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莽园的指画和书法以及画范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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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莽园

著名艺术家。1942年生，广东汕头人。西冷印社社员、广东省人民政府文史研究馆馆员、广州画院艺术顾问、中国手指画研究会顾问。

曾受业于陈半醒、赵一鲁、梁留生、诸耆宿。国画深入传统，大写意雄浑古拙，直抒性灵。书法醉心南帖北碑，尤以榜书见长。兼攻治印，也工诗。时论誉为当代文人画大家。

在中国美术馆、广东美术馆、浙江省博物馆等举办过个展，在北京、杭州、台湾、澳洲、韩国等地举办过展览。出版有《莽园画集》、《莽园册页》、《郭莽园・狂狷与性灵》、《中国指墨》、《中国水墨收藏莽园卷》、《百年中国画家书法》、《潮汕工艺寻踪》等书籍。作品为人民大会堂、中国美术馆、国际奥委会、广东美术馆、浙江省博物馆等单位收藏。

说莽园画不能不说其一绝――指画。

指画自清代高其佩开创至令备代皆有善者备领。由于其独特性致其局限性，能在传承延续的基础上，得指画真谛一二，略开新面即为名手。当今中国画场子上名手云集，但在指画方面造诣高者为数不多。指画之难者我看有二，一日气清格高。谚云：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毛颖者，画之利器也，古人对其要求何其高，晋代书家如王羲之辈，非中山兔秋毫不用。宋坡专好诸葛笔。好笔如侠客手中宝剑，克敌制胜，一剑封喉非利器无以达。指画者，弃利器而形诸指，所制敌更如武林高手，手中无剑，胸中有剑，以指代剑，御之以气。指画虽形之以指，所需者，气也。此要求画者，胸中需灌注宇宙苍茫之浩气，山川河岳之灵气，先哲前贤之精气。以传统之水浇培心中之灵根，然后才真气淋漓，泪泪自指间出焉。非有此格韵高标者，所作指画，必坠江湖习气，画匠俗气。其二日老辣稚拙，指画弃笔画之精巧熟妍，以返朴归真的，达到稚拙奇崛之效果，需画者有深厚的笔墨功底和金石功底，而又尚变其理。潘天寿说运笔，常也，运指，变也。莽园之指画格韵高标，神完气足老辣稚拙兼备，为其修养禀赋气质集大成者，其造诣就我目力所及，罕有与匹。莽园的运指也有其独到处，一般指画用指，主要为食指，次为小指与拇指，以配合作线粗细之应用。莽园运指以无名指为主，他称食指太活，用无名指能体稚拙之趣。一些指画家不能指书，题款用笔，有时难与画谐，高其佩指画全用笔题但能与画统一。莽园指书自成―格，与画映衬相得益彰。

莽园书法也与画一路专走老辣稚拙。他自称“六朝碑版横胸臆，一介狂狷写性灵”，取法乎古，取法于高，浸淫秦诏版、秦砖汉简、《好大王》、《褒斜道》、《广武将军》、二爨多年。在所谓正经书家那里，莽园的字不讨好，被认为不走取法盛唐，再追魏晋的正路，剑走偏锋，无庙堂气。其实，莽园一味丑拙的书法更多的是来自流沙坠简敦煌残纸，借鉴古工匠刑徒所作的砖文，也就是现在流行书风趋之若鹜的所谓民间书法。在多年前就早已作这样的书体，可谓老先锋、老前卫。

看莽园书画不如看其作书画，就如识其画不如识其人_样。莽园作画就象一场秀，活脱的行为艺术。饭饱酒足之后的微醺，铺纸蘸墨，目无全纸，胸无成竹，振笔狂涂。顷刻画成，得意忘形，对着画自我啧啧称赞起来：雅死，雅死。其作画过程往往使人想起庄子《养生主》篇的庖丁。庖丁解牛，以神遇而不以目视，依乎天理，游刃有余，解牛的过程节奏，合乎桑林之舞，乃中经首之会。解牛毕，提刀而立，为之四顾，为之踌躇满志。庖丁所好者道也，进乎技矣。

庖丁，莽园；莽园，庖丁也。

如果围观的人多了，莽园既不收敛也无一般画家的怯场，而是童心大发人来疯，更加猖狂恣肆不可名状，所作的画多有神来之笔，意外之味。那天，他侄儿自潮阳峡山来，说起新厝将成，要为之书写门匾和对联，名日乙德居。只见他优哉游哉靠在逍遥椅上，与我们闲聊着，品着功夫茶。他侄儿催急了'说要赶车，只见他一跃而起，抓起布团俯身地上直书，由于是上石版凿刻，就写在废报纸上，他侄儿提着一袋从灶间扒拉来的草木灰，撒在写好的墨迹上，快速吸干墨汁。这一书一撒，一叔一侄，简直象走江湖的场子，煞是好看。门匾还有一副对联连同构思钤首联的内容，立马而成，联曰：乙榜高标承旧学，德基永固展新猷。句子是老气点，但顷刻之间，连思带写却也不易。据说早年在乡里年节书写标旗四百多副，浩浩荡荡几十号人跟在他身后撒草木灰，搞得手忙脚乱，一片狼籍也赶不上他的节奏，大有：“兴来一挥百纸尽，骏马倏忽踏九州”的气概。此事是否虚讹，有待考证。

莽园作书画的动作行为之所以为我等人津津乐道，因为外行看热闹。如果硬要往内行说，就是莽园的作画临场状况极佳。中国画与其他国粹一样就像熟透的果子，严重程序化，每临作画，胸有成竹，起承转合，按部就班，自足画面得以完成。虽然功德圆满，却了无生气。莽园书画如东坡作文，心无成规，御气而行，随物赋形，信笔抒意。常行于所当行，常止于所不可不止，所作书画生气郁勃，出人意表。难怪一位风水先生看了他的字后说，比龙虎山道士符头灵：气足。也印证坡那句话，观士人画如阅天下马，取其意气所到。画中国画要的就是气。最近读林墉题跋也有此观点，他说宾虹画山，昌硕画花，画鸟皆画气也，知画之气者少之又少。莽园的这种“意气用事”，这种突破常规，敢于试错的姿态，非一般画家所具备，凸现大家风范。不过这样，也经常带来一塌糊涂不堪卒读之作。

莽园除了书画，还兼工印、诗，可说诗书画印四美齐。莽园入西泠时，其友黄河调侃说：四绝入西泠。他不假思索应对：一生愧南郭。几年前他在黄永玉万荷堂盘恒多日得一联也颇绝：涂鸦一得阁，蹭饭万荷堂。

（作者系广东美术馆策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