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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蝉 第1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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壁灯开着,羽凡趴在床头看书,白瓷一样的腰隐在迷离嗳昧的光晕中。薛磊洗完澡,裹着浴巾进卧室,一见这场面,浴巾哗啦就扔了,一下子跃上床,准确无误地扑在羽凡身上。

羽凡嘻嘻笑,一边说:“流氓。”薛磊嘴里含糊着:“我让你见见什么是真正的流氓!”

羽凡注意到,粉墙上两具影子交缠在一起,像两条白练蛇,不禁为自己柔软的腰肢小小地得意了一下子,忽然,一抹冰凉伸进了嘴巴里,晃动着……鉴于刚才关于蛇的联想,羽凡啊的一声惊叫出口,正聚精会神冲刺的薛磊突然受到惊吓,翻身滚下床。

打开灯,再看羽凡,头上已经冷汗涔涔。 薛磊又是懊恼又是心疼,问:“怎么啦?”

羽凡坐起来,很奇怪地照照镜子,嘴里什么也没有啊。但是还在颤抖着,对薛磊说:“我刚才无意中看了一下墙壁上我们的影子,好像两条蛇啊,这么一想,突然,觉得好像真有一条蛇钻进了我的嘴里,真的,冰凉的,方方正正的……”

薛磊四周环视一下,屋子里空空荡荡,分明就是羽凡的臆想。遂爬上床,打算伸手关灯,继续学两条蛇一起打架。

羽凡却又一次惊叫一声,伸手抓住了薛磊胸前吊着的玉坠子:“就是它!”

薛磊低头看了一下,噗哧笑了:“这小玩意儿都能搅了我们的兴致吗?赶紧滴,重新开始。”

羽凡却不干了,强行把那坠子摘下来,拿在手心里。是一枚碧绿的翡翠玉蝉,她忘记薛磊什么时候有了这个玉蝉,反正天天挂在脖子上,后来他们躲在小出租屋里欢爱的时候,有两次,这个玉蝉的绳居然鬼使神差地缠上了薛磊的脖子,弄得他差点儿窒息,后来,羽凡很体贴地将那个长绳子换成了短的,才不出那样恐怖的事情了,如今,它又吓了她一跳!

“你不要戴那个破玩意儿了。”羽凡说着,反手将玉蝉扔在床头柜的首饰盒里。薛磊像扎了刺儿一样跳起来:“凭什么啊?一个吉祥物儿而已,再说,戴玉是养身的o”一伸手,抄起来飞速戴上。

羽凡冷笑:“那么,请问这个吉祥物,是谁送给你的?”

薛磊有些不耐烦:“不是早跟你说过 了,我妈有一年去旅游,在庙里给我求来的。”羽凡扭过头去,抹眼泪:“你别骗我了,肯定是一个女人送你的,不然你不会这么宝贝。”

薛磊甩下一句:“无理取闹。”转过身去蒙头大睡。

两人都气呼呼的,一个香艳的夜晚就这样被一个玉蝉搅坏了。

羽凡可不是省油的灯,既然薛磊非要护着那块破玉,她就要搞清楚这个物件的来龙去脉。

她是在薛磊熟睡的时候解下玉坠的,6点钟就出了门。所以,等薛磊醒来,气急败坏给羽凡打电话的时候,她已经站在这个城市最大的珠宝行了。据说,这里的鉴定最为权威。

本来是想直接扔了的。可羽凡百度了一下玉蝉,知道这个东西代表着缠来缠去、缠缠绵绵的意思,不是女人送的是什么?老妈大概只会选择一个大大方方的观音吧。

但是玉这个东西,在中国有着特殊的意义,就算是佩戴也要讲究缘分的,说不定,薛磊有福,碰上一块好玉呢!所以,扔之前要先鉴定一下,若值钱,果断卖掉,买件衣服也行啊,若不值钱,承载的只是关于一个女人的记忆,羽凡会将它果断扔进垃圾桶里。

咬牙交了钱,专家是个女的,眉眼细细的。很平凡,却很耐看,穿一条卡其色的裙子,头发垂在肩膀上,戴着白框眼镜,像个老师的样子。羽凡一下子就失望了,行家,怎么说也要是个白胡子老头啊,玉的知识博大精深,这么年轻的女子,哪里就真的有了许多的经验呢?

