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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三班长
三班长19岁多一点就当了司钻,因此便有点牛,一个钻井队的人都不在他眼里,天王老子第一,他第二。三班长姓岳,叫岳光,常自夸自己是宋代名将岳飞的后裔。
钻井队里光棍多。三班长说,守着个军马连,一个连全是待嫁的女子,光唉声叹气有什么用啊!有人接话说,别光吹牛,你先给我们示个范怎么样?三班长说,没问题,三天内保证领来一个。钻工们都笑了,一个叫刘大友的老钻工说,我说军马连里光养马不养牛,原来牛都叫你吹死了。三班长做出一副不屑争辩的样子说,三天后说话。
三天时间一眨眼就过去了,晚上吃饭,大家买了饭穿着工衣往地上一蹲,刘大友说,三班长,时间可到了,人呢?大家都嬉笑着看三班长,三班长一点也不尴尬,说对不起,今天她正好放夜牧不能来,明后天吧。大家笑得更欢了。这三班长,除了脑袋瓜子还灵,技术上有两下子,要不也当不了司钻,论形象就有点给岳将军丢人了,人胖个子矮,走起路来像只鸭子,一点也没有“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的气魄,凭这,三天就能勾引到一个军马连的妞?虽说她们是放马的,可听说都是大城市来的下乡知青,最少也是个高中生。三班长初中都没上完。刘大友说,明后天,到底是明天还是后天?三班长毫不含糊地说,后天吧。大家又是一片嬉笑声。
后天三班下零点班,大家睡醒一觉,果然听见宿舍里有个女子的说话声,这时候已是半下午了,就纷纷从床上爬起来,见一个女子坐在三班长床上,两人正小声地有说有笑呢。见众人醒了,三班长就给大家介绍,马芳,军马连的,又不无炫耀地说,家是省城济南的,下乡知青。然后就挨个介绍班里的钻工。马芳算不上漂亮,但还算端正,只是皮肤有点黑,不过满对得起三班长。
大家都没了话说,只有服气。刘大友也没了话说。
又过了一个星期,三班长的女朋友换了,新换的这个女孩叫巫娟。有人问三班长,这爱情不是山誓海盟的吗,怎么说变就变?是马芳没看上你,还是你没看上马芳?三班长说,她看不上我?你们注意没有,我已经够黑的了,她比我还黑,往后我们有了革命后代,还不得成了非洲土著?刘大友忍不住说,你小子别没数,还嫌人家黑,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要是敢耍弄人我对你可不客气,别以为你是班长,我当班长的时候你小子还没生出来呢!大家看看这个叫巫娟的,也没看出比马芳白来。一个放马姑娘,整日风餐露宿的,能白到哪里去?就知道三班长在玩爱情游戏。
又过了一个星期,三班下夜班一回到队上,就见有个骑马的女孩堵在钻井队门口,大家看时见是马芳,心里不免有些同情,便很热情地打招呼,请她到宿舍里坐。马芳马也没下,说我找岳光有点事,岳光你上来吧。岳光说我还没吃饭呢,还是上了马。马芳两腿一夹,那匹枣红马就一溜烟跑了。
岳光牛归牛,可上了马就牛不起来了,那马跑得飞快,岳光感到自己一次又一次被从马背上抛起来,四下里腾空,没着没落,随时都有可能摔下去,只好死死抱住马芳,一点不敢松手。三班长心惊肉跳,在马芳身后大声喊,停下,你快停下!马芳就像没听见,马反而跑得更快了。三班长只觉得耳边风声嗖嗖,眼也不敢睁,渐渐地抱着马芳的两条手臂也酸了,如果再不停下,自己非摔下去弄个残废不可。他觉得实在支持不住了,终于忍不住哭起来。三班长哭了一会,感到马跑的速度慢下来,后来就停下了,睁眼一看,四周全是树,原来他们到了一片树林里,三班长擦了擦泪说,马芳你这是干什么,把我驮到这儿来干啥?马芳的回答很简单,一伸腿把三班长从马背上蹬了下来,三班长落地的时候,身子一歪大腿撞在一根树桩上,他用手捂着大腿哎哟半天,本以为马芳会来拉他,甚至哄他,谁知等了好一会全无动静,抬头一看,马芳早已不知去向。
三班长爬起来,不辨东西南北,在树林里转了许久也没找到出去的道,后来就在地上睡着了。等三班长醒来天已经黑了,三班长上了一个夜班,又在树林里转悠大半天,饿得腰都直不起来了。在地上坐了一会,想起第二天还要上班,如果今天夜里赶不回去,明天非耽搁事,就爬起来往外摸着走。这时,他忽然看见几个井架上亮晶晶的灯,不由喜出望外,奋力朝亮灯的方向走,竟走出了树林,但那亮晶晶的东西却不是井架上的灯,而是几颗星星。
