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变老体验:穿越时空我一秒变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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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人类可以实现时空自由穿越,你最想去哪里呢?相信会有朋友对“变老的自己”感兴趣吧?

林忆莲在歌里深情地唱:我怕时间太慢,日夜担心失去你,恨不得一夜之间白头,永不分离。对爱情而言,“一夜白头”似乎象征着浪漫与恒久。但如果真能一夕忽老,又会带给人们怎样的感受呢?

在中国人民大学老年体验中心,几位年轻人分别体验了“时空穿越到老年”。他们穿戴上了特制的体验服,在体验中心营造的各种模拟场景中体验老人爬楼、就餐、睡觉、视听等方面的生活细节,这给他们带来了不同的感受与冲击。

我要好好活,因为离变老还有很多年

体验者:胡杨,21岁,男,大三学生

胡杨会来体验老年人的生活,原是因为打游戏输给对手而受的惩罚。

作为一个自由自在的大学生,胡杨称自己除了考试前几天,从来不会翻开书本。他平日的常态是睡觉睡到自然醒,然后坐在电脑前,舍生忘死地打游戏。愿赌服输,胡杨接受了对手惩罚的条件,走进老年体验中心,开始穿戴瞬间变老的体验服。

他戴上护目镜,顿时觉得周边的东西模糊起来,他没看到脚边的椅子,一脚踩下去,差点摔个四脚朝天。被工作人员扶起后,胡杨抱怨这种眼镜不够清晰,但工作人员告诉他,现在他已经是一个有青光眼病的“胡杨爷爷”,尽管不舒服,但可以体验年老视力衰退时的真实感觉。

胡杨只好咬牙坚持,因为眼前一片昏暗,他不时撞到别人,所以只好缓慢移动脚步。十分钟后,胡杨摘下眼镜,不可置信地哇哇大叫:“我才走了这么一点点路啊?”

不光是护目镜“捣蛋”,就连手腕和脚踝处也分别被绑上了两公斤重的沙袋。他这下总算明白什么叫“举步维艰”了,每跨出一小步,都需要付出很大的努力。脚步拖沓,还唯恐撞着障碍物或摔倒。

胡杨说啥叫“步步惊心”啊,这才是!

接着,胡杨还自愿体验了“起床”和“如厕”。“起床”多简单啊,不就高兴时一个鲤鱼打挺,不高兴时拖拖拉拉,都能从床上翻起来嘛?

但那是年轻的胡杨,“胡杨爷爷”却没这么容易了。因为体验时躺的床铺又矮又软,胡杨先是试着向上翻了一下身体,结果重重摔在床铺上。最后他学乖了,用双手费力地支撑着自己的重量,使出了浑身力气,才总算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而“如厕”时,因为坐便器没有带扶手,胡杨又摔了个^仰马翻。

胡杨没想到,几个简单的日常动作,会累得他气喘吁吁。他开始思考:老年人要出一趟门多不容易啊,有时在路上慢慢走着,都会被冒失的年轻人或小孩子撞倒;而许多公厕都没有专门的长者坐便器,那些不带扶手的坐便器,对老人来说是个天大的麻烦。

胡杨以前一直认为,自己青春漫长,经得起挥霍与浪费,他从未思考过变老后会怎么样。但这次体验,他懂得了,每个人都终将老去,如果年轻时不曾好好珍惜光阴、奋斗打拼,到了心有余而力不足的老年,只剩一具衰老赢弱的躯体,纵有雄心万丈,也是枉然。从现在起,他就该珍惜生命中一分一秒的时间,这样老去后才不会后悔莫及!

后来的后来,胡杨才知道,当初和他挑战的游戏高手竟是他的辅导员,辅导员用这种独特的方式,给学生上了一堂生动的人生课。

常回家看看,父母很寂寞

体验者:周卉,24岁,女,外企白领

周卉来老年体验中心,是因为她对唠叨的父母已经不胜其烦,所以想来亲自体验一下:如果自己也变成了老年人,会不会也是一个牢骚满腹、不讨人喜欢的老人?

周卉刚戴好耳塞,朋友就冲她说话。她根本听不清朋友在说什么,于是要求“讲大声一点”。

后来,朋友把当时的录音放给周卉听,周卉自己吓了一跳:她怎么会用那么粗浑的嗓门讲话啊?朋友打趣她:“是啊,每次都听你抱怨你妈妈声音大,和邻居聊天就像在吵架,震得你耳朵疼,现在看来不是你妈妈的错,是老人耳背嘛!”

