辈人反倒崇尚科学。这拨人活着那会儿，谁要说他们的东西能跟科学对上，在科学里能找到解释，他们乐得跟什么似的，觉得特有面子，不像现在的一些人，你一提用科学解释武术，他就认为你贬低他，给他的东西降了档次。
――不管是武林还是其它什么领域，你注意一下就会发现，凡贬低科学的地方必妖孽丛生，凡漠视科学的地方必伴随着落后与愚昧。而且，贬低科学、漠视科学这种现象在武林中尤其触目惊心。很多武林中人意识不到这些，是因为旧居鲍鱼之肆，不觉其臭。如果站在武林之外看武林，反倒容易看出问题。
――你那天说：武林里忽悠玄虚武术的人虽然不少，但敢于公开贬低科学、说自己比科学高明的人并不多。还真是这么回事。另外我还发现，这帮人只敢说自己的理论对武术有效，不敢说具有普遍性，能用到其它运动项目上。这说到底是心虚，缺乏足够的底气。
――武林没有的底气运动科学有，运动科学一讲什么理论，就把所有的运动项目都划拉进去，什么田径、网球、武术、足球、拳击等都一个理。
――忽悠玄虚拳理的人之所以像耗子怕猫似的躲着运动科学。也是没办法，这帮人很清楚以他们那点破玩意儿跟运动科学叫板，纯属是拿大刀长矛挑战原子弹，是发疯，痴心妄想。事情明摆着的，全世界研究运动科学的科研机构和专家有多少?数不胜数。全世界为研究运动科学，一年得投入多少钱?没数了。之外还有多学科的通力合作，数不尽的各式仪器设备供以实验，各国最新的资料供来随手查阅，无数的运动员配合调研，无数的研究员、教授、博士整天不干别的就跟这事熬鳔。这种铺天盖地的架势，玄虚拳论比得了吗?搞玄虚拳论的是什么规模，不说大家也心知肚明，几百年来就是一个散兵游勇的状态，姥姥不疼舅舅不爱，只有数得过来的几个人在那拿哲学碎片搞拼图，玩文字游戏，自己圆自己的说法。
――武林光不跟运动科学叫板还不够，武林还应该公开向运动科学低头，承认自己落后陈旧，遇上难解的问题虚心向运动科学求教。我师爷吴秀峰就景仰科学，他早年爱说：“武术里有杠杆、有力学。”我老师也爱重复这句话。说起来他们并不真懂杠杆、力学，他们就是觉得科学很高明、很实际，能解决很多传统解决不了的难题。没想到时光前进了四五十年，某些人的脑筋不往前走，反朝后倒退，见识还不如大字都不识几个的吴秀峰。说句难听的话，梗着脖子在如厕所般大的武林圈子里吹嘘自己比运动科学高明才叫丢人现眼，是井里的蛤蟆只见过碗大的天。就他们那点破玩意儿，连跟运动科学对话的资格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