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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精亦诚 第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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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2年1月22日,张松以公开竞争方式,上任珠海市人民医院业务副院长。

之前3个月,这位44岁的中西医结合骨伤科医学博士,刚刚由瑞士飞抵珠海,结束了为时1年的医疗合作项目。

掐着指头算来,张松在静若处子的珠海市整整生活了11年。那里慷慨的光照夹带着柔韧的海风,不知不觉地,把他的皮肤涂上了一层古铜色的油彩。结实,并且带着充沛旺盛的质感。

出国之前,张松是珠海市中医医院骨伤科主任。这次赴欧体验,让他意外地发现,中医药在异国他乡竟有着比本土更神奇的效力。无论是针灸、推拿、按摩,还是中草药,样样来得格外争气。

在他看来,一个崭新的时刻就要开始:深藏了几千年的中华民族的医药文明,终于等到时候了。他沉浸在“中医药托拉斯”的奇美梦想中。

作为中医学的忠实学子,张松有些难以名状的兴奋。2001年9月,他一回国便立即参与了珠海市市属医院管理职位的角逐,他的心情有些别样。他希望能通过自己的努力,为朝夕相处了11年的珠海市中医医院扯起远航的风帆。因为,更大的舞台在大洋的彼岸等着他们。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最终,100名参赛者,经过笔试,民主测评,组织考核,面试,层层过关之后,入围“选手”只剩下21人。他幸存其中,但没能如愿去珠海市中医院施展拳脚,因为珠海市人民医院副院长的职位似乎再找不到比他更合适的人。服从之中,不能不说带着几分割舍的悲壮。

既然是科学,不该有太多的偏见和排斥。

张松喜欢医生这个职业,只要做医生,只要能给人看病,足矣。

1977年12月,20岁的张松坐进了中断10年的高考考场。对于一个两年前还在南宁邕江边上修筑防洪大堤的知识青年,可以想见,已经粗糙的手与纤细的钢笔之间,得心自如的距离该有多大。

其间不过40多天的赶考时间。面对久违的“斯文”,张松胆小,认定山外更有山。于是他的志愿依次是:广西中医学院;广西医学院;上海医学院。别人是由高到低,他是由里向外。说白了,他是从自家家门报起。

生长在南宁的张松,因为父母工作的关系,打小是在广西医学院和广西中医学院的校园里长大的。显然,当时连同他的军人出身的父母亲在内,都更看重的是机会。乐于知足的人,平心而说,只要能过得河,又何必计较船的大小?安分的人往往保守。宁可人负我,却不愿有太高的奢望。

后来知道,吃了大亏。张松的考试分数远远高出上海医学院的录取分数线。好在是张松,竟是知足常乐。“只要有得医生做”,他乐呵呵地坐进了第一志愿的课堂。

当年的广西中医学院是中医、西医一起学。而由于中医课本深奥难懂,尤其是老祖宗们的东西,硬是要放在西方医学的思维框架中,简直就像用高跟鞋去生搬硬套“三寸金莲”。因为视角的偏差,结果不相匹配。而与之相比,西医的解剖、生理、病理、药理、诊断技术等等,则是与现代科学一脉相承,让人一目了然。自然,同学们的普遍心态,对中医感觉不好。

张松不然,他自幼喜欢看书,而往往不忍释手的净是中国的古典文学和古典哲学一类的书籍。兴趣在不断地投入中越来越饱满,因此,张松一经拿起中医课本,便有似曾相识的亲近感,读起来自然是轻松自如。因为同宗同源,便是相得益彰。他认为,选择中医简直再英明不过。

因为爱,1987年,张松再度考入中国中医研究院骨伤科研究所,师从尚天裕教授。

导师尚天裕原本是西医专业。他从业十多年的天津医院就因骨科的名气享誉中外。据说当初,尚老经历了太多的无奈。多少次,他眼睁睁地看着那么多的骨伤病案,硬是在无影灯下,在牵引、石膏等等外科手段面前,一筹莫展。或许,尚老的心劲与众不同,因为在他看来,那种无奈是对病者的折磨,更是从技术上对医者的蔑视。他不甘败在无能为力之下。于是,这位西医学者恭恭敬敬地拜倒在中医门下。他要把传统医学中的神来之手从幕后请到台前。

1963年,世界外科学大会上,我国终于有两篇论文入选。一篇是陈中伟的断手再植术;一篇就是尚天裕的小夹板治疗骨折。这两篇论文在当时的世界医学界引起轰动。这也是我国在现代医学史上为数不多的首创技术。

