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禅理开诗境――浅谈禅宗思想影响下的唐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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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 要】禅宗思想广泛而深远地影响了唐代诗歌创作。正是由于禅宗思想与唐诗在本质与特质上有共通之处,使二者有了交融的可能。诗赋予禅以更为理想的思辨形式,禅则深化了诗的深层意境。诗与禅成功地实现有机结合,使传统的重修饰、雕琢与铺陈的诗学审美风尚,向着重自然天真、富于情趣的方向发展。

【关键词】禅宗思想;唐诗;融合;意境

作为中国独立发展的三个本土佛教宗派之一的禅宗,是由初唐僧人六祖慧能结合印度禅学与中国文化而创立的。这是一种符合中国文人阶层口味的教派,不可避免地对唐代诗歌创作产生了极大的影响。唐朝是佛教鼎盛与成熟时期,诗歌在唐展到了顶峰,因此“每当宗教意识以及宗教上层建筑统治社会的时候,宗教也必然对文学产生强烈的渗透与促进” [1]。

一、诗禅相融的基础

唐代是诗歌发展极致灿烂的时代,而禅宗思想亦在各个佛教宗派的发展衍化下至唐代兴盛。唐诗便在禅宗思想的无声滋润下,其成就达到了中国古典诗歌创作的顶峰。诗词的艺术魅力源于其“言有尽而意无穷”的韵味,而禅宗思想亦更是注重一个“悟”,“悟”则直指内心,无以言表。由此,诗与禅内在相通,诗之言辞可为禅理表达添文采,禅之奥义可为诗词添境界。孙昌武《诗与禅》认为:“禅宗的发展,正越来越剥落宗教观念而肯定个人的主观心性,越来越否定修持工夫而肯定现实生活。而心性的抒发、生活的表现正是诗的任务。这样诗与禅就相沟通了。” [2]

(一)本质相通

《毛诗序》云:“诗者,志之所之也。在心为志,发言为诗。”[3]从本质上来讲,诗歌的主体是精神,诗歌通过具有韵律的语言文字来表达情感与思想。黑格尔说“(诗)是精神的无限领域”,由此我们可以了解诗是注重心灵世界与精神主体的一种文学形式。同样的,禅在本质上也是属于内在精神领域的。禅宗的“禅”字是由梵文“禅那”音译而来的,意为“静虑”、“思维修”、“定慧均等”,指的是由精神集中而进入有层次冥想的过程。禅宗的核心思想便是:“不立文字,教外别传;直指人心,见性成佛”。作为中国佛教基本精神的禅宗思想,其寻求心灵主体超越以至物我合一之境的本质与诗歌的内在意蕴是可以共通的。

(二)特质相通

诗歌与禅思得以相互借鉴融通的重要因素还在于,禅具有不可言说之性与诗之含蓄象征性。禅乃心灵主体与精神世界的实修,其内在境界非言语足以企及,尤其是以“不立文字”著称的禅宗。“世尊于灵山会上,拈花示众。是时众皆默然,唯迦叶尊者破颜微笑。世尊曰:‘吾有正法眼藏,涅妙心,实相无相,微妙法门,不立文字,教外别传,付嘱摩诃迦叶。’” [4]由此可见,禅理佛思之不可言说性。

同样诗歌的表达亦注重“含而不露”。杨仲弘《诗法家数》所谓“诗有内外意,内意欲尽其理,外意欲尽其象,内外意含蓄方妙。”司空图《诗品》所谓“不著一字,尽得风流。”由此可见,诗歌与语言文字之间若即若离的性质与禅思的不可言说性有相似之处。

这是禅悟与诗法起了汇通作用的基础。

二、以禅入诗――禅理开拓诗境

禅宗思想对唐代诗歌的影响,首先表现在禅宗思想深深地渗透进诗人们的思想中并给了诗人精神的寄托和人生价值观念的支撑,从而反映到诗歌作品中,形成了空灵飘逸、洒脱超然的境界。同时唐代出现了大量的诗僧,他们自觉地以禅入诗,在诗与禅之间建立了亲密的联系,不仅使禅宗思想在一定程度上以诗歌的独特手法流传下来,而且以禅理入诗的手法,大大地开拓了诗境。

