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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下安全帽的金玉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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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外骂我是走狗”

如果不是他的卷发与鹰勾鼻子,金玉米流利的汉语发音会让你以为他是一个地道的北京人。他的语言极为中国化,比如他说在中国混,你得“能上能下,能官能民”;比如他正在忙活,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他会跟《大腕》里的葛优一样回答:“不好意思,我正在开会。”

很多人都知道“金玉米”名字的来历原名Jeremy Gold korn,金玉米跟Jeremy的发音很接近,有趣的人,个性的翻译。他的声名,很大部分得益于他的DanweiTV(单位电视)系列。这个系列以DV拍摄的形式,反映中国当代芸芸众生的样态,有烤羊肉串的小贩、晨练的老人、街道上行走的路人……作为出镜的采访者,金玉米无时无刻不戴着那顶黄色的安全帽,人称“帽牌老外”。

他曾经采访王小峰,国内个人博客最出色的写作者之一。采访伊始,他抛出的第一句话竟然是:“今年我们不谈文化,谈谈脏话。”王小峰被激得兴起,豁了出去,兴致勃勃地从“傻逼”“操蛋”谈起,一直谈到北京的痞子文化,最后又炮轰新浪博客,将其比喻成了妓院,余华、余秋雨等名人都是其中挂牌子接客的,很是过瘾。

骂完了,两人相视两秒,然后狂笑不止。

他捕捉国内最流行的、最有争议的人物。他找到木子美,不过他显然被她的性开放言论“吓”坏了,在腻声腻气的木子美面前,他显得如此木讷。终于,在木子美的鼓励下,他才诺诺地问出了“在床上,哪个地方的男人更强一些”的猛料。采访结束,木子美欢天喜地地摘下了他头上的黄色安全帽扣在自己的头上,神态很是兴奋。

说到那个采访,金玉米笑着说:“对木子美的采访,是网上点击率最高的一集。”

金玉米的嗅觉很灵敏,几年前,北京南锣鼓巷刚刚改造的时候,他就担心,有着自身朴素风格的南锣鼓巷,会不会堕落为现在的三里屯或者后海?在单位TV里,他借着过客咖啡屋老板之口表达了自己的担忧。“我喜欢前卫的设计,但不喜欢把老的拆了,我希望奥运后,控制得再严点,保留一些北京物质的历史。”他说自己看北京建筑的心情,是又爱又恨,现在北京是世界的建筑中心,计划太大了,不关心城市的细节了。“这个变化不是一个有机的成长,而是一个爆发式的。”

王小峰曾评价他说:“中国犄角旮旯发生的事情,他都一清二楚。比起那些在中国的外媒记者,金玉米可以给他们当顾问了。” 他把这些视频传到自己创办的“单位网”上。这个网站是他创办的新闻博客,每天他都将国内最新报刊的文章翻译成英文,在博客上发表出来。当时他选择“单位”作为博客的名字,就是看中了这个词语特有的中国涵义:一个能给人提供工资、福利等保障的社会主义细胞,一个能给人身份确认的社会乌托邦。从2003年11月发表的第一篇博文开始,单位网成立了已经近5年了。它的日点击量从最初的几十,发展到了现在的1万-1.5万次,来访者八成是老外。

他创建单位网的初衷,是给很多想了解中国但又不懂中文的老外打开一扇“窗子”。但似乎事与愿违――在他每天收到的100多封EMAIL中,不乏愤怒的批评。“有的老外骂我们是政府的走狗,有国内网民怒斥我,一个外国人懂个屁,有什么资格评论中国?”

金玉米耸耸肩,他没有想到,自己会搞得“两头不是人”。

有媒体采访他,评价他对中国的态度还是比较温和,他激动地找到了知音。“是的,我不激烈。我也希望表达这个意思。对西方人来说,不应该再是‘’式的。而中国的网民声音也应该更多元化,不应该再那么愤青。”

安全帽为什么不见了?

近两年来,单位TV再也没有新节目推出。中途夭折的原因很简单,不是他不喜欢做了,而是他“太穷”。

金玉米的经济状况一直很紧张。刚到中国的时候,他怀揣着做教师攒下的1.5万美金,准备去香港买一台摄像机,结果在上海大剧院却遭遇“第三只手”,这些辛苦钱打了水漂。后来,被迫借用朋友的DV拍短片,他才实现自己拍纪录片的梦想。

“这些视频是我跟苏菲还有一个美国朋友一起合作做的,苏菲喜欢制作片子,我不喜欢这个,我喜欢做网络,后来发展方向不一样了。我后来跟她们说,如果你们喜欢用黄帽子这个形象,可以用。”道不同,不与为谋。不过,在这貌似堂皇的理由背后是金玉米对拍摄成本的焦虑。“我总得赚钱,解决生存问题,制作视频很费钱的。”

单位TV中途夭折,对金玉米是个沉重打击。而这,也引发了他对自己“北漂”生涯的深深怀疑。

就在这些天,单位网上出现了一些广告,这本来是金玉米最不愿意看到的。但没办法,他说,他得生活,他需要钱。“总有人问我,你的安全帽去哪里了,我都开始烦了,我会摆摆手说,算了!算了!”

