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语大词典》一至四卷引文失当举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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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 要】本文对《汉语大词典》（一至四卷）所引用的121处《百喻经》引文作了全面考察，对其中存在的问题作了细致分析。试图以小见大，对《汉语大词典》佛教文献类书证的修订提供一些参考。
【关键词】汉语大词典；百喻经；佛经；书证
一、前言
《汉语大词典》（以下简称《大词典》）自出版以来，深受广大语文工作者和读者的欢迎，给大家的工作和学习带来极大的方便。但《大词典》也存在方方面面的不足与缺陷，学界对此已多有讨论。笔者拟对《大词典》（一至四卷）引用佛教典籍《百喻经》中的引文作考察，分析其中的问题，以期对《大词典》的修订有所补益。
《百喻经》，又称《痴华鬘》。5世纪印度僧人僧伽斯那撰，南朝萧齐永明十年（492）求那毗地译。每一篇故事由两部分组成，前部分是讲故事，后部分是所要借喻的佛教义理，内容浅显易懂，喻义启人深思。
二、《大词典》（一至四卷）引《百喻经》概况
据笔者考察，《大词典》前四卷共有146处引用《百喻经》。由此观之，《大词典》十二卷引用《百喻经》数量应极其可观。这也反映出，《百喻经》因其故事性强、短小隽永，自南北朝译出以后，深受人们欢迎，流传甚广，关注度高。
本文主要考察《大词典》所引《百喻经》中存在的问题。经笔者逐一审读，将其中或大或小的问题逐一列出，并谈谈自己的意见。
三、《大词典》（一至四卷）引《百喻经》失当举隅
（一）释义失误
1.【一切】3.全部，所有。《百喻经·二子分财喻》：“如是一切所有财物，尽皆破之而作二分。”
按：此义项词义解释有问题。引文中“一切”后有“所有”，若将“一切”释为“所有”义，那么就存在意思重复。据王孺童[5]195的研究，“一切”应上属，与“所有”分开即“如是一切，所有财物，尽皆破之而作二分。”“如是一切”译为“就这样”。周邵良 [4]101将此句译为“这样一切都是一半。”
由此可以看出，将“一切”释为“所有”义，略显牵强，根据上下文来看，“如是一切”应代指前面提到的分割方法，即“衣裳中割作二分，盘瓶亦复中破作二分，所有瓫瓨亦破作二分，钱亦破作二分” （T24/551b）。
2.【一者】1.同时称举几个人或几件事物，分别逐一叙述时用之。《公羊传·文公十一年》：“兄弟三人，一者之齐，一者之鲁，一者之晋。”《百喻经·灌甘蔗喻》：“昔有二人共种甘蔗而作誓言……一者念言：‘甘蔗极甜，若压取汁，还灌甘蔗树，甘美必甚。’”
按： 此义项词义解释有误。若依《大词典》释义“同时称举”，那么上文提到的数量单位应该全部举出，如《大词典》引《公羊传·文公十一年》一例。然而，《百喻经》引文中，“时二人中”，只交待了一个人的行为，并没有交待另外一个人。依据上下文，此“一者”应释义为“其中一人”较为恰当。王孺童[5]63将此句翻译为“当时这两个人中的一个想道……。”
3.【吐2下】呕吐下泻。《百喻经·倒灌喻》：“即便以余药服之，方得吐下，尔乃得瘥。”
按：此义项词义解释有误。依据上下文可知，是把刚才吃进肚里的药给吐出来，并无“下泻”意。王孺童[5]261翻译为：“吐出喝下去的所有汤药。”周邵良[4]142的译文是“才使肚里的药都吐出来”。
4.【行3伴】同行当的伙伴。《百喻经·伎儿着戏罗刹服共相惊怖喻》：“伎人之中有患寒者，着彼戏衣罗刹之服，向火而坐，时行伴中从睡寤者，卒见火边有一罗刹，竟不谛观，舍之而走。”
按：此义项词义解释有误。依据上下文可知，“诸伎儿因时饥俭，逐食他土”，一起到别的地方去找活路。释“行伴”为“同行当的伙伴”过于牵强。周邵良[5]110解释为“出行的同伴”，王孺童[5]211解释为“行路的同伴”。
