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落在伤痕中的雪国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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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8岁那年,父母离异。

自小,我就是个孤独的孩子,时常,我会坐在阳台上,看鸽子在苍穹飞翔。我跟了父亲,而我的后母蓝云珂理所当然地成了我的仇人,是她取代了母亲的位置,夺走了我完整的爱。10岁那年,有一次,我在她的化妆水里偷偷加入了一些液体胶水。她的脸被粘得难受不已,不禁大叫起来。父亲过来了,拿起化妆水闻了一下说,奇怪,怎么有胶水的味道?父亲眼光一扫便看到了正在窃笑的我,他冲过来甩手就是一巴掌,坚利的指甲划过我的脸,我的脸上便冒出了一串红色的液珠。父亲被吓住了,抱着我问,碍事不?我却鄙夷地笑着把他推开。

那晚,我脸上火辣辣地疼痛难忍,无法入眠。而我在去洗手间时透过门缝看见惊心动魄的一幕,蓝云珂着身体和父亲纠缠在一起。而父亲用身体的起伏诉说着无声的快活与舒畅。一种快意的冲动瞬间蔓延我的全身,脸上的伤口再次灼热地疼痛起来,而在这种疼痛的肆意冲击下,我的身体深处升腾起一股炽热的蘑菇云。

其实,我脸上的伤痕早已消逝,只是我不明白为何我总在性梦中梦见一道美丽的疤痕,而我在那道疤痕编织的幻境中和一个类似父亲的男人拼命缠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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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大学后,我在外边租了套房子,常常,待在卧室,上网聊天,看看电影。我喜欢的电影却多是那些《旺角卡门》之类的黑帮片,因为在那里偶尔我能看到某个男人脸上或身上带有伤痕的样子,沧桑中带着致命的诱惑,这是最令我兴奋不已的。

生活中,我沉默寡言,长期的压抑却使我在网络上古灵精怪。那时,我喜欢用“爱上你的伤痕”的网名在各个聊天室上窜下跳。偶尔,会有不同的男人跟我搭讪,很多人似乎都从我的名字里隐隐嗅到了的味道。当他们试探地用暧昧的语言我时,我只是冷冷地问他们一句话,你脸上有伤痕吗?如果他们回答有,我会要求他们向我展示那对我而言诱惑丛生的伤痕。面对那些伤痕,我的内心深处会有一种涌上来。

看着自己在视频里的样子,想着父亲在人前的光芒万丈,我的心中便充满报复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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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突然告诉我因业务需要去莫斯科发展,他再三要求我同他一起去,我坚决拒绝了。他对母亲的伤害使我无法原谅他。

父亲走后,常通过网络给我发很多莫斯科的美丽图片,试图吸引我。我的心中更加空虚,而就在这时,我认识了安雪臣。事实上,他一直在聊天室关注着我。

那晚,聊天室里只剩下了我们两个。我向他发出了我最常问的那句话,你脸上有疤痕吗?本是不抱希望的,他却说有,并且这个男人还自称长得很像梁家辉。于是我便向他发出了视频请求,他接受了。注意到,他的右脸颊上有一道红红的疤痕,上面还有黑色的新痂,似乎这道痕留下不久。

每次在网络上遇到他,我的心便激动不已,仿佛陷入了一段纯真的爱情,虽然对方年龄和我的父亲相当。他脸上父亲般的气质,正好满足了我内心渴望已久而在现实中又排斥的一种情感。

渐渐,我可以向他倾吐烦恼,包括我对父亲与生活的绝望。而他总是很认真的倾听,目光中尽是温暖。他曾经在莫斯科留过学,似乎对那里很怀念。偶尔,他会向我谈起莫斯科的红场、波克罗夫大教堂、克里姆林宫红墙。因为他,我开始关注父亲发给我的那些图片。在他的描述下,我忽然被这座带着冰冷与高贵的异国都城诱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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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年冬,我在莫斯科红场等待这个叫安雪臣的男人。来之前,我压根没想通知父亲,我的莫斯科之行和他毫无瓜葛。

他出现在我面前,眼神沧桑而温暖,我有些害羞,微笑着向他走去,然后我们轻轻相拥,而我的唇准确地落在他脸上的伤痕上。

天色渐晚,我们去到山下的酒吧喝酒,他说要带我喝世界上最独特的酒。我们各要了一杯冰地酒。他说,这种酒杯子和瓶子都是冻在-100℃的酒窖里,杯子是厚实的玻璃,也有人说是用水晶做的。酒是烈的,杯子是冷的。我仰起头一口灌下,酒由冰冷变得火热,在喉咙里燃起一条火龙。

那天,我们谈了很多。他还专门提到了我的父亲和母亲,提到了在情感的世界里,没有绝对的对和错,每个人都有选择自己生活的权利。谈到了无论父母是怎么样的相处方式,都不会影响他们心里对孩子的爱……他用那么坚定的语气和我说,要相信人和人之间的美好、信任和爱,相信未来和希望。

我点头,第一次敞开心扉接纳了这些充满阳光的话。

那个晚上,我们喝酒到很晚,最后他把我送进宾馆,并帮我盖好被子。醉意朦胧中我拉住他的手放在我胸口,他只俯下身子,在我的额头轻轻一吻,然后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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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我醒来时已经到了中午,而安雪臣却不在我身边,昨夜的一切恍如一梦。只是桌子上我却分明看到留了一个红色的锦盒。打开来,是一家银行的密码箱钥匙和一张纸条,纸条上交代我去银行去取回他送我的东西。

我打开电视,里面正在播放新闻。而当安雪臣出现在画面中时,我大惊失色。我分明看到他躺在白床单上,已经死去。新闻大意是一位身患癌症的华人突然病逝,死者生前打了大量吗啡镇痛,希望有关亲属尽快到医院认领遗体。

在银行里,我取出安雪臣的遗物。那里有一张银行卡和一个女孩的照片,另外还有一封安雪臣留给我的信。

信中,他说:其实,早在认识你之前,我已经知道自己得了癌症,最多还剩下3个月。那时,我陷入了绝望中。知道吗?我也曾有个女儿,和她妈妈离婚后,女儿一直不肯原谅我,我深感遗憾。得知自己得了绝症后放心不下的就是女儿,然而我却找不到自己的女儿。那些日子,我在网络里绝望地寻找。你的出现是个奇迹,你弥补了我好多的缺憾!我把你当作自己的女儿,当我知道你和你父亲的关系后,我又对你的一切很心痛,我不希望你因为和父亲的隔阂而放纵自我。我希望你能理解一个父亲的良苦用心,当一个父亲无力再爱自己的孩子时,只有用金钱来弥补。如果你能找到我的女儿,希望你把这笔钱交给她,如果找不到她,希望你能接受一个父亲所能为女儿做的最后一件事,替她接受这些钱。希望,你也能理解你的父亲!

我蹲在地上,双手捂住脸,有大滴的泪水不停地从我的指缝间滚落!

那天,我买了两束花,一束放在了安雪臣的遗体边,而另一束,送给了我久违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