疤痕 第1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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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候的我,住在姨丈家,大大咧咧的样子,完全不像一个女孩子。看见树就想爬,遇到墙就想翻。磕磕绊绊的总是少不了,腿上的青紫总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大人们每次见着了免不了惊讶:“呀,腿咋这样啊?活像被打了似的。”

我姨丈笑着摸摸我的头:“小孩子啊,不受点伤怎么行。”

姨丈在农村长大,也跟过父母下过地干过活,后来在广州安定下来。自从我有记忆以来,他一直是瘦削的身材。却可以轻而易举地将我举过头顶。大城市的车水马龙,喧嚣绚烂依旧没有改变他农村人特有的一种爽朗。

因此我总是很喜欢和他呆在一起,因为他不像姨妈那样小心翼翼地护着我,也不会像父母呵斥我的举止粗鲁有失教养。即使玩得一身泥土,他也只会像现在一样笑着摸摸我的头。于是我也跟着傻笑,胳膊上新添的瘀伤配合地隐隐作痛。

只是很快我就笑不出了。那天我像往常一样跑去找姨丈,却突然被脚下的一块凸起绊倒,四肢同时着地,立刻感到一阵火辣辣的痛。凹凸不平的水泥地,混着沙子,在烈日的炙烤下更显可怕,小孩的皮肤岂是它的对手。

我哇哇大哭,传输到神经的痛楚比以往每次受伤都要剧烈。姨丈闻声赶来,迅速地把我载回家。他仔细察看我的伤口:掌心轻微擦破,两个膝盖却大面积蹭破了,粘上了沙子和灰尘,最严重的地方,泛着血水。

姨丈拿了双氧水替我清理伤口,我好不容易收小的哭声又再次放大。伤口狰狞的模样,带着剧烈的疼痛张牙舞爪,就连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我也感到了一丝恐惧。然而姨丈的神色依旧云淡风轻,对着涕泪横流的我放柔了声音:“小孩子啊,就是要受点伤,生点病,才容易长高长大。”

这不过是大人拿来哄小孩子的话,可是哪个小孩子不想快点长大呢?于是这痛便成了恩赐和荣誉,是给勇敢的小孩快点成长的奖励。我立刻止了哭声,咬住嘴唇只敢轻轻地抽泣,生怕惊动了疼痛,失去了这样的特权。

从此我就不再怕痛怕病了。尽管打针很痛,拔牙很痛,发烧咳嗽难受得像是姨丈拿着锅铲一甩手,在空中翻腾的饭菜。但我每次都幸福地忍耐着,坚信自己离长大成人又近了一步。

之前的伤痊愈后留下疤痕,与此同时深深印刻在我心上的还有姨丈的那句话,多病多痛的我,似乎真的成长得比其他人要快些。

只是长大了的并不只是我而已,时光带来的负重一点点增加。有时我看着试卷上猩红的分数、和朋友的争执赌气、受到的嘲弄和指责,仿佛无形的石砾划破皮肤,揉进身体。

我还是无法学着姨丈那样淡然笑对,但也不再像小时候那样哇哇大哭,仅仅是蜷缩在角落掉眼泪。成长教会我要有所顾忌,不能再小孩子气地随心所欲。

那个曾经遍身瘀青,隔一个月发烧一次的小孩跌跌撞撞走到现在,虽然并没有那张手掌时时安慰,但我看着膝盖上褪了色的疤痕,便又能坦然面对。

成长不就是伴随着伤痛的么?

(指导老师 李 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