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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儿找回卷款私奔的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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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年1月,正在陕西师范大学读大一的女大学生洪歆被一个突如其来的消息惊呆了:她的母亲邹岚挪用单位80多万元后与情人私奔了!

在经历了震惊、不解和屈辱等重重打击后,洪歆下定决心,想办法找到母亲,劝她回来自首。可是,当洪歆费尽心血终于找到母亲后,一直坚定的“大义灭亲”念头又动摇了……

一边是森严的法律,一边是血脉相连的母女深情,洪歆该做何选择?

卷款私奔,母亲的选择让女儿心碎

2006年1月17日,洪歆突然接到远在乌鲁木齐的父亲洪毅打来的电话,他急促地说:“歆歆,我听说你妈挪用了单位几十万跟人跑了,你赶紧回家一趟,我明天就赶到。”

父亲的电话犹如惊雷瞬间击中了正准备前往食堂打饭的洪歆,在她心目中,母亲邹岚一直是称职的好妈妈……

邹岚出生于1958年,经人介绍,与比她大3岁、在上级单位供销社上班的洪毅结了婚。洪毅所在的单位后因改制,主要经营土特产品的销售,而一直做销售工作的洪毅也为此要时常出差新疆、甘肃等地,一呆就是两三个月。

女儿渐渐长大后,邹岚为女儿付出了很多心血。她省吃俭用攒钱为女儿买钢琴,请最好的老师教女儿,最终让女儿如愿以偿考上了陕西师范大学艺术系。

怀揣着千般不解,洪歆当天就向学校请假回到了宝鸡。她从宝鸡市渭滨区检察院办案人员那里获知了母亲“案发”时的一些情况……

2006年1月16日,渭滨区人民检察院反贪局接到邹岚所在公司报案称,邹岚已经无故连续三天未到单位上班了,单位也与她失去了联络。更重要的是,邹岚负责经手的公司现金和银行存款少了80余万。渭滨区检察院反贪局立即成立专案组,对邹岚以涉嫌贪污罪依法立案侦查。

在侦查中,办案人员了解到,邹岚案发前与一个名叫陈少冲的男子关系密切,甚至有知情人透露,他俩是情人关系,而陈少冲也与邹岚同时失踪了。

从检察院那里初步证实了母亲的“犯罪事实”后,洪歆只觉天空一下塌了……

洪歆时年20岁,从小性格开朗、爱说爱跳。她的人生目标是将来当一名“女朗朗”。可是,这个花季女孩刚踏上了通往梦想的第一步,人生就遭遇了沉重打击。

第二天下午,洪毅辗转从乌鲁木齐赶回家,面对女儿的疑问,他断断续续给女儿讲述了他打听到的情况……

由于洪毅常年在外出差,这让邹岚难免寂寞。为打发时间,她从2004年起,在工作之余迷上了打麻将。2005年中旬,邹岚在朋友家打麻将时认识了陈少冲。陈少冲大专文化,谈吐幽默,几年前在河北离婚后就和儿子搬到了宝鸡定居,平时靠做点水产批发类的小生意为生。

过了好一会儿,洪歆问:“爸,以后我们怎么办?”洪毅叹了口气:“还能怎么办?除非你妈妈回来自首,争取宽大处理,否则谁也帮不上她。”

洪歆脱口而出:“爸,我们不能眼看着妈走错一步,还要继续错下去。如果她没回来自首,我们要想办法找她,劝她回来。”

洪毅点点头,算是默认了女儿的想法。三天后,洪歆在父亲的劝说下,决定先回去上课,并同时等待检察院的消息,再作下一步的打算。

寻母归案,让两个家庭“化敌为友”

一年的时间转瞬即逝,直到2006年12月,邹岚也没有回来投案自首。办案人员对邹岚和陈少冲涉嫌贪污一案依法办理了中止侦查手续。但中止侦查并不意味着放弃努力,也不等同于撤销案件,而是将两人列为网上重点追逃人员,一张无边的天网已经撒向了全国。

2007年1月,放寒假后,洪歆走访了父亲和母亲两家所有亲戚朋友,有些见不上面的,就打电话,请求他们如果有邹岚的消息,就及时告之。此外,洪歆还辗转找到陈少冲的前妻蒋玉玲。

蒋玉玲对前夫做出这种事感到颜面无光,对邹岚自然也没有好感,但得知洪歆的目的后,很是动容。洪歆得知,陈少冲失踪后,警方也几次找过蒋玉玲和儿子陈东东了解情况,而17岁的陈东东,本来学习很好,马上就要高考,父亲一事对他打击非常大。洪歆一连两次去学校找他,他都避而不见。

直到第三次,陈东东被洪歆堵在宿舍楼下,才一脸仇视地问:“你找什么?”

