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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愿从今后,你我永不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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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间,1975年初夏,我家迁到三江平原的一个新开荒点,这里四周是一望无际的草原,小村里只散住着20多户人家。

这里交通不便,家家夜里点的都是如豆的煤油灯,整个村子别说电视,连收音机都没有,我念初中,学校离家很远,要走出10多里地,本村另外3个同年级的学生都嫌路远相继辍学了,剩下我每天早起晚归,独来独往。

暑假里,我常常往院里的青草垛上一躺,打发这寂寞难耐的苦夏。一天中午,我在草垛上睡着了,待我睁开眼前,正听见舒缓优扬的口琴声,我揉揉眼,循声望去,邻居院里端坐着一个正在吹口琴的女孩。她的年纪与我相仿,穿着天蓝色的衣服,扎着当时很流行的马尾辫,我被她的琴声迷住了,愣愣地望着她,当她发现我时,便止住了,我以为她会不好意思地回屋里,没想到,她几步走到我跟前,大声说:“喂,盯着嘛?”我慌忙别过头,小声说:“我没看。”“真没用,看就看了,还不承认。”她用鼻子哼了一声,接着把眉梢一扬:“我知道你,早听妈说了,这村就你在念书,还挺有志气啊。”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看出她并没生气,于是问:“你吹得真好听,你是来串亲的吧?”“什么串亲,我是回家,我叫陈雯,平时在市里姐姐家读书。”

我俩就这样熟悉起来,与村里别的孩子相比,她显得活跃生动,她常告诉我城里的奇闻轶事,我呢,就用草编成各种小玩意给她玩,在当时我那苍白而贫乏的日子里,她犹如一股让人振奋的风。

一天,我突然问她:“你那天吹的歌真好听,叫什么名字呀?”“哪天啊?”“第一次看到你的那天。”“那叫《莫斯科郊外的晚上》。”随后,她狡黠地一笑低声说:“这在我们学校是不能随便唱的,我们都是偷着传抄,不能让老师知道。”“那你给我抄一份吧。”我说。她的脸颊顿时抹了层红霞,很是干脆地说:“不可以。”“为什么?”我被这只神秘的歌提起了好奇心。“不可以就不可以。”陈雯口气非常坚决。虽说不可以抄给我,她平时吹得最多的还是这首歌。

从那时起,一到放寒暑假我就特别来精神,有时还会偷偷去车站等上一阵,虽然,从来就没等到过她,毕竟,我并不知道她回来的准确日子。陈雯家庭成份是富农,因为成份问题,村里一直没给她落户,说得观察几年。

那是6月的一天,我放学回到家,看到院里有几件行李,原来是陈雯老家听说她落不了户,就来人把她接回去了。又放暑假了,8月的一天,我去外地看爷爷奶奶,回来时母亲告诉我陈雯来了,等了我很久,没等着,只得走了,说着指指桌上的小方盒说:“这是小雯留给你的。”

我打开盒子,是口琴,盒底还压着叠好的两页纸,第一页上写着:真遗憾,没能见到你,我还是打算留在姐姐这边,我想我们一定还会见面的,这琴送给你,留做纪念吧。字写得很潦草,看来是临走时匆匆写下的。第二页的字端正多了,那是她抄的《莫斯科郊外的晚上》的歌词:“……我的心上人坐在我身旁,默默看着我不作声,我想对你讲,但又难为情,多少话儿留在心……”我躲在青草垛里,一遍遍看着歌词,不知为什么泪就滚下来。

陈雯走后,我时常拿着口琴这吹吹那吹吹,渐渐地,我居然学会了吹口琴。

第二年秋天,一场大水淹没了整个村子,上级决定取消这个村,村里的人家分别安插在其它地方。这之后我再也没得到过有关陈雯的消息,但我相信我一定有再见她的一天。

高考时,我只填了陈雯姐姐所在城市的一般二类大学,考分下来,我的成绩能上重点大学了,老师同学替我惋惜,我却一点都不后悔,在内心深处,我憧憬着能在某个阳光明媚的日子或是一个清风明月的夜晚从天而降地出现在陈雯面前。

读书四年,每每上街我都会留意身边的女孩,然而直到大学毕业我都没见到陈雯。离开这座城市的前夜,我坐在月光下的树影斑驳的长椅上,拿出陈雯送我的口琴,一遍遍吹奏《莫斯科郊外的晚上》。

时光行云流水般流逝,一晃20多年过去了,我与陈雯始终没有重逢,只是她的口琴一直陪在我的身边,我也说不清自己对她的感情,她是我青春时代最真切、最纯洁的记忆,一种溶入了温情与忧伤的梦。

人生总有缺憾,当完美无法挽回时,就让我真诚的道一声珍重和祝福吧,就像《莫斯科郊外的晚上》中写的那样:“衷心祝福你好姑娘,但愿今后你我永远不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