可是,钱已经交了,又不好直接说换人,只好硬着头皮把玉蝉拿出来。

女鉴定师将玉捻起来,放在手心里,细细摩梭:“这玉,是你的吗?”

羽凡答:“不是,我男朋友家祖传的。”

女鉴定师将玉蝉又放在丝绒盒子里,掏出放大镜,脸上的表情渐渐丰富,羽凡观察着她的变化,心想,难道这个玉价值连城?小心脏也跟着突突地跳。

果然,那女鉴定师将玉蝉放回盒子里,脸上现出一抹激动的红晕:“你这是高绿翡翠,成色、水色、雕工都绝,值钱得很,要小心保护啊,你这么个破盒子,也不怕跌碎了它!要知道,我们做鉴定的,也是很少能见到这么美、这么罕见的翡翠玉蝉的!”

羽凡惊讶得结结巴巴:“那么请问……这个值多少钱?”

女鉴定师上上下下打量着羽凡,空调滋滋作响,屋子里非常的冷,羽凡也冷,她盯着面前女人的嘴。期待她说出一串带着希望的数字。

“最少二十万。”女鉴定师说,“这样吧,我给你出具一份鉴定书,比较权威的,如果你想到《鉴宝》一类的栏目去寻找买家,也好有个依据。”

说完,她优雅转身,将玉放在盒子里,进到里问去了。里问是个透明的所在。羽凡目瞪口呆地看着女鉴定师写字、拍照、盖章,好像做了一场梦,眨眼的工夫,她就成了坐拥二十万的富婆了。

那天,羽凡很委屈又很兴奋地怀着五昧杂陈的心情,将鉴定报告和那枚玉蝉都摔在薛磊面前:“好你个薛磊,买房子你没钱酋付。结婚你没钱办婚礼,我上班那么远的路,每天倒两个小时公交车,你连奔奔都舍不得买给我,害得我跟你裸婚。可是,脖子上居然天天挂着一栋房子来来去去,你这是算爱么?屁吧!”

薛磊对老婆私自拿自己的玉蝉很是恼火,正要发作,可翻开鉴定书一看,也忘记了发火,而是大吃了一惊,一个弱小的身影掠过脑海――那么平凡的小婵,居然舍得给自己这么宝贵的玉!

除了这个玉蝉,小婵好像成了上辈子的事。 高中的时候,薛磊在学校里和人打架,被开除。因为母亲早逝,薛磊是跟着年迈的爷爷生活的,现在,父亲只好带他离开家,来到自己打工的城市。为了给薛磊一个稳定的学习环境,薛父将他托付给了自己的发小,也就是小婵的父亲,每个月交点儿伙食费,让薛磊吃住在那里。小婵比薛磊小1岁,正上高二,不过因为薛磊重读了一年,两人反而上了同一年级。每天一起上学、一起复习,这样,两年下来,就有了些青梅竹马的意思,两家大人也没想到,这个结果倒是很随心,所以,薛磊考上大学,就给他们定了亲。

小婵虽然不是很美丽、很风情的那种女孩子,但是心灵手巧,还安静。她因为爱得深,分了心,没有考上大学,只上了一个大专,就出来找工作了,所以,她反倒比薛磊先毕业一年,就是在那一年,薛磊的父亲出了工伤,成了躺在家里的半残废人,收入没有了,支柱倒下了,薛磊伤心加上学费困难,居然生出了退学的打算。关键时刻小婵站出来鼓励他渡过难关,要他别被眼前的悲伤和困难打倒,并说会帮他。

果然就帮了他,小婵工作赚的钱,全部都给了薛磊当学费,他才得以顺利完成学业、体面地送走了父母,却欠下了小婵的不少恩情。在良心的督促下,一毕业俩人就结婚了。

结婚了才知道什么是夫妻,那是要两个人绑在一起烟火人生一辈子的,虽然薛磊对小婵也有好感,可是这些年,得到的多,付出的少,而男人的爱,付出的越少,就

越浅薄,再加上,他一开始本来是把小婵当妹妹的,那点儿喜欢和感恩,很快就被琐碎的婚姻生活给磨没了。

一年后,薛磊到异地工作,爱上了风情万种的羽凡,并且向她隐瞒了婚史,使出浑身解数将她追到了手。然后,薛磊回到家里,第一次向小婵提出了离婚,并且愿意将所有的家当补偿给她,可小婵不答应,死活不答应,于是,有了薛磊的第二次、第三次提议离婚。