(一)一切皆空的无我之境

佛家认为,世间诸相,皆由心起,欲得解脱,须得“目空一切”,即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寂灭俗念,超然物外。此种境界,乃是众多文人隐士所追求的。

“雁过长空,影沉寒水。雁无遗踪之意,水无留影之心。” [5] “宝月流辉,澄潭布影。

水无蘸月之意,月无分照之心。水月两忘,方可称断。” [6]此即水月两忘之境,修禅者,保持内心的空明澄澈,了解诸相空相,任运随缘,不为境转。同时,禅宗亦讲究“无住生心”,也就是说,禅宗并不是让我们对外物无动于衷,毫无感知,而是在保持内心空明的同时心容万物,随缘自适。当悲喜哀愁之事发生了,我们便以最自然的状态去面对,因为我们知道这一切都是“空”却又不执迷于“空”;而当所有事情都过去的时候,我们也并不会有如释重负的解脱之感,有的亦只是清风明月般的清明之感。心如流水,方能不腐。在流动中保持它的空明澄澈,在无心中映照世间万物的本来面目,获得超越悲喜的安详与静谧,这才是真正的无我之境。

后秦法师鸠摩罗什所译的禅宗经典《维摩诘所说经》中有“无生无灭是寂灭义”之说,谓诸法之实体无有生灭之相。要达到此种境界,需静坐澄心,也即所谓的坐禅,就是说要清空诸般欲念,让心灵处于最原始也就是空灵澄澈几近于虚空的状态,进而渐渐进入一种外于一切善恶境界,心念不动,内见自性不动,物我合一的无我之境。中国古代诗人在接触到禅宗思想后便生发了这种由禅定而明心见性的精神状态。当这些诗人们从静室中坐禅出来以后,很自然地把禅识慧思带入现实关照之中,使诗歌由最初的壮景临物进而达到王昌龄在《诗格》中所说的“搜求于象,心入于境,神会于物,因心而得”这样的意境创造。由此,禅境入诗境,为唐诗增添了清明空灵的无我之境,提高了唐诗的审美层次。

这种空明无我的境界在诗佛王维的诗中可见一斑。他的《辛夷坞》、《鸟鸣涧》、《鹿柴》、《汉江临眺》、《竹里馆》、《终南山》、《过香积寺》等诗中那一个个澄澈空明的意象、意境向读者展示了诗人的内心世界和对生命的诠释。以《辛夷坞》为例:

木末芙蓉花,

山中发红萼。

涧户寂无人,

纷纷开且落。[7]

在幽静无人的山中,辛夷花热情而炫丽地在枝头盛开着,艳红如火,极致绚烂,然而展示了生命最美的时刻后又毫无留恋地纷纷飘零凋落,这一切都来得那么自然,没有人赞赏或是叹息她们的开落,而她们亦不需要人们的欢喜或是爱怜。无有生之愉悦,亦不需死之哀叹,来即来,去即去,心灵无一丝颤动,似乎也没有了时间与空间的束缚。同时我们也可感受到芙蓉花那种不死不灭,亦生亦死的超然之态,此种空灵之境,此前怕是无出其右者。王维的宁静淡然无须东篱采菊的悠然来体现,如芙蓉花一般,不执着于生的灿烂和死的哀愁,刹那中便得永恒,不迷信“空”,也不执著“有”,物我一体,两忘无差。

常建在《题破山寺后禅院》中更是借空门禅院来表达自己对禅理的领悟,以之寄托自己追求清净自性,超然物外的心境。

唐朝皎然禅师的《溪上月》:

秋水月娟娟,初生色界天。

蟾光散浦溆,素影动沦连。

何事无心见,盈亏向夜禅。[8]

在皎然禅师看来,若要悟道,唯有“无心”,无心便是空,但空与色并不是对立的,诗中便描写了清幽美丽的月下山色,而正是大自然灵动的生命才关照出心灵的纯粹本真。这也是空明无我的至境。

