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应 第6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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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即将降临。通往城郊的道路上，一辆汽车飞驰着，驾车的是唐昭德。
在J市，唐昭德和他庞大的昭德集团几乎无人不知，但今天，他位于昭德大厦顶层的总裁办公室却离奇被盗了，被盗的不是商业机密，仅仅是一尊供在办公室内的小财神像。
唐昭德秘密召来了市公安局长张松。张松带着两个心腹干将忙了三个小时，却什么有价值的线索都没发现。监控录像没有任何人进出办公室的画面，连在办公室中提取到的指纹也只有唐昭德自己的。
“这尊财神保你的事业运和富贵命，供上了，就和你的命运连为一体，一定不能有丝毫闪失。”唐昭德还记得龚瞎子说过的这句话。龚瞎子是一个算命先生，唐昭德发迹后偶尔接济他，条件是对他不甚光彩的发迹史守口如瓶。
十年前，唐昭德不过是个小混混，偶遇的龚瞎子说他命该大富大贵的一席话，让唐昭德的野心无限膨胀，靠着骨子里的闯劲和颇通钻营的头脑，以及无所不用其极的手段，他逐渐在J市有了一些名气。直到两年前，一场风波几乎使他破产，又是那个龚老头找上门来，指点他在某处求一尊财神供上，不出半月必遇贵人。唐昭德将信将疑地照办了，求回来的是一尊只有十厘米高的小财神。没想到十天过后，竟机缘巧合地结识了当时的副市长、如今的市长董振，二人相见恨晚。也正是有了神通广大的董振的帮忙，唐昭德迅速摆脱了困境，小公司也开始了疯狂扩张，仅两年便成就了昭德集团神话般的霸业，还挤兑走了另一个商业大腕秦书正。
就在这春风得意之时，财神像却离奇失踪了。谁会冒着危险来偷这尊别人眼里毫无实际价值的神像？神像失踪代表着什么？是好运到头了？
一种没来由的恐惧让唐昭德开始感到心虚。命运戏剧性的变化和龚瞎子不可思议的预知能力让他不得不相信冥冥中的确存在某些神奇的力量，似乎除了去找龚瞎子别无他法。
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汽车拐过一个山头，离开大道驶上一条小路。不断的颠簸使唐昭德本来就烦乱的神经绷得更紧。
龚瞎子就住在小路的尽头，那是两间低矮的平房。房子歪斜着站在黑暗中，没有一丝光亮。唐昭德喊了几声不见回应，便开着车灯，下车走了过去。
门虚掩着，轻轻一推便应声而开，一股霉臭扑面而来。唐昭德摸索着进了屋，好容易适应了黑暗，才发现屋中已经空无一物。他吃了一惊，呆立在漆黑一片的屋子里，不断猜想着龚瞎子可能的去向和离开的理由，又一一否定。
这样不知道过了多久，正当唐昭德越想越怕时，屋子里突然响起一声凄厉的惨叫，嘶哑的嗓音撕裂了可怕的宁静。唐昭德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冲出屋子。
“你要遭报应……报应……”那声音从身后追过来，尖厉地回荡着。这分明就是龚瞎子的声音！龚瞎子怎么了？这究竟怎么回事？那一声诅咒，又是在诅咒谁？
唐昭德驾着车冲上公路，脑子里塞满了恐惧和疑问。仅半天的时间，一个个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他感到像在做梦一般，他甚至在想，如果把汽车开到最快，是不是能驶出这可怕的梦境？
回到市区已是深夜，唐昭德失魂落魄地回到家，妻子林小婉已经睡着，只有妹妹唐璐还在卧室里玩电脑。看到他的模样，唐璐吃了一惊：“发生什么事了？”
唐昭德疲惫地瘫在沙发上，摇了摇头。
唐璐说：“对了，明天得去找物管那些破人。这么高级的住宅区，居然会有人乱丢垃圾。不知道谁家打碎的东西，黄的白的，还夹杂着碎刀片啊玻璃什么的，一大袋子丢在我们门口。”
唐昭德先是一愣，接着跳起来：“那垃圾在哪？扔了？”
“没有，嫂子说要拿去给物管看呢。”
“快给我！”唐昭德的心狂跳起来。失踪的神像是瓷制的，聚宝盆、金元宝都是金黄颜色，只要碎片还在，他一定能认出来。唐璐赶紧从角落里找出那袋垃圾，唐昭德接过一看，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混在垃圾中的绝对是那尊神像。那一刻，唐昭德感到自己的心仿佛跟着破裂开来，什么事业，前程，富贵，统统随着财神像变成了一堆破碎的垃圾。