这时,已经是秋天了,满地的秋虫叫成一片,三班长听着像是在嘲笑自己,眼里又一次流下泪来。后来,三班长遇到几个打草的农民,农民已经在临时搭起的棚子里睡了,他实在走不动了,就钻进农民的草堆里睡了一夜,第二天向农民讨了点吃的,慢慢走回队上来。
三班长身为司钻,无故脱岗,在全队职工大会上作了检讨。往后不仅马芳没到队上来过,巫娟也失去了踪影,从此三班长再也不谈爱情,在别的方面也谦虚了许多。
2.石妹
有人给石妹介绍了个对象,是油田上钻井队的,介绍人说,不是人家小伙子差,钻井队那地方,没女人,人家是队长呢,不然不会到咱这来找。石妹看看介绍人递过来的照片,小伙子长得还算周正,只是觉得油田那地方陌生、遥远,但也有一点点新奇,心就被吊起来一样,晃晃悠悠的没着没落。
石妹给牛割草,碰上了邻村的三妞也给牛割草,两个人一边割草一边说话,三妞说听人说有人给你介绍了个对象是油田钻井队上的?石妹说,我没答应呢。三妞说,妹妹你别傻,我先前也是找的油田钻井队上的,他们干那活那个脏啊,人家都叫他们油鬼子,不瞒妹妹你说,我这不离婚好几年了,撒尿说不定什么时候还飘出油花子来呢!跟他们过一辈子窝囊。
听了这话,石妹心里像长了草,她要到油田上看看。石妹跟油田上的那个人通过两封信,知道他的地址,搭上车就去了。坐了很长时间的车,问了许多人,作了许多难,好不容易找到地方,一问人家说这是钻井大队,到石妹去的1221钻井队还早呢。后来出来个干部模样的人,问她找谁,石妹想也没想就说看我哥,说了心里就热热地跳。那干部说你哥是谁,石妹说了名字,那干部就给石妹派了辆小车。石妹第一次坐这么高级的车,很兴奋,车跑得飞起来一样快,车外的景物一闪而过,石妹激动得脸红扑扑的。
越往前走,越荒凉了,别说人连棵庄稼也见不着,地上全是半人高的草。也不知走了多久,前面出现几排木头房子,火车厢似的排在那里,漆成绿绿的颜色。司机停了车,说就这地方,你下车吧,我回去还有事。石妹下了车,小车调回头一溜烟跑了。这时候石妹想小个便,可哪里有厕所呢,看看身边的草,这不就是厕所吗,就在草里头小了个便。慌慌地站起来,怕有人看见,向四下里望望,哪里有个人影呢,心想这算个什么地方呢!
石妹在原地愣了一会,见除了这几排“火车厢”周围什么也没有,除了天就是地。这时候从一条小道上走来七八个人,说的唱的都有,心想,这些人倒不知道愁,顺着他们来的方向,石妹看见一个黑黑的很高很高的东西,石妹忽然想起来那东西叫井架,她在那个人的照片上看见过,是介绍人告诉她的。尽管听三妞说过他们干的活脏,可石妹还是吃惊了,只见他们从上到下像被黑漆漆过一样,浑身看不见一点点布丝,一见就想起三妞说的“油鬼子”三个字,一点不假,除了一张嘴里的牙是白的,剩下的全是黑的。石妹的心就凉了,石妹虽然是农村长大的,但石妹爱干净。石妹扭头就走,只想赶快离开这地方。
才走几步,后面有人喊,那位同志找谁呀?石妹站住了,说我谁也不找。
喊她的人说,你谁也不找,天快黑了,你就是走到天亮也走不到有人家的地方,既然到了我们这里就是我们的客,我们不能看着我们的客人就这样离开。石妹心里一沉,是呀,这个时候到哪里去呢?向四下里看看,天低了,草暗了,真的就要黑了,她忽然一阵害怕。这时候石妹听见有人议论她,有的说好水灵的妹子,打哪里来的呢,是不是跟丈夫怄气跑出来的?有的说像个刚摘下来的桃子呢,现在拐卖妇女的事可不希罕,是不是给人拐卖了又跑出来的?刚才那个人说,都胡咧咧啥,给我闭嘴,又对石妹说,我说的是实话,到队上来吧,我们钻井工人是好客的。不由自主地,石妹就跟那个人来到队上。
石妹听见有人喊他张队长,心里头一热。张队长把石妹领到一节“火车厢”前,说这是队部,今天你就在这里住吧,我到别处挤挤。不一会,有人给石妹端来了洗脸水,石妹坐了一天车,心想这脸不知脏成什么样了呢,刚才让那么多男人看,真丢人。又想多亏他来信要照片没给他, 不然准被他认出来,那才丢人呢,就蹲下身子仔仔细细地洗。石妹洗完出来泼水,见那些刚才下班的人也洗完换了衣服,全都变了个人样,一个比一个精神。拿眼去寻张队长,却不知道是哪个了。也许是到屋里去了石妹想。
石妹愣神的当儿,有人给石妹送来了饭,一大碗稀饭、两个馒头、一个青菜、一个炒鸡蛋。送饭的人说,这鸡蛋是张队长让让炊事员专门给你加的菜,你是客人嘛,石妹也真是饿了,说声谢谢就吃起来。
