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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说鲁迅先生的文章似匕首、投枪,直戳国民的病根,读梦阳的《痛快》,也有这种强烈感觉。作者运用第一人称的手法,描写了公共汽车上的一幕,将国民精神之弱点暴露在阳光之下,发人深省。
一波三折,跌宕起伏。这是一个寻常的日子,却发生了一件不寻常的事情:公交车上遇到了歹徒的抢劫,“匕首,三把雪亮的匕首,在车厢里得意地晃来晃去”。故事在匕首的寒光中拉开了序幕,车厢中气氛紧张如弓在弦上,小说的开头即波澜突起,令人不寒而栗。“静,死一样的静。”这是大战来临前的紧张,还是死亡将至前的恐惧?歹徒是否会得逞?乘客是否会束手就擒?一切都扣人心弦。当靠门的壮汉开始掏钱时,读者的心也在往下沉:完了,歹徒又得逞了!这是一折。然而,读者的心中又隐隐地期待着什么。果然,平地中一声惊雷:“不准抢劫!”关键时候,“我”挺身而出,符合情节的发展。这是二折。就在读者都以为可以松一口气时,形势却急转直下:英勇的“我”原来是一介书生,满车乘客没有一人为他呐喊助威,歹徒继续逞凶。这是三折。就在歹徒们大呼“痛快”而去时,故事却发生了戏剧性的变化:平地又生波澜,众人开始打探“我”的身份。面对瘦弱的“我”,众人为了泄愤,竟然将“我”暴打――至此,故事发展到了高潮。在一片“痛快”声中,大家渐行渐远。作者精心安排情节,使这篇不足千字的小说显得跌宕起伏,扣人心弦。
切中肯綮,鞭辟入里。这篇小说奇就奇在它反映的是国人畸形的精神状态:对于事涉大家的公共利益,漠不关心,充当看客;面对恶势力一味地委曲求全,缺少反抗精神;对于自己受到的委屈伤害,他们善于转嫁危机,通过欺负一个弱善之人来寻求心理平衡――一如阿Q被人欺负就选择去欺负比他更弱小的小尼姑一样,车上的乘客把自己受到的委屈全撒到“我”的身上,他们从痛打“我”的过程中寻找到了一种心理平衡。阿Q的“精神胜利法”竟然完整无缺地被国人继承下来了!作者将国人灵魂深处的暗流用小说的形式呈现在读者面前,让读者阅读时不住地拷问自己的灵魂:这里面难道就没有自己的影子吗?小说的描写真是切中肯綮,鞭辟入里。
对比烘托,入木三分。为了将主题生动形象地揭示出来,小说采用了对比烘托的手法来塑造人物形象。小说的开端就将歹徒得意地晃着匕首的形象与车厢中死一样的沉寂进行对比,凸显出歹徒的嚣张及乘客的怯懦。然后将“壮汉”与“我”进行对比,壮汉身体壮实,完全有条件反抗,他却乖乖就范,而“我”虽然瘦小却有与歹徒斗争的勇气,孰优孰劣,立竿见影。“我”的勇气来自于“敌我力量悬殊”:歹徒只有三人,乘客满满一车,大家团结一心,完全可以制服歹徒。乘客们对歹徒与“我”的不同态度的对比,将乘客的卑怯表现得淋漓尽致。更可笑的是,面对“我”的壮举,歹徒们大加赞赏,并因此放过了“我”,乘客们却迁怒于“我”,将“我”痛打一顿――此情此景,真是让人啼笑皆非,国民的劣根性因此被刻画得入木三分。
你痛快吗?在小说一声声的叩问中,愿我们的心灵渐渐苏醒。
(作者地址:江台市南沈灶中学)
附原文
痛快
梦阳
匕首,三把雪亮的匕首,在车厢里得意地晃来晃去。
静,死一样的静。大家明白是遇上歹徒了。歹徒们也不言语,只是晃着匕首慢慢向乘客逼近。
当靠近车门的那位壮汉开始自觉地掏钱的时候,车厢里依旧如同一潭死水。
不知为什么,我忽然有一种想喊的冲动。瞧瞧那仨不甚壮实的家伙,再看看满车的乘客,瘦小的我顿觉浑身是劲。
“不准抢劫!”我猛地站在过道上,一声怒喝,仿佛一声晴天霹雳。
那个正在接钱的家伙分明哆嗦了一下,直想往后退。可乘客们除了一愣,之后,相互望望,便又恢复了平静。
我忽然觉得背上有股凉气在窜动!“哼哼,小子。”他们左右望了望,其中一个挺着匕首大大咧咧地朝我走来。
“你别过来,别……我是警察!”我的声音有些变调,腿也有些发抖,可我觉得也只有冒充警察这一着了。
“警察?”他微微一怔,便狂笑起来,“有你这样的警察?熊样!”
不知怎的,他便在我的挣扎中拧住了我的手。
他摸遍我的全身,仅掏出我为学生买书剩下的一块六毛钱。“哈哈,大富翁!”他用钱拍拍我的脸,又给我装进了口袋,“算你有种,我佩服你还他妈的像个男人!你给我老实点,我今儿先不放你的血。”他依旧紧紧地拧着我的胳膊。
“傻帽!值得吗?”背后隐隐约约传来一个微弱的声音。其他乘客都乖乖地奉上了自己的钱包。
“停车!”他一直把我拽到车门口。他们笑着下了车。
“我还以为一车人都会随着那小子……哼哼,没想到这么容易。”
“是呀,痛快!”
他们兴奋地喊着,走远了。
乘客们终于长吁了一口气。
“喂。你真是警察?”忽然有人问我。
“啊?我不是。”
“是!你肯定是!”那位壮汉忽然抢过我的话,“要不,哪个傻×会喊?”
“对呀!”
“你是警察为什么不抓他们!”车厢里热闹起来。
“可我真的不是呀。”
“要不是你逞能,他们也不会跑到后头来,我也不会破财了,这种事我遇见过,从来都是只抢前面的,都怪你!”
“不管他是啥,都要揍他个傻×,出这口鸟气。”
“揍!”
我还没反应过来,众多的拳脚就噼里啪啦地纷纷落到了我的身上。
他们惊人地同心协力。我只有用双手抱头的份儿了。
不一会儿,车到站了,乘客们愉快地下了车。
拖着一身的疼痛,我也缓缓蹭着下了车。
“妈的,总算出了口恶气。”
“打得挺痛快。”
“就是,痛快!”
“痛快!”
刚才被抢的人这么说着,走远了。
(选自《青年博览》2008年5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