当听洪歆讲明来意后,这个男孩也渐渐放下了戒备。最后,两个孩子达成了共识,决定尽最大努力挽救亲人。

女儿的行为也感染了父亲,洪毅也加入到了寻妻的行动中。他利用出差的机会,每到一个城市,就张贴寻人启事,打探妻子的下落。

2007年春节期间,洪歆得知蒋玉玲从石家庄来到宝鸡看望儿子后,就劝说洪毅和她一起去看望这对母子。洪毅一开始不情愿,最终拗不过女儿,与蒋玉玲母子见了面。蒋玉玲由衷地感叹:“歆歆,这种事换在别的家庭,我们两家都成仇人了,哪里还能坐在一起啊!说实话,我也不想东东的父亲下半辈子在监狱度过,不想孩子在成长过程中留下阴影。我们也希望能早日找到他俩,让心里的石头落地。”两家人怀着同一个目标,来往越来越频繁。

当年6月,洪歆得知陈东东要高考了,主动从学校回去找出自己以前用过的复习资料送给他,还帮他分析如何填报志愿。9月,陈东东也考上了洪歆同一所大学的外国语学院。此后,在同一个学校里,两个孩子经常见面,交流各自的寻找情况,而洪歆也在各方面给学弟很多帮助。

9月底的一天,正在学校里准备上课的洪歆,突然手机响了,她一看,手机不显示对方号码。她接了电话,沉默了几秒钟后,洪欹突然有一种感应,试探着问:“是妈妈吗々”

果然,电话那边传来了一个女人低声哭泣的声音,邹岚说:“歆歆,妈听人说你一直在找我,放心不下你,才冒险和你联系的。妈妈非常想你,每晚几乎都梦到你。妈妈对不起你,还有你爸,只有下辈子再报答你们了……”说完,就挂掉了电话。

洪歆急得想回过去,却没有号码。等了一会,她赶紧打电话把此事告诉了父亲,洪毅又告诉了办案人员。后者分析,邹岚用的可能是网络电话。事后办案人员进行了调查,但却没发现有价值的线索。

尽管洪歆日思夜念,可邹岗却从此再也没有联系过女儿。直到2008年7月,洪歆大学毕业了,仍没有找到母亲的下落。

洪歆毕业后,跟随在大四时结识的男友张凯,一起回到他的老家郑州,在一所中学找到了一份钢琴老师的工作。为了不和母亲中断联系,洪歆到郑州后,将西安的手机号码呼叫转移到郑州的号码上面。

情理对决,女儿送母亲走向新生

一转眼,到了2009年4月份,就在洪歆对寻找母亲越来越绝望时,4月30日晚上8点多,洪歆竟然意外地再次接到了邹岚的电话,而这次却显示了一个手机号码。

邹岚在电话中说:“歆歆,妈妈现在遇到了困难,你能帮我吗?但请你不要报警好吗?”

洪歆稍一犹豫,马上答应了母亲。她决定先想办法稳住母亲,再劝她归案。

在女儿的劝说下,邹岚答应了见面的要求,她表示自己在连云港,身上没有钱了。第二天凌晨两点左右,洪歆在郑州坐火车前往连云港。早上9点多,她下火车后,正在焦急地等母亲的电话时,邹岚不知何时已出现在她前面了。

洪歆看到分别三年多的母亲已经变得十分苍老、憔悴,难过得心如刀绞。母女俩紧紧搂在一起,哭成了泪人……

当天,洪歆就带着邹岚乘上午十点多的火车返回了郑州。

在洪歆的出租屋里,邹岚拉着女儿,讲述了自己携款逃亡的前因后果……

邹岚因为丈夫长年在外,内心寂寞,渐渐迷上了打麻将,而且越赌越大,输光了家里的5万多存款后,她又挪用公司的钱,1万、5万、8万……

2005年6月认识陈少冲时,陈少冲的英俊挺拔、幽默善谈博得了她的好感,两人开始频频约会。为了把“富婆”角色演下去,她在公司里的黑洞也越来越大。此后,为了补上公款,她又挪用了好几次公款,企图通过赌博、炒股、买彩票来实现一夜暴富,结果都是赔得精光。

到2006年初,当缺口达到67万左右时,邹岚决定出逃。她试探着问陈少冲:“我家里有100万,我想拿50万,与你一起出去做生意,你愿意吗?”陈少冲一听,非常高兴。

为此,2006年1月上旬,邹岚分多次从银行套取了公司17万多元后,加上之前到手没用完的3万多元,一共20余万,在1月13日,与陈少冲坐上火车开始了逃亡之旅……

他们来到了日照。邹岚再三思考后,还是把自己的老底告诉了陈少冲。陈少冲听后,惊得目瞪口呆,可经过一晚上的考虑,他认为,自己即使返回宝鸡,也只能过穷日子,不如留下来和邹岚一起做生意,还有翻本暴富的机会。