尚天欲的“小夹板”第一次把中国传统医学的科学性展露于世界舞台。他用自己的身体力行,为中医与西医的相容性,找到了准确的切入点。

再后来,中国中医研究院便有了骨伤科研究所。当时,是总理亲自点名,将尚天裕教授从天津调到北京,担任骨伤科研究所所长。

张松是尚老第六个弟子。在遇到老师之前,尽管他偏爱中医,但是,他不否认,在骨伤科领域,中医是无法与西医抗衡的。直到他亲眼目睹了老师的接骨功夫,才开始重新审视那种从不被人怀疑的定论。

那是一例来自西北地区的病人。小腿骨折,在当地医院做了手术。手术的操作是规范的。但是,骨头的生长并不像皮肉那么听话。所谓“伤筋动骨一百天”,恐怕是先人们对于骨头抵抗增长的一种迁就说法。术后百日,断面仍是无动于衷。往往一到这种时候,西医学者开始对自己的手术操作产生置疑。于是,医者冀望二次手术,盼有转机。

西医外科,对于这种拒绝生长的骨头,往往把再行手术的设计放在植骨疗法上。认定植骨是促进骨折愈合最理想的“助推器”。但是,生长因子并不按照人们的思维定式去迎合。结果,经常会出现折断的骨头竟是顽固得麻木不仁。来回这么一折腾,病人的时间拖延到了至少是3个“一百天”。

这位患者最后转到尚老的手里。张松看到,老师同样是采用西医的方法进行手术。不同的是,整个指导思想是反向的:人家手术是为了打钢板,固定;尚老的手术则是取钢板,松解。

手术之后,尚老采用了属于自己专利的小夹板,将5块可以随意调节的木板捆扎在断肢的外面。真的很难相信,不起眼的5块木板对骨头的复位生长,竟起到比钢板内固定更大的作用。

事实是3个月后,那根折断的、顽固拒绝生长的骨头硬是给足了尚老面子。这绝不是撞大运。多年后诞生的“应力遮挡”理论,折服了整个医学界。其实,尚天裕教授早就对此有了深刻的认识,并以小夹板这一古典技术轻而易举地解决了这一难题。

从骨折愈合的角度看,断端非常需要有纵向挤压的力来促进骨细胞的增长。行家们称它为“应力”。如同宇航员在太空中,因为失重而导致应力消失。因此返回地面,必然是骨质疏松。依据这样的道理,假如骨折的断端一味地采用坚硬的金属内固定,那么,应力作用势必遭到人为的隔绝。

难怪,尚老在施加了夹板之后,随即便让病人下地。拄着拐杖,从轻轻地点地开始,然后慢慢地加压。确实,断端的纵向加压对于受伤骨骼的生长却是最好的刺激。

张松敬佩导师。为什么中国自古多有神医之说,所谓“神”,必是用常人的思维无法解释清楚的未知世界。他终于明白,中医学的价值并不是被现代文明忽略了,而恰恰相反,最需要扪心自问的是:我们这些后学者是干什么的?是我们没有将这些未知世界的玄妙,用现代人的科学术语表达出来。

无论是跟随导师的5年,还是后来的珠海中医医院从医经历,张松从实验室到临床,所做的一切都是要把传统医学中跌打损伤的技法和散落的方子,进行系统地整理,并且逐一从现代医学的理论加以精辟的阐述。应该说他们的一切努力就是要把“大力丸”做到国际化的层面。

张松自幼对于中医、西医的理论同样的尊崇。直到今天,在医学领地里,他依然是为数不多的没有门户之见的一个。在他看来,偏见,只能是遮拦自己的视野,限制自己的发展空间。

在离开珠海中医医院之前,张松一直担任骨伤科主任。他执掌的科室最大的特点是充分发挥中医的优势,却不排斥西医,而且在接纳西医的新技术方面同样不甘人后。

一位因股骨头坏死并进行过股骨头置换手术的病人,万没想到,术后1年,患部的疼痛竟是比手术前还不堪忍受。身强力壮的男人面对楼梯硬是两年没有迈出一步。张松理解病人的痛苦。置换成合金材料的股骨头,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患者肉体的髋臼。柔软的组织已经是可以想见的血肉模糊。因为超出了耐受极限,病人被迫提前退休。

专职手术的西医骨科尚且做到如此程度,换成中医医院,再行二次手术,成功的几率又能有多大?当时病人几乎没有信心。张松谦虚,并不强勉,“您可以先做一边的股骨头看看”。

那是1997年,张松要将刚刚在国内兴起的全髋关节置换技术拿出来。他相信全髋关节置换是对治疗无效的股骨头坏死病人最佳的选择。同时,他也相信自己在外科操作上的功力和水平。术后,病人承受巨痛的神经一下子解脱了。果不其然,3个月后,重新折回头来,要求再做另一边。半年后,这位曾经痛不欲生的人,居然甩开双腿外出旅游了。接下来,便是终生的遗憾:为什么早先没有找张松?