唐昭德疲惫地挥了挥手，示意唐璐去休息，自己瘫倒在沙发上。半梦半醒中，他只觉得有许多人在拽着他走，挣扎不开。每个路人都冷漠地看着他被越拖越远，一直拖到一个又脏又破的工地上，塔吊，挖掘机，起重机……一部部庞大的机器像蛰伏着的巨大的怪物，在等待着这伙人将他送入它们的口中。他死命挣扎、哀求，却不管用。他被吊了起来，狠狠地摔入一部搅拌机里，那里面全是破刀片，玻璃渣，水泥和碎钢筋。搅拌机轰隆隆地响了起来，他开始天旋地转，他听见皮肤和肌肉被割裂的声音，骨头被搅碎的声音。无数锋利的碎片轧入他的身体，内脏，他听见血管的崩裂，他甚至能感受到自己血液溅出时的温度，但那都只是一刹那，玻璃和钢片在瞬间将他的头颅和脑子打得粉碎……
唐昭德大叫一声，猛地从沙发上坐起来，浑身已经湿透。林小婉被他惊醒，连忙出来看他。唐昭德再也忍不住，一股脑将事情告诉了林小婉。
林小婉皱眉道：“会不会是什么仇家干的？”
“不太可能。这尊财神的来历和龚老头的事，除了我们、唐璐，没有其他人知道，连董振我都没敢说。谁会拿这个恐吓我呢。”
“那今天的事董事长知道吗？”
“我还没声张，要是张松这边实在查不出来，也只有去找他想办法。”唐昭德心里烦乱，尽管有林小婉柔声安慰，仍然一夜辗转难眠。到了早上，一阵奇怪的砰砰声将半梦半醒的唐昭德吵醒。声音是从厨房里传出来的，而林小婉还在他的身边熟睡。
“唐璐，干什么呢你？”唐昭德走出卧室，却没人回答。他上前将厨房门拉开，一股浓重的血腥味立时扑出来，呈现在眼前的情形让他一下子懵了。
厨房里四处溅满了斑斑的血迹，站在砧板前的唐璐也一身是血，正举着菜刀一下一下地宰着案板上一团毛茸茸的东西。见唐昭德打开门，唐璐望着他咧嘴一笑，伸手抓起一团血肉模糊的东西递过来。唐昭德定睛一看，胃里不禁一阵剧烈抽搐――唐璐宰杀的，分明是家中那只波斯猫！
唐璐嘿嘿地笑着：“你要不要吃？很好吃的。”
“不要！走开！”唐昭德惊恐地挥着手。
“不要？你居然会说不要？”唐璐的神情一下子狰狞起来，声音也变得尖锐而凶狠：“你也有不想要的时候！你这忘恩负义的东西，你会遭报应！报应！”唐璐疯了似的扑向唐昭德，使劲将手里的猫肉往他嘴里塞。
报应！报应！龚瞎子的惨叫和着唐璐的声音一起在唐昭德耳边响起。他浑身发软，慌忙推开唐璐往卧室跑去。
听见动静的林小婉刚走出来，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连忙扶住几乎撞上她的唐昭德。唐璐抓着血淋淋的猫肉追了几步，凶狠的神情突然变得一片茫然，四处望了望，又看看自己身上，突然发出一阵尖叫，一下子将手上的猫肉扔开，又叫又跳地拼命地擦着身上的血迹。
唐昭德看着唐璐的变化，心中的恐惧更甚，龚瞎子是不是死了，所以上了唐璐的身？否则唐璐的话怎么可能和龚瞎子一模一样？唐璐也像是根本不知道自己刚才干了什么。唐昭德越想越怕，强撑着让林小婉将唐璐带出去冲洗，然后打电话通知保姆今天不用来了，自己忍着呕吐去收拾厨房和客厅，擦洗身上的血迹。终于忙完了，垂头丧气地坐了一会儿，突然抄起电话开始拨董振的号码。
“喂。”电话那头传来董振的声音。
“董哥，是我。”唐昭德尽量控制着发抖的声音，“出了点事情，想和你商量一下。你今天有安排没有？”
“没有，难得清闲。”
“那我马上过去找你。”
“哟，什么事啊这么严重？我在家，你直接过来就是了。”
“好。”
唐昭德挂掉电话，林小婉看了看旁边仍然惊恐不已的唐璐道：“小璐好像受了刺激，要不我们先带她去医院看看？”
唐昭德想了想道：“也好。我送她过去，你留在家里，有什么事赶紧给我打电话。”
林小婉点了点头，将二人送出门去。
唐璐不愿去医院，唐昭德无法，只得找了两个亲信强行将她带去医院检查。自己则一路直奔董振的住所。
董振只比唐昭德大两岁，和唐昭德不同，温文儒雅风度翩翩的董振是靠自己一步步走到今天的地位。对于董振当初怎么能和粗俗的自己一见如故，唐昭德也想不通，这更使他对龚瞎子的预见能力感到敬畏。董振是他的贵人，两年多来，这句话不断被印证，到如今二人已经互为扶持，密不可分。所以此刻，董振成了他唯一可以抓住的救命稻草，出了这么多事以后，所谓的秘密已经不重要了。
董振显然也没有做好听这么离奇的故事的准备：“会有这种事情？老唐，你也是见过不少世面的人了，还信这个？”
唐昭德连忙点头，董振失笑道：“龚瞎子死没死你都没确定，就相信唐璐是鬼上身？”
