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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俩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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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上海,一位九旬老人,为了怀念亡妻,笔耕不辍,4年间手绘了18本画册,记述了他与妻子相处的近60年时光,取名为《我俩故事》。

《我俩的故事》记录了一个家庭近60年的动荡历史,见证了一对夫妻近60年的爱情,也见证了时代的变迁。

今年4月,这套《我俩的故事》即将出版。

相识

在上海市闵行区航新路某小区内,91岁的饶平如摊开了自己的三十多本画册。这些画作记录着家庭的历史。其中大部分是他和妻子毛美棠的生活经历。从初识到相守到相别,饶平如与妻子走过了近60载春秋。这些画作风格类似丰子恺,均配有小诗或短文介绍。

故事要从民国时期讲起。1922年,我生于江西南城,爷爷是清朝时期的三品官,做到过四川省监察御史,到父亲这一代,仍是大户人家。

我11岁的时候,有天下午,正是暮春,天气和暖,父亲好友毛思翔一家人来家里玩。他家的女儿毛美棠8岁,从前厅跑到我的房间,我给她玩新买的玩具,她怯生生的,两个人待了一个下午,没说什么话。

当时没有想到,面前的这个梳着辫子、穿着红衣裳的小姑娘,将是我一生的伴侣。

在乡下的悠闲日子并没有持续多久。1937年,抗日战争全面爆发。怀着“匈奴未灭,何以家为”的豪情壮志,作为一名热血青年,我也卷入抗日的浪潮。

当时国共合作,全民抗战,家乡到处都沸腾了。1940年,我上高二,没等到高三毕业,就跑去江西上饶,报考当时位于成都的黄埔军校,没想到考取了。走之前,父亲赠诗一首,“倭寇侵华日,书生投笔时”。我在绿书包上缝了四个白色的大字“长征万里”。

的确是长征,我和同伴花了4个月,从江西走到位于成都的黄埔军校报到。当时战乱,有火车我们就坐火车,没有就走着过去。去时是秋天,还穿着短袖,到成都是冬天,我还穿着短袖,衣服破破烂烂,像个叫花子。

毕业之后,饶平如加入了一军某炮兵营当观测员。1946年,战争结束,父亲从江西老家来信,让饶平如赶紧请假回家结婚。饶平如不想打仗,便听命回去相亲。父亲当年的赠诗里还有一句,“功成儿解甲,宜室拜重慈”。

相爱

“同生死,共患难,以沫相濡,天若有情天亦老;三载隔幽冥,绝音问,愁肠寸断,相思始觉海非深。”这是饶平如写的一首词,写在画册的扉页,饶平如说:“别人写书都有前言,这就是我的前言。”

见到美棠之前,有人介绍过两个女朋友,我都不乐意。这个世界蛮奇怪的,其他人就是没有感觉。

确定关系后,有一天,我们在南昌的湖滨公园里谈恋爱,我不好意思说“我爱你”,唱了一首很流行的英文歌曲“Oh Rosemarry I Love You”。

我们两个都喜欢音乐,她唱歌,我吹口琴。

结婚之后,我们先到贵州、江苏等地工作。1951年,我辗转来到上海,在江宁路上的大德医院做会计,兼职做做出版社编辑,每个月工资240元,当时一般人的收入几十块就不错了。这是我一生中最风光的日子,算命先生也说我“平生最利东南”。美棠不需要工作,在家做全职太太,还雇了一个保姆。

没想到,1958年,生活全变了。

因为曾是军人,1958年9月28日,饶平如被送到安徽六安某农场接受“劳动改造”,此后陆续在安徽某齿轮厂做工,跟妻子两地分居长达22年。22年间,他们写了上千封信。

美棠给我的每一封信我都留着,当时我有个木头箱子,看完就锁在箱子里,隔几天拿出来看看。信上都是些美棠柴米油盐的家常事,大儿子找工作、家里没钱买菜。爱情啊什么都没有,哪有工夫谈那个。有时候美棠也会烦躁,会急,我只好安慰安慰她。

作为劳教分子的妻子,毛美棠也饱尝了世态炎凉,在一幅名为《变脸》的画中,美棠在背后跟街道干部打招呼。对方看到是毛美棠后,原本堆着笑的脸,立刻板了起来。

单位的人事科找美棠谈话,希望美棠和我划清界限,美棠有自己的见解,不为所动。多年后,她告诉我:“你要是搞什么婚外情之类的,我早就和你离婚了,可是你没有。”

为了贴补家用,美棠去上海自然博物馆拉水泥,一个月只多赚十几块钱。她把攒下的钱,买了营养品,寄给正在劳改的我。

1959年,因为粮食紧缺,我全身浮肿,医务室让我休息,也没什么药可治。恰巧美棠寄来了一瓶乳白色的鱼肝油。这太有用了,我把半瓶鱼肝油倒在热气腾腾的米饭里,米饭又香又软,真是妙不可言,非常舒服。两天后,我的浮肿就消失了。

离别

1979年,饶平如后回到上海,在上海科学技术出版社做编辑。不幸的是,1992年,美棠被查出患有糖尿病和肾病。病到晚期,美棠的神志已经不清醒。有一天她称丈夫将自己的孙女藏了起来,不让她见,饶平如怎么说她都不信,八十多岁的他,坐在地上,号啕大哭。

美棠从1992年开始发病,后来病重的时候,你说话,她看着你,没什么反应。后来我就用毛笔写大字,拿到她面前看,也不行。

有次她突然说想吃杏花楼的马蹄糕,我就骑了20分钟的自行车,去龙柏新村给她买回来,买回来的时候,她已经忘了,也不想吃了。

2008年3月19日,距离他们60年钻石婚的纪念日只有短短5个月,毛美棠去世。饶平如在画册上写下:“难再是青春……美棠与我距此目标仅五个月,亦应无憾矣。”记录妻子美棠的最后一幅画名为《最后的一滴眼泪》,记下了他们分别的最后一刻。

2008年3月19日下午3点,家人打来电话,告诉我她“快不行了”。在徐汇区中心医院,医生和护士围着一圈,我在人群后面,离她十几步。她躺在病床上,朝右侧侧头,在人缝里找到了我,流出了一滴眼泪,挂在眼角上。

我挤到病床前,握住她的手,帮她擦干眼泪。不到一分钟,她的手变得冰凉,监测仪的屏幕上显示的是一条直线。

我知道,这是永别。

饶平如喜欢丰子恺和叶浅予的画,经常买来学。从妻子去世之后,他开始作画,既是怀念亡妻,也是给后代留下记录。

孙女饶青欣介绍,他上午打拳,下午喝杯咖啡后,先构思,然后提笔画画。一幅小画,大概需要两个小时。

他在家里的大家具都贴上了手写的字。上面写着红底大字“春”,看上去喜气洋洋,但是,没有美棠的陪伴,饶平如在这个喜气洋洋的房子里,显得有些孤独。现在,陪着饶平如生活的,是一只黄色家猫。90岁的时候,为了怀念美棠,饶平如开始学弹钢琴,常弹的曲子里,有一首《送别》。

(责编:田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