至今,张松认为,“中医接纳西医比较简单,而西医学中医就难了”。这里面最重要的还是观念问题。对于任何异类的新鲜的东西,如果带着太强烈的一概否定的态度,那是享受不到兼收并蓄,博采众长的滋味的。

既然是医生,没有什么比被病人尊重更有价值。

张松并非奇才,只是他的经历有些奇特,仿佛总有一双看不见的手牵着他往前走。

对于任何一个刚刚懂事的孩子,外界的一切都是有意思的。从张松断断续续的记忆中,不难看出,当年那双明澈的眸子,看到最多的是生活在周围的一些他根本叫不出名字的、穿着白大褂的叔叔阿姨们。

经常从大人的嘴里,他可以听到一些新奇的东西。什么已经断气的人又被抢救回来了;什么骨头粉碎的下肢又重新站起来了等等。他喜欢看大人们那种惊异的表情,他喜欢听那些赞叹的话语。多少次,他竟然觉得接受这般敬重的人如果是自己该有多好。当然,他立刻会为生出这样的想法而脸红心跳。但是,不知为什么,这样的念头却总是牢牢地将他抓住。显然,在他心灵深处,有一种东西已经早熟。

其实,命运像是有意的安排,在他还不懂事的年纪,便把他抛到了医生怀里。7岁那年,肾炎缠身,一病就到18岁。阴性、阳性、疲劳、浮肿,各种症状轮番地骚扰他,让他没少和医生打交道。

男孩子的天打仗,于是,一粒弹弓飞来的苦楝子,打得他右眼当即失明,接着是一段省医院的住院生活。记忆中,叔叔阿姨们触摸到脸上的手是那么轻柔,叮咛甚至唠叨的方式简直和妈妈没有两样。直到有一天,他的右眼重新清楚得和从前一样了。他忽然觉得离开他们很难受。

就是这样,他和医院的情缘来得格外早。上小学时,治疗近视眼,他不需要大人带着,自己跑到医院,排队挂号,找医生针灸;一场中耳炎,经历了开刀、排脓的折磨,吃足了病痛的苦头。

他没有理由不喜欢医生这个职业,因为,在他最早的意识中,人人都是把痛苦扔给医生,然后从医生那里抱回去的是轻松和愉快。

后来,命运又偏偏把他送到尚天裕导师的身边。

在没见到尚老之前,张松心里多少有些高不可攀的紧张。一接触,“老头真好”。这样一位泰斗级的人物,已是70多岁高龄,站在普通病人床前查问病情,竟是连伙食情况都要刨根问底:吃了几两饭?光吃饭了,吃鸡蛋、喝牛奶了吗?为什么只吃素菜?

那个年代,大部分人只想着从牙缝里能省就省一点,生活的境况顾及不了那么多道理。很多人经不住一再追问,没法搪塞了,才吐露实情:“没钱那!”

每到这时,张松注意到老师的脸上掠过一丝淡淡的凄楚。他看得出来,老人把所有的责怪都默默地咽在肚子里。还能说什么?但凡这些人家有一点办法,也不会这样地把自己的身体不当回事。于是,一次一次,张松看到老师从衣袋里掏出钱塞到病人手上,“必须要吃”,“买些东西补补身子”。

中医信奉辨证施治,“肾主骨”,长骨头的时候,进补非常重要。尽管老师的口气近乎是命令的,但是张松能从中感觉到,一个医生应该具备的心地和常人是不一样的。

老师的医道把他早熟的信念重重地向前推了一把。

后来,便有了属于张松自己的行医风格:

一日,他接到一位摩托车意外事故的患者,右股骨中段往下一直到膝盖下面,碎得一塌糊涂。尽管人是躺在张松这儿,但心却不能归一。私下里没少悄悄请外面的大牌医生来会诊。可以理解,年资不深的你凭什么让人家信服?