吃完饭,天已经完全黑了,有人来告诉石妹,说我们队长叫你去看电视,给你留了座,在最前面,我们队就一台电视机,人多,快去吧,不然座位就让别人占了。
石妹心里又是一热,心想这人倒是不错呢,干脆给他说了吧,我就是石妹。石妹这样想着,心里惴惴地往外走,院子里亮起了灯,眼前一排排的“火车厢”一下子漂亮了许多。
3.苹果园
钻井队在搞勘探,井位不偏不倚地定在了一大片苹果园附近。正是秋天果实就要成熟的季节,红艳艳的苹果一嘟噜一嘟噜的,在翠绿的叶子间若隐若现,风一吹,树叶子动了,苹果也动了,在太阳底下闪现出一片晃眼而诱人的光,还把一股股的清香味送过来,专往人的鼻子里钻。
刚分来的小吴嘴馋,也是想讨好师傅们,正好领到第一个月工资,说我请客,买苹果给各位师傅尝鲜。胡大咧说,看成色这苹果还差点火候,要是下点霜,果子挂上层白毛,那吃起来才甜呢。再说啦,守着个果园子买苹果吃也说不过去呀!一个班的人七嘴八舌说是,这么大个果园子怕偷怕抢,还怕吃啊,吃能吃几个?就一个个吹开了牛,说小时候爬瓜的故事,甜瓜、面瓜、地瓜、大西瓜,一个比一个讲得生动精彩。瓜秧矮,藏不住人,偷瓜的时候要爬着进去,偷了瓜还要爬着出来,所以偷瓜也叫爬瓜。说这些的时候是夜里躺在床上拉了灯的光景,说的就很有气氛,好像那苹果园子是自家的,想怎么吃就怎么吃,想吃多少就吃多少。
说归说,队里有规矩,来的第一天队上就开了会,先学1929年为中国工农红军制定的《三大纪律八项注意》,之后队长宣布了几条规定,指导员讲了一大篇话,先国际后国内,国际说的是克林顿与莱温斯基那档子事,说下台了不是;国内说的是中国加入WTO,说这不光是个经济问题,也是中国人的尊严呢;然后才说到果园的事,归了一句话,果园里的苹果别说偷,落到地上也不准捡,免得有瓜田梨下之嫌。
话说着就安装设备了,下了班从井场往宿舍走,正好从果园边上过,果园子大,这段距离要走差不多10分钟。胡大咧小吴他们每次从这经过准能碰上一个50多岁的老头,老头脸笑得像一朵开败的牡丹,说石油上的同志,你们辛苦啦,来园子里坐坐吧,吃个苹果尝尝鲜,红富士、小国光、金帅,随意,甜着呢!老头身后则跟了个小伙子,小伙子肩上背着个土枪,眼睛里像装满了毒刺似的盯着胡大咧小吴他们。胡大咧小吴他们礼貌地说,不啦,不啦,谢谢您大爷,有空再专门拜访。说着他们继续往前走,不经意间,看见稠密的树叶子里有一双警惕的眼睛在看着他们,不管他们走多远,那双眼睛始终都不会离开,直到他们离开果园远去了,那双眼睛才消失。刚到这里,指导员讲那番话的时候,其实谁也没往心里去,现在那话却在耳朵里活了起来:这人要是自己活得高贵一点呢,别人谁也不敢轻慢了你,要是自己不把自己当回事,别人就更不把你当人看了,石油工人啊,这牌子响着呢……从这,胡大咧小吴他们再从果园子边上走的时候就不一样了,一个个昂首挺胸,目不斜视,这不说,还不知不觉地排起了一行纵队,除了没有正步走,要不就成了天安门广场接见外宾时的仪仗队了。
霜没下,苹果倒先熟了,来拉苹果的大卡车、拖拉机一辆接一辆,一天到晚不断溜。小吴没说买苹果的事,胡大咧等也没再说“守着个果园买苹果吃也说不过去呀”的话,好像这果园根本就不存在。不几天,下了一场雨,一辆拉苹果的大卡车陷进了苹果园,任司机怎么轰油门,车轱辘干打转就是上不来。胡大咧小吴他们正好从这过,那老头变了脸,一脸的谄笑,才要过来请求帮忙,胡大咧一声招呼,小伙子们就冲了上去,发一声喊,嗨的一声车就出来了。车是出来了,车轱辘甩起来的烂泥弄了小伙子们一脸一身。反正是刚刚上了一天班,身上的工作服和脸也干净不到哪里去,谁也没在意,见车上来了,就拍拍手走人了。他们刚刚上了路,老头挎着一篮子苹果追了上来,哎,哎,石油上的同志别走,吃、吃个苹果……老头一边跑一边气喘吁吁地喊。
胡大咧小吴他们还是那个姿势,昂首挺胸,目不斜视,老头喊也没人回头。老头看看追不上,急了,抓起苹果就接二连三往小伙子们跟前扔,一边扔口里一边喊,哎,哎,石油上的同志,接住,接住啊,苹果……
苹果砸在小伙子们的头上、肩上、后背上,骨碌碌滚到地上,又骨碌碌滚到路边的水沟里,胡大咧小吴他们还是没回头,走得越发像了仪仗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