5.【宿火】隔夜未熄的火；预先留下的火种。《百喻经·水火喻》：“昔有一人，事须火用，及以冷水。即便宿火，以澡盥盛水，置于火上。后欲取火，而火都灭；欲取冷水，而水复热。火及冷水二事俱失。” （P1519）
按：根据上下文意，“宿火”应为动宾结构，意为“封火”。周绍良（p45）翻译为“把火封好”。
（二）引文疏漏
1.【二世】4.佛教称今生与来世。《百喻经·父取耳珰喻》：“凡夫之人亦复如是，为名利故，造作戏论，言无二世，有二世。”
按：根据日本大正大藏经，此引文标题有脱，“父取耳珰喻”当作“父取儿耳珰喻” （T24/556a）。
2.【不是】1.错误；过失。《百喻经·人效王眼瞤喻》：“见有字句不正，便生讥毁。效其不是。”
按：此处引文有脱字，且引文引用不全。根据日本大正大藏经，引文如下：
既得親近，不解如來法王為眾生故，種種方便現其闕短，或聞其法見有字句不正，便生譏毀，効其不是。（T4/546c）
3.【不】3.不到，未。《百喻经·工鸽喻》：“彼实不食，我妄杀他。”
按：周邵良《百喻经译注》和王孺童《百喻经释义》中该标题均为“二鸽喻”，从佛经的内容看，打比喻的是一雄鸽和一雌鸽的故事，“工鸽喻”更无从谈起。
4.【六情】5.犹六根。《百喻经·饮水桶水喻》：“汝欲得离者，当摄汝六情，闭其心意，妄想不生，便得解脱。”
按：根据日本大正大藏经，此引文标题有误解，“饮水桶水喻”当作“饮木桶水喻” （T24/548c）。周邵良、王孺童等校注都是“饮木桶水喻”。“饮水桶水”从意义上也讲不通。
5.【乃可】2.才可。《百喻经·倒灌喻》：“昔有一人患下部病，医言当须倒灌乃可瘥耳。”
按：此引文标点有误。依据原文可知，“当须倒灌乃可瘥耳”为医生所说的话。根据日本大正大藏经，当作：
“昔有一人患下部病，医言：‘当须倒灌乃可瘥耳。’” （T24/ 555b）
6.【住止】1. 居留；住宿。《百喻经·效其祖先急快餐喻》：“昔有一人，从北天竺至南天竺，住止既久，即聘其女共为夫妇。”
按：根据日本大正大藏经，此引文标题有误，“效其祖先急快餐喻”当作“效其祖先急快餐喻” （T24/ 554a）。王孺童、周邵良等人的校注亦无此说。
7.【安着】安放；安置。《百喻经·妇诈称死喻》：“于是密语一老母言：‘我去之后，汝可赍一死妇女尸安着屋中，云我已死。’”
按：根据日本大正大藏经，此引文有脱，也没有省略号，当作：
“于是密语一老母言：‘我去之后，汝可赍一死妇女尸安着屋中，语我夫言，云我已死。’” （T24/ 543b）
8.【价直】2.买物所付之款或工费。《百喻经？入海取沉水喻》：“烧为炭，诣市卖之，不得半车薪之价直。”
按：此处引文不全，根据日本大正大藏经，应为：
即燒為炭。詣市賣之，不得半車炭之價直。（T4/546b）
9.【外典】1.佛教徒稱佛書以外的典籍為外典。《百喻經·估客偷金喻》：“如彼外道偷取佛法著己法書，妄稱己有，非是佛是，由是之故，燒滅外典，不行於世。” （P1155）
按：此处引文有错字，根据日本大正大藏经，应为：
如彼外道偷取佛法著己法中，妄稱己有非是佛法，由是之故燒滅外典不行於世，如彼偷金事情都現，亦復如是。（T4/547c）
10.【善能】2.擅长。《百喻经？贫人作鸳鸯鸟喻》：“其夫先來常善能作鴛鴦之鳴。” （P445）
按：此处标题有错字，依据日本大正大藏经，应为“贫人作鸳鸯鸣喻”。（T4/550b）
11.【現世】1.佛教语。今生。对前世、来世而言。《百喻经？尝庵婆罗果喻》：“目覩現世貴賤貧窮，皆是先業果報。”（p578）
按：根据日本大正大藏经，此引文有脱，“所获”二字漏掉：
目覩現世貴賤貧窮，皆是先業所獲果報。（T4/544a）
12.【尿1】[niào ㄋㄧㄠˋ][《廣韻》奴弔切，去嘯，泥。]1.小便。人或动物体内由肾脏产生从尿道排泄出来的液体。《百喻经·为王负札喻》：“髮毛爪齒，屎尿不浄，不以爲醜。” （p12）
按：根据大正大藏经，引文标题有错字，应为“为王负机”，非“为王负札”。
