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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人与麻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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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实秋著有一篇《谈麻将》的文章,文中说:“麻将之中自有乐趣。贵在临机应变,出手迅速。同时要手挥五弦,目送归鸿,有如笑谈用兵。”

一般而言,文人因其枯燥乏味的职业,坐不住了,打打麻将怡情养心也是常有的事,但能玩出如此境界的,尚不多见。

梁启超提倡趣味主义人生观,以他的趣味主义标准而言,麻将当然也是一种趣味的游戏。他自己不少妙笔生花的文章就是在牌桌上酝酿而成的,一边出牌,一边就偷偷打腹稿。报馆派人来取文章,他依然摸牌、发牌,牌友都为他着急,他却半点不误事,一篇千字文,片刻而就。

因此他说:“骨牌足以启予智窦,手一抚之,思潮汩汩来,较寻常枯索,难易悬殊,屡验屡效,已成习惯。”都言玩牌误事,梁先生独能启智,他有句名言:“只有读书可以忘记打麻将,只有打麻将可以忘记读书。”

麻将之乐,在于参与,而胡适却甘愿做一名牌桌边的忠实看客。即便是三缺一的危难之际,死拉硬拽请他当替补,也比赶鸭子上树还难。

胡适的兴趣在于看,看庄家,看对家,看出牌,看进张,惟独不看时间,管它深更半夜还是通宵达旦,非得看出输赢不可。时间久了,他发现“麻将中有鬼”,这“鬼”是指牌桌上的“手气”:手气好时,像洪水关起闸门挡不住;手气背时,八头毛驴也拉不回。

胡适的专长是评,他曾戏称:英国的国戏是板球,美国的国戏是棒球,日本的国戏是相扑,中国的国戏自然是麻将了。

此言并不夸张。曾说,中国对世界有三大贡献:一是中医,二是《红楼梦》,三就是麻将牌。认为,打麻将中存在哲学,也存在辩证法。就是手中最坏的牌,只要统筹调配,会以劣变优,以弱胜强;相反胸无全局,调配失利,就是再好的牌,也会转胜为败。酷爱麻将,在他的遗物中有两副麻将牌,一副是塑胶的,一副是牛骨制的。

文人中也有不打麻将的。老舍年轻时因嗜赌生了一场大病,病愈后决心戒除麻将,专心读书写作。他在后来的回忆文章中说:“我深信,打一夜麻将,比害一场小病的损失还要大得多。”以此劝诫人们远离麻将。

鲁迅从来不打麻将,但他对赌徒心理似乎颇有了解。他在《读书杂谈》中说:“嗜好读书,犹如爱打牌一样,天天打,夜夜打,连续的打,有时被捕房捉去了,放出来之后还是打。诸君要知道真打牌的人目的并不在赢,而在有趣。”这大概就是触类旁通了。

我对于麻将亦无兴趣,只在三缺一的场合,才迫不得已上去摸两把。我并非认为打麻将一无是处,只是因此浪费许多美好的时光,颇不值得。

我身边的朋友有很多人精于此道,有人甚至能从牌桌上看出世道人心。一个朋友跟我讲,一个人可不可交,从他打麻将就能看出来,一有输赢就稳不住性子了,说明麻风不行,麻风连着人品,这种人千万别交。

朋友的话似乎有一定道理,但就像“喝酒如共事”的老话一样,仅供参考,不可当真。

现在,麻将已经成为一种社交手段,娱乐性质大为减少。较之于普通人而言,文人无非多了一些理性和雅致。但无论怎么说,麻将益人不深害人不浅,玩玩尚可,万不可上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