(二)任运随缘之境

修道之人,皆盼得道。而道却是不可修得的,大道无形,本如虚空,何所以修?如果执意去修“道”,那么道也将不道了,不说难以习得,那习得的还是道吗?本净禅师在《无修偈》中说“见道方亲道,不见复何修。道性如虚空,虚空何所修。遍观修道者,拨火觅浮沤。”[9]因此,禅宗为了扫除修道之人舍近求远的弊病,将修行纳入日常生活之中,主张内向型修道,反对外向修行,也就是所谓的人生即是修行。慧海禅师认为“饥来吃饭,困来睡觉”便是禅宗任运随缘,恣意生活的修持方式。就如临济法师所说“佛法无用功处,只是平常无事,屙屎送尿着衣吃饭,困来即眠。”但是,我们需要重视的是,并不是只要过平常生活便是修道,任运随缘,饥吃困眠也不是把禅道庸俗化,而是着眼于日常生活而至于高情远韵,保持“土面灰头不染尘,华街柳巷乐天真。金鸡唱晓琼楼梦,一树华开浩劫春”[10]的超然的心境。无门慧开禅师亦有描绘任运随缘的诗偈: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若无闲事挂心头,便是人间好时节。[11]

禅宗这种任运随缘的思想内化于安于此道的唐代诗人们,融于唐诗中就酿就了唐诗随意自然、平淡天然的意境。在这方面王维依然是代表,许多诗都表现出这种任运自然的禅意。在王维看来,只有随缘自适,才能无往而不适。他的诗大多都表现出了宁静、祥和、悠闲、自在逍遥的感觉。

《田园乐七首》充满了浓郁的生活气息,描述了宁静质朴的乡间生活。读者在诗里感受到的是纯朴、安宁、平淡、清新的气息。诗人便是想通过世间本来面目,寻求心灵的空灵,无挂无碍。还有《辋川闲居赠裴秀才迪》:

寒山转苍翠,秋水日潺爰。

倚仗柴门外,临风听暮蝉。

渡头余落日,墟里上孤烟。

复值接舆狂,听歌五柳前。[12]

柴门之外,诗人倚仗临风,听晚树之蝉鸣,看渡口之落日,赏墟里之孤烟,那安闲的神态,潇洒的意趣,都通过无拘无束,毫无雕琢的笔法自然而然地表现出来。尤其是《终南别业》

里:“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这句,无拘无束很自然地顺流而下,很自然地观云卷云舒,没有一丝刻意,行云流水的境界自然而然地生发出来,青山绿水中渗透着淡泊宁静任运随缘的禅意。而这不过只是诗人日常生活中微不足道的小片段,却体现出了高情远韵,深得禅宗随缘之境。

孟浩然在《过故人庄》中描述到诗人为村居朋友所邀,欣然而往,途中但见绿树青山,见面后亦把酒话桑麻,充满了浓厚的生活气息,此诗自然流畅,毫无渲染雕琢痕迹,感情真挚,也无刻意追求超然,一切都是随流任得性的自在之感。

禅宗思想到唐时始盛,诗歌至唐时极盛,非止于上述因由,此二者之交融必是不可避免的。诗与禅,虽各有缘由,却有共通之处。禅者,明心见性,不必诉诸文字;诗者,缘事而发,直指内心,然皆同取直觉顿悟,同现灵感的奥秘。诗禅互益,诗为禅添文采,禅为诗增意境。本文正是从禅宗最具代表性的思想对唐诗诗境的影响来描述的。

注释:

[1]马焯荣.中西宗教文学漫议[J].文艺争鸣,1991(3):48.

[2]孙昌武.略论禅与诗[J].社会科学战线,1988(4):236.

[3]曾运乾.毛诗说[M].长沙:岳麓出版社,1990:1.

[4]普济.五灯会元[M].北京:中华书局,1984:10.

[5]普济:前揭书,第1389页.

[6]普济:前揭书,第1223页.

[7]高铁民.王维诗注[M].西安:三秦出版社,2004:274.

[8]杨咏祁等.悟与美禅诗新释[M].成都:四川人民出版社,1998:197.

[9]段晓华.吾心似秋月:禅诗选读[M].上海:交通大学出版社,2011:22.

[10]高文等.禅诗鉴赏辞典[M].郑州:河南人民出版社,1995:579.

[11]杨咏祁等:前揭书,第98页.

[12]李永祥等.王维诗集[M].济南:济南出版社,2007:3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