第四次的时候,小婵答应了,含泪签下离婚协议。薛磊像一只离笼的鸟儿,迅速飞走了,结果第二天,老岳父将电话打到了他单位,说小婵在他走后就跳河了。撂下这句后就挂断了电话,丝毫不给他开口的机会,薛磊如遭五雷轰顶,想询问却没有勇气,巨大的恐惶与愧疚几乎将他淹没。他怎么也没想到,瘦弱的小蝉会用生命来祭奠爱情。

一个星期后,薛磊收到了小婵的绝笔信,信上诉说了自己的深爱:“没有你,我也许真的活不下去,没有我,希望你过得平安。”信封里夹了一枚碧绿通透的玉蝉。小婵说,“这玉蝉是家传的宝贝,我爷爷研究了一辈子玉,最喜欢的就是这枚玉蝉,它是有灵性的,可以保护你平安,如果你还有一点点念我,那么,请你每天戴着它,就像我陪着你……”

看到这封信,薛磊泪如雨下,从那时起,他才确切地知道,小婵真的离他而去了。他辜负了怎样的一段深情啊!从那以后,薛磊一直戴着玉蝉,带着对小婵的歉疚和想念,就算羽凡再闹。他也不会向她妥协,冥冥之中,他觉得这是在还欠下小蝉的债。

快十年了,玉蝉,一直戴在项上,他觉得那就是小婵的心,已经成了他身体的一部分!

直到现在,他才知道这玉的价值。小婵她,真傻啊,居然会送他一枚这么贵重的玉,薛磊心里五味杂陈。

这些年,因为那次离婚的余波,他~直像一个慌乱的孩子,不敢回到家乡、不敢去从前生活过的城市,匆忙行走在人世间,钱没有赚多少,事业也没有做成,只剩了一个羽凡,能给她一场又一场的欢爱,可是,她也向他索要房子和车子不是吗?

这枚仿佛突如其来的玉蝉,要怎么办呢?

首先,上了当地的鉴宝节目,当薛磊手里捧着烫金的鉴定证书,将锦盒里的玉蝉展现在观众面前的时候,人群发出了一串惊呼。好美好通透的玉蝉啊!旁边有专家开始讲解了:“古人认为蝉性高洁,‘蝉蜕于浊秽,以浮游尘埃之外’故而代表着纯洁坚贞的爱情……”

节目一结束,薛磊抱着玉蝉盒子,满心欢欣地往外走,羽凡喜滋滋等在外面。两人打了车回家,一路上瞻前顾后,唯恐有人知道他们身怀宝贝,又怕谁不知道他们是有钱人,很纠结。

前脚才进门,已经有电视台的电话打进来,说是已经有三个人对玉蝉感兴趣,有意购买:一个是收藏家,出价二十万;一个是富翁,出价三十万,要送给新婚的小娇妻:还有最后一位,介绍人顿了顿,出价五十万,没有说明身份。

薛磊安奈着内心的激动,约了第三个人,将电话挂掉了。

“五十万啊!”他转过身,努力装出深沉的样子对羽凡说。羽凡扑闪着大眼睛,好像是被这突如其来喜悦弄蒙了。-她预想的最高额度不过二十万,一辆车,或者是一套小房子的首付。结果竟然可以换来五十万?!羽凡跳起来,搂住薛磊的脖子转了两圈,开心地笑。

环顾四周,这租来的小屋子,又贵又小。“这下子,我们终于可以买房子了,连买车子都够了吧?”羽凡发自肺腑地笑。歪着头,很是风情地看着薛磊。钱是一个男人的底气,他今天忽然帅气无比。

薛磊忽然有了一丝得意,他这几年因为没钱,一直被羽凡欺负着,除了坚持戴这个玉蝉,其余所有事情都听她的。很累,也很窝火。现在,看着羽凡有些讨好的笑,他突然很想自我膨胀一回,就很是指点江山地说:“羽凡,这也不是你的钱,你等我来安排好不好?这不是……”他刚想说这是小婵留下的东西,是小婵的爱给他的福泽,可是,他没有说出口。