此后,他们辗转到了江苏连云港。在逃亡期间,两人都办了假身份证,邹岚化名为“周兰”、“朱开芹”,陈少冲化名为“王海”。

到了2009年初,两人先后做了几次小生意,最后都亏了本,邹岚的20万元也基本上花光了。勉强支撑到了4月30日。这天晚上,眼看着再也拖不下去了,二人只好商量离开连云港。于是,邹岚鼓起勇气给女儿打了电话。

打完电话后,两人来到火车站,到一家旅馆办理登记时,陈少冲的假身份证丢了,就拿真实身份证去登记。由于旅社的电脑系统里存有公安部门发放的网上通缉人员名单,旅社发现他是网上逃犯,赶紧悄悄报了警。

邹岚住下后不久,出去买东西。当她回来时却看到陈少冲被当地警方带走的场景,吓得她赶紧躲了起来,直到第二天被女儿接走。

听完母亲的讲述,洪歆声音颤抖地说:“妈,你赶紧投案吧,现在自首还来得及!”

邹岚摇头:“歆歆,妈妈已经挪用公司80多万了,就算投案,我们也赔不起这笔钱啊,我不想看到你和父亲为我倾家荡产。而且现在我的身体很不好,一年前就查出患有脑瘤,估计也活不了多久了。”

母亲的一席话让洪歆一下子变得犹豫起来,在没有见到母亲之前,她一心想着找她回去自首,可此刻真的相见了,亲情的力量又让她产生了动摇……

洪歆毕竟受过高等教育,冷静下来后她很快分析出,母亲的行为已经犯罪,自己若再纵容她潜逃,就犯了包庇罪。更重要的是,如果再让她继续潜逃下去,不但自己和父亲天天提心吊胆,甚至母亲哪一天发病,客死异乡都无人得知。一想到这些,洪歆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她内心更加坚定了几年前的念头:自首只能是母亲惟一的出路。

但看着憔悴的母亲,洪歆实在没有勇气让母女分别几年刚相见,马上又要天各一方。最后,她暗自决定,先稳住母亲。即使让妈妈自首,也要先陪她生活几天,重温几天母女亲情。于是,洪歆向学校请了假,而后带着母亲在郑州市中原路一家小旅社里住了下来。她没有通知父亲,怕父亲一来打乱了她的计划。

与此同时,宝鸡渭滨区检察院接到连云港警方通报,办案人员迅速赶去带回陈少冲后,马上进行审讯。直到2009年5月4日,陈少冲才交待了邹岚可能被女儿接去郑州的情况。

5月7日上午,办案人员决定直接给洪歆打手机。

接到办案人员电话的一瞬间,洪歆心里非常恐慌。当办案人员询问她是否和邹岚在一起时,洪歆看了看母亲,见她脸色惨白,一脸惊恐,心里顿时一软,言不由衷地说:“没,没,我没和我妈在一起!”

办案人员已经听出端倪,耐心地开导她说:“小洪,我们知道你受过高等教育,国家的法律你也明白,而且你以前也是很配合我们工作的,现在,你应该为你和母亲的前途多想想啊!难道你想让母亲一辈子这样逃亡下去吗?”

洪歆听着听着,哇地大哭起来,心里的那道亲情防线终于彻底崩溃了,她看了看母亲,咬咬牙,一狠心,背对着母亲说:“是的,我确实和我妈在一起,我这就劝她来自首……”

邹岚一听女儿这么说,顿时脸色灰白,巨大的惊恐使她突然瘫软在地上。在女儿的呼喊下,邹岚清醒过来,她看了看女儿,眼神中透着绝望。洪歆赶紧跪在母亲面前,声嘶力竭地说:“妈,你还是自首吧,就算你下辈子都在牢里,我和爸爸也希望你能晚上睡得踏实。你欠公司的钱,我和爸爸会慢慢还的,只要我们努力,总会还清的……”

邹岚挣扎着扶起女儿,老泪纵横地说:“歆歆,你说得有道理,我不能再自私地让我的丈夫和女儿背一辈子骂名……”当天下午,洪歆亲自将母亲送到了办案人员面前。

邹岚和陈少冲分别归案后,洪歆及时通知了蒋玉玲和陈东东。两家人一起到看守所看望了他们。

离开时,洪歆再次泣不成声地说:“妈,我们等着你早一点出来啊……”

邹岚因为涉嫌贪污罪,陈少冲因为涉嫌包庇罪均已被批准逮捕。办案人员称,因邹岚有自首情节,法院在判决时会酌情考虑的。

2009年12月初,该案已报请宝鸡市人民检察院,向宝鸡市中级人民法院提起公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