周卉默默点头。

还不光是耳背啊,因为穿上了背部保护器,紧紧卡着肩膀和后背,她原本挺直的腰也只能弓起来,心肺因此受到了很强的压迫,胸口犹如压了一块大石头,连呼吸一口空气都变得那么困难。

而她的双腿犹如灌铅,这时工作人员请她做一个“蹲下系鞋带”的动作。周卉依言蹲下,但她发现这简单的下蹲动作都很吃力,因为戴了护目镜,眼前昏暗,老是捏不住鞋带。而背部保护器又使她下蹲得很不彻底,最后周卉一咬牙跪在地上,才完成了系鞋带任务。

但她很快就发现,如果是一个货真价实的老年人,是不会随随便便跪下来的。因为要起身实在是太困难了!好不容易才站起来,周卉额头都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周卉嫌弃父母唠叨,在外企工作的她平日工作紧张,强度颇大。父母还老给她打“骚扰电话”,一会儿让周卉回家喝汤,一会儿又说看不清药瓶上的说明,要女儿回家念念。

周卉以前最烦父母以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做借口,逼她“常回家看看”。但经过老年体验活动,她一秒变成“周卉婆婆”时,明白了父母是真的眼睛老花了,看不清药瓶上的字样。记得以前有次去超市购物,妈妈买了快过期变质的食品。父母吃得上吐下泻进了医院,周卉去照顾时还很生气,觉得妈妈是故意胡闹并以此为理由把她拴在身边。

现在她真正体会到,做一个老年人,生活中真的会遇到好多好多麻烦和问题。他们无力地依赖子女,变得琐碎唠叨,并不是他们的错,而是必须接受一种变老后的“附加品”——软弱。

离开老年体验中心,周卉想立刻奔回家,紧紧拥抱她的爸爸妈妈,告诉他们,对不起,以前她太不懂事,伤了他们的心,以后她会好好尊重和关爱他们。

除了变老,我哪都不想去

体验者:孟萍,23岁,女,自由职业者

孟萍的家人很着急,因为孟萍将一份好好的工作辞掉了,每天都去老年体验中心“按时上班”。她像是着魔一般去体验“老人拄着拐杖上楼梯”、“老人用筷子夹豆子”、“老人逛超市”等生活场景。每天一连数小时,直到体验中心关门,她才会恋恋不舍地回家。

孟萍是最特殊的一个采访对象,因为她竟要求戴着助听器接受采访,但年纪轻轻的她,听力没有任何问题。以下是孟萍用缓慢而吃力的语调,讲述自己的故事:

我最初去老人体验中心是和朋友一起去的,当时只是觉得好奇、好玩。

第一次用了助步器——以前在小区看到有老人推着助步器慢慢散步,并不觉得什么。自己使用,才发觉那东西其实很沉重,老人每往前跨一步,都要花费不小的力气。

我戴上一双特制手套后,完全丧失了正常的触感。听工作人员说,戴上这种手套,可以模拟患有关节炎的老年人,他们每拿一样东西,每吃一口饭,都特别不方便。

我体验了一下“筷子夹豆子”,发现自己花了大半个小时,一颗豆子都没夹起来。工作人员还和我开玩笑,说如果老年人都像我这么执着,如果不夹起豆子就不肯吃饭的话,那饭菜全凉了。

工作人员善意地笑了,刹那间,我却沮丧得想哭。

从小,我就不是一个喜欢竞争的女孩,读书和工作都顺从家人安排。但进入公司还不到一年,已经数次想逃走,因为自己应付不了那种尔虞我诈的环境,害怕千丝万缕的复杂人际关系。当我穿上特制的老人体验服时,真正体会到了变老之后的无助与疲惫,这种滋味并不美妙,却又让我有了一种“终于找到群体”的隐秘喜悦。

从那天起,我就开始隔三岔五去老年体验中心,每次都花好几个小时,任自己沉浸在老人的世界里。在那个世界里,我不需完成工作,也不需八面玲珑地做一个职场人,只需要脆弱孤独地应付琐碎的生活小事。

所谓“认真地活着”,不过是在生命走到老年时,认真地重回柔弱无力的婴幼状态,将过去简单的小事,统统再学习一遍。老年人要付出比年轻人多得多的努力,忍受身体的诸多不便,才能好好地上下楼梯、起床、走路……他们必须心无旁骛地从头学习怎么做这些小事,以旁人看来笨拙的姿态。

这让我越来越感动。一段时间之后,我仿佛觉得自己的身体也跟着特制的体验服一起迅速衰老了。我现在更愿意呆在自己老去的时空,每天简单地活着,只需将生活中的小事一件件做下去,不用再理会外面高速旋转的世界。

我知道,我的家人都担心我中了“暮年”的毒,但我觉得这样活着挺好的。老年人的世界,本来就挺安静简单,这让我找到了由衷的归宿感。

记者后记:

通过“老年体验”,有的体验者更加懂得生命可贵,从而珍惜时间;有的理解了父母,清除了亲情的代沟;但也有的体验者“走火入魔”,躲避进老人的世界,从此不愿出来。

其实,当初开放老年体验中心的初衷,是为了让体验者更好地体谅老人,关爱长者。作为年轻人,其实每个人都有老去的一天,趁着我们还年轻,应该尽自己微薄的力量,为老人提供更多的尊重和关怀,让他们知道自己虽然老去,却不无助与孤单,但愿更多的体验者能真正领会到它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