病人之所以没有转院,很大程度是因为,所有被请来的″救星″,没人敢给他做手术。

当时的情况以张松称不上老道的眼力看:如果手术,一是刀口必然非常大,损伤代价太高;二是金属固定无从下手,碎得太厉害;三是即使钢板、螺钉、钢丝一起上能行,那么病人的早期活动势必告吹。

张松当机立断:不做手术。他拿出导师的绝活―――打牵引,上夹板,然后是肌肉锻炼。果不其然,靠了肌肉的拉动、收缩,碎骨头竟是一块接着一块,像七巧板拼图一样,还原成形。3个月后,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骨头复原后,接着是将已经固定僵硬的关节进行松解。病人的训练全是按照张松的指点,说一不二。没过多久,屈伸、下蹲,各种动作都恢复如初了。里里外外,将近半年时间。

病人是走着出院的。一家人自是感激不尽。而对方怎么会想到,眼前这位医生正是从他们的眼睛里,看到了记忆中等了很久很久的东西。

自此,小伙子和张松便如同一家人。出院后,不是人走茶凉,而是交往更密。

和患者的关系就是这样,他一旦信任你,什么病都来找你,甚至头疼脑热的,好像只有你说的话他才听。而且,不光他一个人,亲戚朋友都来找你。张松说到这儿,颇有几分自得。

那是和商人截然不同的思维方式。商人与人交往,看中的是你口袋里的钞票。他们追逐的是利润,是市场份额。张松看重情谊,他把“能跟病人交朋友”,视为不亦乐乎。在他的话语中,让你能感觉到,世界上再没有什么东西能比彼此的信任和尊重,更让他值得去为之披肝沥胆的了。

从渴望到拥有,张松一步一步走过来。

既然是美好的东西,就不要怀疑它会凋谢。

1992年,张松完成博士学位到珠海中医医院的那天是8月1日。他是这所医院第126名职工。那时的医院门前冷落空旷,有人开玩笑说,中医医院的大门口可以踢足球。全部的规模,一座4层的小楼,30张床位,每天的门诊量不过一二百人。

第二年,张松主持科室工作。南方湿热的气候加上年轻人的热情,经常整晚上全无睡意。最好的方法是,干脆白班夜班连轴转。张松称那段时间是″拼命″。

在北京读研的时候,这所医院的骨伤科就曾是中医研究院骨伤研究所的技术指导对象。尚老暨师兄弟们曾多次来过这里。但是,科室和人一样,自身的底气不行,靠外力终不能持久。那时,张松的满脑子就3个字“盼发展”。

他没有学过经济学,不知道何谓核心竞争力。但是,凭感觉,能让自己脸红心跳的人格尊严,同样能打动其他人的心。于是,他把自己认为最珍贵的东西搬出来,作为科室发展的本钱,并被他笼而统之称为“服务”。

张松还要搬出当年导师给病人塞钱买鸡蛋的优良传统来说事。确实有些让人犯疑,与眼下的病人给医生塞红包相比,整个和现行的风气满拧。张松不信“市场会拒绝人性的光彩”。他认定:“医术加人品,永远不会过时。”

一天,珠海交警大队一位干警的儿子遇到车祸。右肱骨有2/3的地方粉碎骨折。那情景给人的感觉,好像骨髓里放了炸药,否则不会把这么坚硬的骨头炸开了花。粉碎了的骨头大大小小不知多少块。而粘连在肌肉上的碎骨头渣,由于肌肉的收缩以及手臂的重力作用,还在继续游离。

张松看了看,确实,从手术的角度根本不可能。但是,不用手术,用夹板,如何复位?很多时候,医生要有这种面对突如其来的本事。那边在哗哗地流着血,这边不允许你引经据典地搬考证。

这是感觉,是职业动作的灵性反射。张松用手挤压住患肢,通过X光的图像看,这种外力可以让七零八落的骨头有所靠拢。此时,尽管一松手,患部立刻又散乱成一堆。张松却心中有数了―――直接上夹板。

患者在来这里之前,所经过的医院,家家都只有摇头。到这里,居然是如此简单的处理。确实让人难以相信,几块夹板,真的可以让四分五裂的骨头,各就各位?