13.【極重】2.非常严重；很重。《百喻经·二字分财喻》：“昔 摩羅國 有一刹利，得病極重，必知定死。” （p1138）
按：根据大正大藏经，引文标题有错字，应为“二子”，非“二字”。
（三）书证重复
【債1】“债1”的繁体字。“责1”的今字。4.索还所欠的钱财。《百喻经·债半钱喻》：“往有商人，贷他半钱，久不得偿，即便往债。”《百喻经·债半钱喻》：“到彼往债，竟不得见。”
按：“债”的第四个义项虽然有两处书证，但这个书证均出自同一篇文章，且都与“往”搭配，这样第二个书证的作用等同于零，此义项仍属孤证。
（四）标点断句有误
1.【平等】2.相等。多指人们在社会、政治、经济、法律等方面具有相等地位，享有相等待遇。《百喻经·二子分财喻》：“尔时有一愚老人言：教汝分物使得平等，现所有物破作二分。” （P931）
按：此处引文断句标点有误，根据周绍良（p100）的研究，应为：
尔时有一愚老人言：“教汝分物，使得平等，现所有物，破作二分。”
2.【天魔】1.佛教语。天子魔之略称。为欲界第六天主。常为修道设置障碍。《百喻经·小儿得大龟喻》：“邪见外道，天魔波旬，及恶知识，而语之言，汝但极意六尘，恣情五欲，如我语者，必得解脱。” （P1452）
按：此处标点有误，“语之言”后面是说话的内容，依据大正大藏经，应为：
邪見外道天魔波旬，及惡知識而語之言：“汝但極意六塵恣情五欲，如我語者必得解脫。” （T4/557c）
3.【妻子】2.妻和子。《孟子？梁惠王上》：“必使仰足以事父母，俯足以畜妻子。”《後汉书·吴祐传》：“祐 問 長 有妻子乎？對曰：‘有妻未有子也。’”《百喻经·水火喻》：“入佛法中出家求道，既得出家，還復念其妻子眷屬。”唐 柳宗元 《愬螭文》：“父母孔愛，妻子嬉兮。” 清 严有禧 《漱华随笔·吴门贫妇》：“ 吴門 一人家，有妻子而極貧。” （p319）
按：标点混乱，引文不全。根据周绍良的研究（p45）如下： “入佛法中，出家求道。既得出家，还复念其妻子眷属世间之事，五欲之乐。”
4.【現驗】1.谓显露而得到验证。《百喻经·说人喜瞋喻》：“汝今喜瞋倉卒之相即時現驗，云何諱之。”2.即时报应。范文澜 蔡美彪 等《中国通史》第二编第四章第五节：“释 慧远 因有人怀疑善恶没有现验，特作《三报论》。” （p581）
按：引文标点错误，依据上下文意，“云何讳之”为问句，其后应加问号。经查大正大藏经，可以得到验证：汝今喜瞋倉卒之相即時現驗，云何諱之？（T4/544c）
5.【梵天】2.婆罗门教、印度教主神之一。即创造之神。《百喻经？梵天弟子造物因喻》：“梵天見其弟子所造之物，即語之言：汝作頭太大，作項極小；作手太大，作臂極小。”章炳麟 《无神论》：“主惟神者，以爲有高等梵天；主惟物者，以爲地水火風皆有極微。” （p1028）
按：此引文文字不全，标点错误，根据周绍良的研究，当作：梵天见其弟子所造之物，即语之言：“汝作头太大，作项极小；作手太大，作臂极小；作脚极小，作踵极大；作如似毘舍阇鬼。”
四、总结
通过上面的讨论，我们可以看出《大词典》在引用书证时，由于对文献内容认识不清，而出现望文生义、释义模糊、定性错误、引文不全，断句标点错误等现象。另外，《大词典》引用佛经文献时，对于翻译作品，往往不标译者。尽管我们知道，佛经往往不是某一个人翻译而出，而是译场工作人员集体的劳动成果，但根据古来惯例，还是应该明确标明译者。[1]再次，从以上问题反映的情况来看，佛教文献的语料价值仍然没有引起足够的重视，对《大词典》所引佛经文献方面的修订工作任重而道远。
【参考文献】
[1]谭代龙.《汉语大词典》引义净作品考[J].湛江师范学院学报，2011（8）.
[2]曲文军.《汉语大词典》疏误与修订研究[M].济南：山东人民出版社，2012.
[3]周邵良.百喻经译注[M].北京：中华书局，2008.
[4]王孺童.百喻经释义[M].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