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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洪涛 闭门深山 开门闹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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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涛的国画工作室位于成都天艺村浓园,乍暖还寒时节欣然前往,此地茂林修竹,梅香在树,鸟鸣处处。简朴的小院里清新满怀。身材娇小的吴洪涛着一身桃红色的中式斜襟大褂棉袄,从影壁后面走了出来,她步子很大,甩着一头及腰的乌黑长发,不施粉黛的娃娃脸上笑容灿烂。

哪有美人是白头

吴洪涛的画室不大,却是每个读书人梦想中的样子:仿古桌椅和古董架各安其位,椅子上铺着坐垫,红绿相间的颜色煞是好看;一张又宽又长的书桌,铺着毛毡,上有斑斑驳驳的墨迹;书桌边上有一排笔架,挂满了各式毛笔;笔洗和镇纸堆在另一角,乱中有序;书桌背后是书架,书籍都快堆到天花板上了;对面墙上是吴洪涛的写意花鸟画——其实吴洪涛最开始是画山水画的,画了10年,后来意外摔伤了腿,不便外出写生便改画写意花鸟。

洪涛出生于一个书香门第,关于家学,她说她成长为现在这个样子,“读书、画画、研究国学,这就是我们家的生活方式而已。”吴洪涛的生活很单纯,工作之外就是读书、喝茶、画画,她说这些都是她重要的闲事,舍不得把时间花在其他地方。

这样单纯的生活让洪涛保持住了难得的少女态,她给记者看她刚生完孩子时的照片,大而圆的眼睛在镜头下闪着羞怯幸福的亮光,两颊皮肤微微过敏,有点泛红,让她看着像在阳光下跑了半小时的女学生。我们讨论如何保持纯真的心态时,吴洪涛说:“做艺术最可贵的就是保持赤子之心,画画就是要发现世界的美。”她自己也是爱美的,身为一个美人,她总说:“我每天花20多分钟时间拔白头发,老公说拔什么拔,我说哪有美人是白头啊!”

焚香读五经,开卷写黄庭

洪涛讲了一个故事,有一年春天,她去北京玩,朋友提醒她一定要做好防晒、防风、防尘的准备,要带上墨镜、口罩、防晒霜,但是吴洪涛全给忘了。到了北京下了飞机之后,她发现蓝天白云很漂亮,机场到城里的路上开满了玉兰,后海那儿的古建筑墙角,开遍杏花、樱花、梨花。她很惊讶于北京的美。可吴洪涛的朋友却从来没觉得北京美过。“我朋友特别痛恨北京的干燥。但是我在北京待的几天,全是很美的天气。”朋友对她说:“看来你是有缘人。”她忽闪着乌黑的大眼睛笑道:“我是蛮有福气的一个人,看到的都是美的东西。”

也许是眼里只容得下美,吴洪涛连心态都变得豁达开朗,很少焦虑,轻松简单,这是她理想的生活状态,而她也达到了,就像画室里挂的那副对联:焚香读五经,开卷写黄庭。

修行修个人

洪涛到浓园的画家村6年了,她很喜欢这儿,什么都好,唯一一点不好就是遭遇过下雨排水不及时,淹了书。“有一年7月下大雨,我刚好从出版社拉了三千册我刚出版的画册过来。第二天一早画室里一片,水淹到齐腰深,书架下面一层全部被淹了,当时太心疼了。”朋友们都劝她搬走,吴洪涛说:“不,我喜欢这儿,虽然被淹了这么一次,但我还有三百多天是快乐的呀!”至于被淹的书,吴洪涛觉得,书被泡了,都臭掉了,送人都挺不好意思的,于是全部扔掉。“否则看到的全是不好的记忆。”

眼里只看得到世界的美,主动避开不好的事情,这样的生活才能简单而快乐,洪涛将其视为修行的一种。“我曾经看过一个采访,讲装修和幸福的关系,把装修的钱花在家里的哪个地方,这个家才会是幸福的。如果书房装的最好,幸福度在80%以上。”所以古人历来都讲忠厚继事,书画传家。