羽凡对薛磊的态度很生气:“薛磊,你不要以为你多了不起,这个玉蝉,还不是你的前妻送给你的,别以为我不知道,查一下你的经历就都有了。”

薛磊眼睛里布满了血丝,本来,自从决定将玉蝉卖掉,他的心里就有些不舍,觉得对小婵有愧,心里一直被一种无名的火气和激动交缠着占据――绝望又愤怒,喜悦又难过,他自己都不知道这是怎么了。偏偏羽凡要往枪口上撞,他不允许别人提小婵的名字!于是飞起一掌“啪”地甩在羽凡白净的脸上。

世界静止了,羽凡也惊呆了,结婚这么多年,薛磊连大声说话都不敢,现在,不过是为了一块破玉,他竟然动手打了自己!片刻,羽凡像疯子一样扑过来撕咬薛磊,大骂他没良心,“我这么多年跟你在一起,一心一意的,虽然有时候耍点儿小脾气,却从来没有真正嫌弃过你,可是你呢,穷了那么多年,才刚刚要有一点钱就开始这样对我!”疯够了,羽凡丢下一句话,“姓薛的,你不就是有几个臭钱了吗?你以为我真的稀罕吗?你不是不在乎我了吗?咱们离婚!”然后她转身收拾东西,冲出了家门。

薛磊任她疯。也不理会,兀自将玉捧在手里,对自己说:“等我有了五十万,就不信你会舍得离婚。还不是要乖乖回来?”

薛磊到底是出现在约定地点,他戴了大墨镜,将玉蝉藏在手包里,用锦盒装了。

正要给买家打电话,一辆别克呼啸而至,薛磊被刮翻在地上,并没有受什么伤,但是摔得晕头转向,玉蝉的盒子撇了手,骨碌碌滚在地上。他顾不得身上疼痛,爬起来去捡玉蝉,却被一只纤细的手给抢了先。

薛磊站起来,才发现车前站着一个女子,带着大墨镜、口罩,好像在哪里见过,但他无暇想那么多。看到女人手里正捏着他的宝贝玉,大吼:“还给我!”女人赔笑:“好漂亮的玉啊,难怪先生这么紧张。刚才实在是对不起啊,你看看有没有伤到哪里,我这就还你。”说着,她从包里掏出一块小手帕,把玉蝉上的浮尘擦一擦,递给薛磊。薛磊忙接过来仔细看看,还好没有摔坏,他便摆摆手,说:“没事,以后开车小心点儿。”女人急忙答应:“会的会的。”然后发动车子,绝尘而去!

真是万幸啊,薛磊后怕地想。所以,买家的电话响起的时候,他的心情是愉悦的,对方轻轻地“喂”了一声,薛磊立刻愣住了――是刚才的那个女人。

“真让人伤心啊,薛磊,多年不见,你已经忘记我了。不过你别害怕,这大白天的,我自然不是鬼,当年我虽然跳了河,可是没有死成。可惜我跳河之前已经把玉蝉寄给你了。想想当年真是傻。后来,我来到你身边,本想把玉婵要回来,可是看到你那么爱惜它,每天都戴着,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安心做一名玉器鉴定师,再也不想打扰你。结果,因缘巧合,你老婆竟然拿着我的玉蝉来鉴定,那时我还抱着一线希望,觉得也许不是你的意见,可你,竟然真的想把它卖掉!我说过,这个玉蝉是有灵性的,一旦不承载感情了,就不属于你了。现在,我把它拿回来了。所以,现在你手里的那枚玉蝉,是假的!

“不!”薛磊大喊,可是没有人听他的喊叫,小婵挂掉了电话。

回忆刚才那一幕,怪不得似曾相似呢,原来是小婵!

那天,薛磊到底是不甘心,联系了第二个买家,结果被人轰了出来,买家还差点儿报警,因为他的玉蝉是假的。

后来的日子,薛磊经常一个人在家里发呆。有时候还会伸手在胸前摸一下,好像那里挂着什么东西。羽凡走了,原本他以为用玉蝉换回来五十万,羽凡就会回来,可是他现在失去了这个筹码,钱这个东西,来了又去了,跟从来没有过是不一样的,知道玉蝉的价值之前,羽凡可以死心踏地地跟自己过日子,可一块玉蝉如同一块试金石,经历了这一段的波波坎坎后,薛磊知道,羽凡再也不会回来了……

责编/魏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