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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潇潇,你这只骄傲的小孔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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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踪的日记本

我写日记的习惯坚持了很多年。我把自己的喜怒哀乐、遇见的各种人和事、心绪的波动一一记录在日记本里。

可以说,我的日记本完整记载了我的成长心路,里面有很多我不愿意向别人诉说的秘密。特别是上中学后,我小心翼翼地保管日记,生怕一不小心泄露了我的秘密。

初三时,我偷偷喜欢上我们班的一个女生——林潇潇

林潇潇不是班上最漂亮的女生,但她气质清纯、能歌善舞。记得那次学校艺术节,她作为我们班的代表,上台演奏了一段钢琴曲。优美的旋律中,林潇潇一袭白裙,优雅地坐在钢琴边,十指在琴键上舞动。聚光灯下,长发飘飘的林潇潇如同仙子般圣洁,我的心不由自主地就被牵引。一曲弹毕,掌声如雷,林潇潇从钢琴边站起来时,我的目光一直追随她,耳畔依旧回响着铿锵有力的钢琴声,她美丽的身影从此驻扎在我的心里。

那天夜里,我在日记中第一次写下了自己对一个女生的爱慕,写下了一个男孩15岁的青春萌动。

我很小心地保管我的日记本。家里是绝对不能放的,万一哪天被父母看见了日记,那还得了。我妈最神经质了,平时我接个女同学打来的电话,她都要悄悄躲在边上偷听,等我挂了电话后,就开始盘问,好像男女同学之间打个电话就濒临早恋危险期。如果被她发现,我在日记中写满对一个女生的赞美和爱慕,她还不疯了。

我把日记本装在书包里,天天和我形影不离,我想这是最安全的。可是有一天,我发现日记本不见了。我惊出了一身冷汗,随即把整个书包倒过来,把书包里的所有物件都倒在木地板上。没有,我厚厚的日记本不见了。是谁呢?是谁拿了我的日记本?

我心乱如麻。怎么办呢?拿了我日记本的人肯定会看里面的内容,那么我偷偷喜欢林潇潇的事不就曝光了?大家一定会笑话我。我15岁的单相思,随着失踪的日记本,要曝光在众人面前了。一想到这,我就夜不能寐,心绪难平。

杜灿喜欢林潇潇

我不知道是谁拿了我的日记本。不管是开玩笑,还是出于好奇,被我抓住,一定揍他个鼻子大出血,这家伙太损人,害我自从日记本失踪后,整天神经兮兮,连看都不敢再看林潇潇一眼。那些深深隐藏的心事,我不想被别人发觉。

在班上,我是学习委员,是大家眼中最“一本正经”的学生。我平时很少和林潇潇说话。我们的位置离得远,坐在教室最后一排的我,只能穿过人群远远观望她,看她笑,看她凝神思考的样子,每每这时,我就特别希望自己能够长得矮小一点,这样说不定还能成为她的同桌。最让我羡慕嫉妒恨的是她的同桌张兵,这小子其貌不扬,不学无术,整天除了趴着睡觉就是偷看武侠书,一点都不珍惜和林潇潇同桌的美好时光。

我犹如一只惊弓之鸟,整天患得患失。这样忐忑不安的日子过了3天,我整个人如同虚脱了般,浑身乏力。我不知道,迎接我的将是怎样的风暴?撤去学习委员的职务?取消市三好学生的称号?还是被赶回家,叫父母到学校?走在校园里,被人指指点点,说三道四?无论哪种,我都难以接受,但也只能面对。

第四天,才走进教室,我就知道班上发生了不一样的事。他们三个一群、两个一伙聚在一起聊天,说得口沫横飞,但一看见我后突然就鸦雀无声了。不用想,我已经猜到事情和我有关,但心里依旧抱着一丝侥幸,希望不是和林潇潇有关的那件事。

经过讲台桌时,我不经意瞟了一眼黑板,整个人就像被电击一般,呆了。黑板上,歪歪斜斜写着几个字——杜灿喜欢林潇潇。整天担心的事,终于被人公开了。我的脸倏地涨红,连耳根也红了。

几个调皮的男生吹起了口哨,还有人在叫:“杜灿喜欢林潇潇哟!好般配。”一个平时爱搞笑的女生更是大呼一声:“杜灿,我力挺你!”杀猪般的尖叫逗得哄堂大笑。在大家欢愉的笑声中,我不安的心稍微好受一些,事情最终没有我想的那么糟糕。

“谁乱写的?真是,经过我同意吗?”身后突然传来恼怒的声音,不用想,我就知道林潇潇来了。我转过头看她时,她已经匆匆走上讲台,擦掉黑板上的字,还忿忿地叨念:“请大家以后不要再开这种无聊的玩笑,有意思吗?”林潇潇的脸上,没有害羞,只有怒气,她一甩头,“蹬蹬蹬”就转身回位置了。

我曾一次次设想过,事情被人公开后,林潇潇会有怎样的表现?这是我从来没有想过的情形,她居然只有怒气而看不见一点点害羞,难道我在她眼中就那么差劲吗?别人写我喜欢她,让她如此盛怒,是怕我的名字玷污她的美名吗?