在洪涛眼里,画品如人品。画画要到一定的高度,就要修人品。修身齐家的基础就是个人,与自己的关系处理好了,与他人的关系都会好的。修炼自己跟和外界相处也不矛盾,通过自己喜欢的东西感染、带动别人。

用出世的心做入世的事

洪涛有很多因画、古琴、茶艺、插花而结缘的女性朋友,她们来自五湖四海是各界出色的女性。她翻着自己iPad里的照片,指着一个穿着藕荷色的斜襟褂子的外国女子说:“这是我的老朋友,联合国的翻译,她的中文名字叫做夏莲,是一名汉学家,写文章全部用文言文。”谈及这些朋友,又说到关于“快乐”的话题,洪涛不无感慨:“有很多跟我年龄相仿的女性,她们愿意放弃奢华的生活来结缘传统文化,人也在日复一日地修炼中更加温润圆融。”

现代社会的女性,生存压力极大,在洪涛看来,要适应并转化外界压力对内心的逼迫,可以往国学中去寻找能让自己心境平和的东西。“因为中国文化讲究的是天人合一,人与人的关系、人与自然的关系。虽然传统文化表面上看来是风花雪月、不着边际的,感受的是世事荣枯。但用出世的心做入世的事,就会多几分超然和淡然。因为专注点改变了,用游刃有余的状态看待工作、人生,会有一番气度在里面,这是一种修养,更是一种修炼。”

最近几年间,吴洪涛用自己的方式感染了很多女性,她之所以愿意付出时间和精力去感染她们,一部分原因是出于对下一代的关怀。她说:“在教育这个问题上女人比男人更重要,教育一个女人就是教育一个家庭,对女人的教育就是关注下一代。我们要关心文化的传承,就要发展民间的力量,虽然微薄,但是我愿意去做这个事情。我不敢说我有多大的理想和抱负,只是从点点滴滴做起。”

围绕在洪涛身边的女性自发地组成了一个“学习圈子”,她们聚在一起彼此聊聊事业、说说家庭,整体朝着一个健康的方向发展。“互相滋养”,吴洪涛这样形容她们。

君子慎独

作为一名女性,洪涛遵循的是顺其自然的生活节奏和理念,可身为一名艺术家,她一直在努力追求事业上的高峰,她说这种追求现在还不便于说出。“我花了10多年学习国学,一直在为我的绘画事业做铺垫,积蓄力量,我对自己肯定是有要求的。虽然这条路比较苦、清贫,但是我愿意坚持下去,愿意去传统文化里刨根究底。”

学绘画是一条艰苦的路,用洪涛的话说,这不是十年寒窗的问题,而要投入一生的时间、精力、金钱。天分重要,勤奋更重要。年轻时候的洪涛经常不吃饭,带一盒饼干在博物馆度过,写生的时候蚊虫叮咬,皮肤经常晒脱皮。如此辛苦,有没有耐不住的时候?“你说耐不住寂寞吗?没有,因为我喜欢,我觉得画画是快乐的事情。它让人觉得一个人独处的时候是多么的享受。因为画画,我永远不会害怕孤独。”

会有焦虑的时候吗?如果迟迟不能突破创作上的瓶颈?“不达意的时候我就会放下,不画了,我会读书写字。没什么好焦虑的,画画就是享受这个过程,不是为了画画而画画。我给自己规定的日课,大部分时间就是在练基本功,读书写字是必做的。出现好作品那就是意外之喜,不好的作品就当练笔了,我每年会撕很多画。”你看,不是每一个艺术家都是抓狂型的。

中国古代对君子的一条要求是“慎独”,吴洪涛想起从前看过的一篇文章,叫《我有一个梦想》,作者是大学的国学老师,他跟校长提议说:“化学有化学实验室,计算机由计算机房,唯我国学,就凭我一个沙哑的嗓子在那儿吼。我需要一个国学的教室,不需要像孔子的杏坛那么美,但至少它要有春风穿户夏雨叩窗,在我念到哪一段文赋的时候,会有好鸟枝头皆文章,落花水面皆兄弟。”

吴洪涛感慨地说:“这些我都有了,一个自己喜欢的、能够独处的空间。”所谓“闭门就是深山,出门就是闹市”。这样的感觉让人觉得自己好富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