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证词 第10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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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正对着镜子梳妆。虽然只有两间房,每间面积才九平方米,却布置得很像个样子,富有年轻女人居住的色彩和气氛。四十八岁的石野每当走进这个房间,总感到像荡漾在春风里那样舒畅。

自己的家虽然比这里宽敞得多,家具也很高级,石野却感到枯燥乏味,冷冰冰地没有丝毫温柔感。在家里,他的感情从来没有超出自己体温的热度,一睁开眼,仿佛就有一股凉气直冲心窝。

石野一只手支着脑袋横躺在垫子上吸烟,眼睛望着正在梳妆的女人的背影。梅谷千惠子很年轻,她穿戴入时,打扮得体,处处显示出诱人的力量。

石野此时的表情同在家里对待妻子时相比,真有天壤之别。

让千惠子搬到这所房子里来已经一个月了。千惠子本是公司的雇员,老谋深算、一心想发迹的石野明白,如果这事被人知道了,会危及他那课长的地位。发生这种关系后,石野赶紧让她辞职了。因此,至今公司里谁也没有发觉他们之间的事。

石野的家在大森。他才不会干出把千惠子的住地安排在大森的直线途中那样的蠢事。他在西大久保的一条小胡同里找了所安静的房子让千惠子住下,无论是租赁还是交房租都让千惠子出面。他千方百计不让别人看到自己的面孔和身影。这条小胡同和别的道路相通,他可以装成过路人,每次来总是先观察周围的情况,然后敏捷地溜进千惠子的家里。在东京,虽然房子很密,但生活都是互相孤立的。所以千惠子经常得意地说,附近谁也不知道有石野贞一郎这个人。

“让你久等了。”千惠子从镜子前面转过身,娇甜地笑着问贞一郎:“我的课长,今天晚上你打算怎么向家里解释呢?”石野看了看表:“才九点。就说在涩谷看了场电影,时间正好合适。”他站起来,帮千惠子穿上大衣。千惠子问:“如果问起电影的情节不就糟了吗?”贞一郎答道:“上次看的电影现在还在演。谈它不就没问题了?”千惠子亲昵地说:“真有你的!”两个人相对地笑了。

千惠子先出门,往胡同两头观察了一下,向背后招了招手。这是他们之间经常使用的信号。其实,石野并不愿意千惠子送他,怕被人看见。可是,千惠子坚持要把他送到能雇出租汽车的地方。石野把这看情的表示,没能拒绝,解决的办法是两人前后拉开五六步,装成是不相干的路人。千惠子每次都要躲在隐蔽的地方目送石野上车。

十二月十四日这天,石野照例走在前面,千惠子拉开距离在后面跟着。路上虽然还有行人,但没人注意石野和千惠子。到大马路还有一百来米的地方,迎面走来的一个人突然向石野点了一下头,吓得石野心里噗咚一跳,顿时惊慌失措起来,条件反射地也点了点头。借着灯光,石野认出那个人是住在他家附近的杉山孝三。石野和他谈不上认识,只不过是见面时互相点点头的交情而已。

在这么个鬼时间竟碰上邻居,他对这个相遇感到非常讨厌。对方过去后,他立刻感到非常后悔:“我为什么要点头答礼呢,要是装作没认出来该多好,那样就可以用认错了人来了事。”在晚上,那并不是说不过去的。石野的脸色变得阴沉起来。

到了马路上,千惠子悄悄地凑到正在等车的石野身边,低声问道:“刚才那个,是你的熟人?”石野小声答道:“住在家附近的一个家伙。”“啊!”千惠子吃惊地把想说的话咽了回去,担心地问:“他会不会对你家里的说啊?”“没那么熟悉,只不过是点头之交。”那个人要是发现了他俩的关系,回去后说不定会对邻居们说,接着变成流言,然后传进妻子的耳朵。这倒是很可能的。“你在我后面是拉开距离走的吧?”石野叮问道。“是呀!”“他从你身边过的时候注意你了吗?”“没有。连脸都没转一下,就一直走过去了。”“那就放心好了,没被发现。”石野松了口气说。

好不容易有一辆亮着标志空车红灯的出租汽车驶过来了。

石野在车上担心地回味千惠子说的话。这个叫杉山孝三的家伙会不会把我晚上九点多还在西大久保一带步行的事告诉他家里的人呢?也许,说不定还会当作一件趣闻来宣扬呢!这样就难免被妻子听到。石野非常明白,要是妻子知道他带着一个年轻女人晚上游逛,既没有正当的理由又不沾亲带故,肯定会起疑心。这个纠葛发展起来,被公司知道,课长这个饭碗非砸了不可。

可是,千惠子说杉山孝三是目不斜视地走过去的。这倒也有可能,他不一定会想到后面两米多远、才二十二岁的千惠子会是自己的同伴,很可能当成互不相干的过路人,所以对千惠子连一眼也没看。如果觉察到了的话,千惠子应该是对方感兴趣的对象,最起码要瞥上她一眼。石野越是想驱散胡思乱想,生怕出漏洞的不安却越增越多。他把窗玻璃打开,吹进来的寒风使他打了几个寒噤。

回到自己的家已经是九点四十五分了。石野不由得看了看表。昏暗中妻子开亮了门口的灯迎了出来。“回来啦!”妻子用沙哑的声音说。她的身体又宽又胖,和刚刚分手的千惠子比,立刻使石野的情绪一落千丈。“回来得可真够晚的。”妻子俯视着正在解鞋带的石野,有点埋怨地说。“嗯,在涩谷看了个电影。”说着,石野从门口快步向客厅走去。家里的气氛冰凉冰凉的。这个家为什么如此乏味呢!“吃过饭了吗?”妻子拿着替换的衣服问。“吃过了。”石野想回答得尽可能地简短。胖胖的妻子虽然有点儿不高兴,但没有更多地追问。

第二天清晨,睁开眼时,阳光已经照到纸隔扇了。枕边放着晨报。石野从被子里伸出双手,展开报纸——强盗袭击向岛,看家被害——这样一个标题在社会版上占了三栏。石野把内容大致溜了一下。昨天晚上九点到九点半之间,一个独自在家看门的二十三岁被闯进家来的强盗勒死,丈夫回家时发现尸体,现场在冷清的向岛住宅街。这是留在石野记忆中的内容梗概。因为觉得是个常有的事,没有引起多大兴趣就合上了报纸。

石野想再睡一会儿,就闭上了眼睛。忽然想起千惠子总是一个人在家,心里觉得有点儿不安。

两周左右,什么事也没有发生,其间,去会过一次千惠子。

有一天,石野正在看公文,公务员报告有人来见,名片上写着“警视厅搜查第一课警官奥平为雄”。一看名片,石野不由得脸上发烫,担心他们是为千惠子的事来的。“是三个人。”秘书补充说。“先把他们领进接待室吧。”石野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