张松就像当年的老师一样,放上夹板。小伙子听话,每天按照大夫的要求做动作。慢慢的,碎骨头随着肌肉的收缩纷纷往一起靠。两个月的时间,再看片子,谁也不相信这根骨头曾经有过那么悲惨的经历。

张松说,我是用肌肉把骨头“逼”起来的。老百姓说“打断了骨头还连着筋”。生理的本质,肌肉和骨头确实是你依着我,我随着你。自然,肌肉的收缩同时带动着骨骼的复位。

张松的骨伤科创出了名堂。后来一例接着一例。

广东人信奉中医。什么润肺、去湿、清火、补肾、养颜等等,中医的术语深深地渗透到这方水土。原本如此,再让张松这么一来,中医医院更是名声鹊起。

张松的骨伤科又偏偏中医、西医都拿得起。脊柱外科、关节置换、手外科,那些高难、先进的西医技术,他们样样来得及时。而中医的手法、夹板的技术以及中药的内服、外敷等等,更是一应俱全。于是,当地百姓纷传:有骨伤病,去中医医院。

这就是市场。

人是要有点个性,否则世界将不再精彩。比如“嫌弃”这个词,在张松的职业词典中是必须剔除的。

骨伤科的临床,经常会遇到骨髓炎的病人。因为坏死的骨头组织,在不断的分泌脓血,而腐烂的分泌物通常是恶臭难闻。往往赶上给这样的病人换药,不要说凑在跟前,就是病房之外的过道,凡是路过的人都是捂着鼻子,飞快地跑。

其实,想逃避这样的“劫难”是完全有理由的。可以让护士换药,也可以指派下级医生处理。奇怪的是张松总是不撒手。于是,不少人笑话他,甚至怀疑他的嗅觉有问题:张大夫好像不知道臭?

其实,张松只是沿着属于自己的东西往前走。在他看来,骨髓炎的病人,换药是很重要的环节。作为医生,你不清楚病情的变化怎么行?下一步究竟是清创,还是刮伤?接下来该怎么用药?

张松,仗义疏财。他的病人中不止一次有流浪汉。曾经有一个乞丐,拉到医院时,已经神志不清。背上的褥疮,又深又大,完全是一个腐烂的窟窿。张松每天为他换药,每次换药好像整座病房楼都掉到了粪池里。就因为面对的是生命,就因为自己是医生,持续时间足足一个半月。

医生,一定要有这种准备,病人负你是常有的事。

张松遇到过一位民工身份的患者。那是从船上被抬下来的。据他本人说,3天前在深圳做右股骨骨髓炎手术,血是因为伤口破了流出来的。而病情来得十分蹊跷,几乎是3天一次大出血。而且“血势”汹涌,立时病人脸色全无,血压直线往下掉。这时候,你得赶快输血。

病人身上只有2000元。可是,“你不管他,他就要死呀。”张松说,包括他的吃饭、穿衣,都是医生护士们捐助的,前前后后大概有5000多元。就这么折腾了1个月。

后来经过血管造影,证实是骨动脉损伤,形成假性动脉瘤。这样,血管压力一大,它就“火山爆发”。血流得没劲儿了,它又自行封好。确诊之后,中医医院给他放了栓塞,消掉了瘤子,出血问题彻底解决。然后是换药,调理,时间又是大半年,欠款20多万。

后来,民工知道这是前面医院的医疗事故造成的。出院后打赢了官司,拿到17万元的赔付费。但是,再没中医医院什么事了。张松释怀:“我们的责任尽到了。”

这么多年,张松的朋友是怎么交的?他认为,病人对医生可以有千百条对不住的理由,而医生对病人不应有任何推脱。“不能尽职尽责,不管什么原因都是不能原谅的。”

张松崇拜孙思邈的“大医精诚论”,他说,那是中国的希波克拉底誓言。在他看来,医生不仅要“业精”而且要“心诚”。“精诚”必先“安神定志”。不论老幼、贵贱、亲疏,在医生的眼里,应该只有病人。你的责任就是想尽一切办法去救治病人。他说,这就是“大医”。如果心存杂念,眼重浮名,那么只会是背道而驰,越走越远。

其实,“情”中自有黄金屋。最先懂得“赚钱光荣”的广东人,也最能领悟赚来的钱应该放到谁的口袋里。几个回合下来,珠海这块地方的老百姓又有了新的说法:要想放心做病人,去住中医医院。

这就是人心。

自然,张松盼到了发展。2001年底,他离开中医医院的时候,医院的病床已经从30张增加到300张。骨伤科床位已经有100张。

张松欣慰。从渴望尊重,走到拥有尊重,这只是开始。接下来,在珠海市人民医院的领导位置上,他要为更多的人设计原本应该得到的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