不过,他对拿单位网当赚钱工具,心有不甘,如同对北京的建筑一样,金玉米对单位网的感情也开始“又爱又恨”。“我不想让它变成一个很商业的网站,它不应该有广告,它应该有独立的品格,要不然,上面的东西会变味。但问题是,我不能靠它吃饭。”

在国内,没有哪位草根靠写博客来维持生计。老徐、韩寒等名人博客,更多的是为自己的身份多一道光环,与金玉米交好的王小峰,职业身份是周刊杂志的主笔,每月有稳定的不菲薪水。金玉米自己却四处打工,频繁换地儿。

我忍不住问36岁的金玉米:你有没有感受到中年危机?

他听后,顿了顿:“危机感?偶尔吧。有的时候会想,我做了很多事情,有很多小小的成功,但是都没有做成一个大的事情。这个感觉应该……”他欲言又止。“我有几个很有意思的工作,我希望既能提供稳定,又有创意方面的满足。我一直在找平衡。”

沉默了一下,他又说:“我现在仍然在路上。”

交过几个女朋友后,目前的金玉米仍然是单身。“如果中国男人,家里人会催促快点结婚。我的父母目前仍然在工作,没有退休,所以我没有经济的压力,给了我很多自由。”他的父母来过三次北京,自己的儿子在北京呆了十几年,但两位老人仍然坚持在南非继续工作。“他们老了,不会再跟我这样做北漂。”

“一事无成”让他自己也心存愧疚。“到了这个年龄,我经济上必须稳定些。”他说。这一点上,就跟很多这个年纪的中国男人一样:奋力拼杀多年,仍未成大事,难免心存不甘――对了,就像他最喜欢的那本书的名字一样,“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

不靠谱的圈子

金玉米小时候是学体操的,6-16岁在南非当地一个很严格的俱乐部。可后来他发现,他在体操方面没那么有天才,他最终悲哀地认识到,自己只是“一个体操不怎么样的国家里的一个不怎样的

运动员”。

他在开普敦的大学专业是欧美文学,喜欢纳博科夫,也喜欢米兰・昆德拉,但终归是百无一用的专业。1995年,毕业后在英国呆了一年后的他,稀里糊涂来到了中国,因为觉得到个不太开放的国家很有意思。再之后,就像不知道自己怎么来中国一样,他不知道怎么选择了媒体――刚来中国的一份工作是教英语,之后去、新疆等地旅游一趟,回到北京开始做吃喝玩乐的杂志《北京现场》。

作为民间媒体人,金玉米的经历可算资深。他在北京做过很多不同的杂志,比如女性杂志、男性杂志、老外吃喝玩乐的杂志。他的头衔先后包括英文刊物《北京现场》的执行总编、凤凰卫视网络公司的创意总监、《乐》杂志总编等等。可惜,这些貌似耀眼的经历都是表面光鲜。他做过的很多媒体项目大都是虎头蛇尾,草草收场。除了目前仍在坚持的单位网,他在媒体上的经历基本可以用“屡败屡战”来形容。

他将自己“没干成什么大事”的其中一个原因,归之于自己圈子的人“太不靠谱”。“跟我合作的都是艺术家、摄影师、拍电影的、记者……这是最不靠谱的一帮人。当然,这不是中国的问题,这个群体在西方也是一样的,是圈子问题。”

安全帽摘了,但他悲哀地发现,他自己也仍然是这不靠谱的一群中的一员,包括自己的未来。他透露,自己现在跟上海的《贝太厨房》合作,想做一个女性杂志网站。“这是个很有意思的网站,我现在以顾问的形式给他们打工。”

纯粹的个人媒体主义,在现实面前摔得破碎。

他极少再娱乐。唯一难以戒掉的爱好是爬野长城,这个戒不掉了,“游野长城如同吸毒。”现在他把自己塑造成了一个工作狂,每天7点钟起床,喝杯咖啡,编辑下单位网的稿子。10点半,来王府井附近的新公司上班,一直到下午――这份工作目前的重头内容网站改版,他嚷着“很累”。

晚上,一身疲惫的他回到位于北京建国门外的外交公寓,接着做些单位网的工作,一直忙到夜里1点才休息。他如此安慰自己:“工作是一种乐趣,人生的一半是工作。”

他当然不用再戴安全帽了,那个标新立异的符号已慢慢陈旧。对这个结果,他别无选择。劈柴,喂马,周游世界,这是他年轻时候的浪漫梦想。如今,他坐在办公室里,想着怎么把梦想照进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