那一刻,我心里充满了失望。我反倒不再担心事情被人传开后我的处境会如何,我只是很怨恨她讲的话,她语气中的不屑让我很受伤。

这只骄傲的孔雀

我在全新的日记本上,满肚子不快地写下一句话:林潇潇,你这只骄傲的小孔雀。我没心情再写其他的话了,我已经知晓她的表现,她不喜欢我,可能还很讨厌吧,要不,她盛怒什么呢?在大家眼中,那不过就是一句玩笑话。在我失踪的日记本被公开之前,只有我自己懂得我的心思。

如果让林潇潇看见了我的日记,看见那满页写着赞美她的话,她会作何感想?觉得我是一个“大流氓”?还是觉得我无聊之极?庸俗到底?我猜想,她肯定不会有好脸色给我看。她那么清高,居然用不屑的语气说话,眉眼向上挑,还不正眼看我一下?我15岁的心满是挫败和失望。

第二天去学校时,我在教室外遇见林潇潇。一看见我,她就扬起头,昂首挺胸从我眼前走过。在她面前,我不自觉矮了三分,连眼睛都不知道要往哪儿看才合适。我挺懊悔,突然觉得,以前自己的眼光怎么就那样差?这样傲气十足的女生,我怎么就会觉得她像一个纯洁的仙子呢?还为她写下了一篇又一篇长长的日记,用尽了我所知道的所有美好的词汇去赞美她。

林潇潇值得我付出那么多时间和精力去关注吗?我一遍遍在心里询问自己。以前,就算第二天考试,我也会用复习时间,去写一篇跟她有关的日记;会在静夜里,长时间回想她灿烂的笑容和黑头发。就算她只是敷衍性地给我一丝安慰,或是给我一个肯定的眼神,我想,我曾经为她那么痴心也是值得的,但她无动于衷就算了,还在我面前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臭架子。凭什么呀?我15岁的青春萌动有那么肮脏可耻吗?何况,那根本不是我自己公布的事情,偷偷喜欢一个人就要被对方鄙视吗?

我突然恨起林潇潇来了。她不再是我曾经在日记中描述的美好纯洁的女孩,现在的她比洪水猛兽还可怕。在学校里,流言传开了。虽然林潇潇一概否认,虽然我也否认,但别人还是喜欢在单调枯燥的学习之余聊聊这事,当作一种消遣。

管不住别人的嘴巴,但我可以改变自己。新买的日记本,只有唯一一篇日记,里面只有一句话,那是我对林潇潇最绝望的质问。从那以后,我不再写日记,我把日记本锁在衣柜顶上的吊柜,束之高阁,再也不去碰它。

我不再想那本失踪的日记如果被人曝光后,我会面对怎样的风暴,都无所谓了,已经知道林潇潇的态度,想那么多有什么用?我潜下心来,安静学习。或许是因为经历了这样的事件,我反倒更能够想明白。既然别人不喜欢我,我要喜欢自己,别人可以轻视我的感情,我要自尊自爱,我不能让一个女生看不起。

我的成绩原本就不差,专心学习后,成绩更是一次次超越,那年中考,我考上了市里最好的高中,而且总成绩位居学校第二名。林潇潇的成绩中上水平,但她能歌善舞,还弹得一手好钢琴,考上了一所5年制的艺术院校。

关于林潇潇的消息,我是听一个同学说的,我和她后来一直没有讲过话。

让我感到奇怪的是,失踪的日记本一直没有被人公开出来,这样我可以平静过完初三的最后冲刺阶段。心里虽然恨那个家伙,但还是挺感激他(她)保守了日记中的秘密。

林潇潇的信

开毕业典礼时,大家纷纷拿出绝活,表演了很多精彩的节目。林潇潇这次没再弹钢琴,她唱了一首齐豫的老歌《橄榄树》,天籁般美妙的歌声博得了阵阵掌声。

老班作了无限深情的演讲,听着他煽情的话,面对离别的场面,班上有很多女生眼眶濡湿。男生们静默着,手一直紧紧握在一起,有的强颜欢笑,想说几句开心的话,没想到,却招来了哭声。我也有很多感触,特别是看着林潇潇站在教室中唱歌时,所有对她的恨都烟消云散了。毕业后,或许我们都不会再相见,即使再相见,我们也不可能再是原来的自己。

我没想到,林潇潇会在毕业典礼结束时把我叫到一边。她递给我一件东西,我接过后一看,居然是失踪的日记本。怎么会在她手上?那些内容她都看了?我的脸红了,低下头,再没勇气对视她的眼睛。

“我走了,再见!想对你说的话,我已经写在信里。”林潇潇说完,转身离开了。

找了个无人的角落,我急忙打开日记本,里面一切依旧,只是夹了一封信。

我不知道是谁把你的日记本放进了我的书包。对不起,我出于好奇,看了里面的内容。当时以为是你自己放的,所以我很生气。

我们都知道不到季节的果子一定是酸涩的,不能采撷,所以我伤害了你。我是故意的,但我想不出其他办法,对不起!在你用尽最美好的词汇赞美我后,我却深深伤害你。你现在一定很恨我吧?喜欢也好,恨我也罢,都过去了……未来那么遥远,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呢?

好好学习吧,我想你一定会有更美好的未来。祝福你!

拿着信,我怅然若失。林潇潇早已看过了我写的日记,她所做的只是激起我的斗志,在中考前的节骨眼上,她不希望我陷入早恋的烂泥塘里,而我居然一直那么恨她。是呀,未来那么遥远,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呢?

沈文章摘自《中学生故事与阅读》

2013年第1—2期合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