唐昭德张大了口，像是还没想到这一点。正在这时，电话响了起来，董振接起来，表情有些尴尬，应付了两句就匆匆挂断了，接着道：“你仔细想一想，如果从正常的角度来分析，会不会根本就没有什么灵异现象，从头到尾都是人在捣鬼？”
唐昭德摇头道：“我说过了，在你之前，财神像、龚瞎子的事，只有小婉和唐璐知道，不会有其他人利用我的这个心理弱点来对付我。”
董振道：“不会有其他人，那么也许就是她们其中的一个。”
“不会，小婉和唐璐没理由害我。”
“真的一点可能都没有？”董振意味深长地一笑。
唐昭德一时语塞。他突然想起张松的话：“除非是用钥匙打开办公室，否则没有人可以完成这宗盗窃案。”而林小婉和唐璐都有这个能力。
“想到什么了？”董振问。
唐昭德像只无头苍蝇一样打起转来，尽力理出头绪：“对，能用钥匙打开办公室，又不引起别人特别的注意，也只有她俩！”想了想又道：“而要逃过监控，只需要买通那晚的值班人员，剪掉那几秒钟的镜头就够了！张松这个草包！”
董振点头道：“不错，那么小的一具神像，完全可以放进普通大小的女士挎包里，而要把残骸放在家门口而不被物管发现，简直太容易了。事先串通好龚瞎子装神弄鬼，也不是没有可能。”
“可问题是她们有什么理由要害我？不可能，绝对不会是小婉。”
“那就是唐璐？”
“也不可能……等等！”唐昭德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是的，唐璐一直想进集团工作，我没同意，还跟我吵过两次。可是……这也不至于让她这么恨我。”
董振冷笑道：“那么今天早上的事呢？如果不是什么鬼上身，还有什么力量能使她变成那样？”
唐昭德拽着头发，一声不吭。如果真是唐璐在捣鬼，那么她要演这么一出戏来使唐昭德深信有鬼怪在作祟，是完全有可能的。联想起早上唐璐的样子，唐昭德不禁打了一个寒战，继而转为愤怒。董振拍了拍他的肩膀：“老唐，冷静点，这只是我们的推测，你可不能意气用事。”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唐昭德刚接起来，电话那头便传来林小婉惊恐的尖叫：“走开，滚！不是我害你的！你不要来找我！啊――”
电话断了，再拨回去怎么也不通。唐昭德惊惶地站起来：“小婉好像出事了！我得马上回去。”董振连忙道：“那你小心，有什么事赶紧给我打电话。如果真是唐璐，你可得多防着她点。”
唐昭德来不及回答他，已经冲出门去。刚上车，手机又响了起来，却是带唐璐去医院检查的那两个部下打来的电话。
“什么？跑掉了？什么时候？不知道？你们这群饭桶！”唐昭德气急败坏地摔掉电话，心里又惊又乱，不知道唐璐是不是趁机溜回家去加害林小婉。他以最快的速度赶回家，迎接他的却是一片寂静。每个房间都没有人。正在唐昭德惊惶失措的时候，手机再度响起。
“唐总，我是张松。”
“什么事？”唐昭德勉强打起精神。若是张松的调查有了结果，也许会对他们的分析有帮助。
“刚才唐夫人在清溪河附近驾车失控，冲进了河里。”
“什么！”唐昭德跳了起来。
“您放心，唐夫人已经没事了，但……我们还没找到唐小姐。”
“唐璐也在车上？”唐昭德瞬间明白过来，果然是她！问清了张松的位置，唐昭德立即驱车赶了过去。
浑身湿淋淋的林小婉一见到他，立即扑进他怀里，大哭起来。张松在一旁点头哈腰地道：“唐总，唐小姐暂时还没有下落……我们会尽力打捞，还有车……”唐昭德正恨不得唐璐淹死了才好，哪还管这些，交待了几句，立即带着林小婉驱车离开。
“我们去哪？”林小婉问。
“当然是回家。”唐昭德心疼地看了她一眼。谁料本来已经稍微平静的林小婉又激动起来：“不！我不回去！那里有鬼！”唐昭德猛然一惊，汽车在尖锐的刹车声中停了下来：“家里发生了什么事？你给我打电话的时候，谁和你在一起？”
林小婉仍然惊恐无比：“龚瞎子死了，他来找我们报仇来了!他骂我们忘恩负义，所以要把那尊财神像带走！”
唐昭德也慌了神：“你怎么肯定是龚瞎子的鬼来找你？”
林小婉哭道：“你们走了以后，我一个人很害怕，就一直开着电视。后来突然有人敲门，我以为是你回来了，可是开了门根本就没有人。我一关门转身就看见龚瞎子的脸出现在电视上，诅咒说我们的一切都是他给的，要让我们遭报应，陪着他死！我刚跑出来就遇上唐璐，跟她一起开车来找你，可是开到河边的时候，我又看到龚瞎子站在路中间望着我们笑，我为了避开他所以……我、我对不起小璐……”
唐昭德扶着林小婉的双手也开始发抖：“他……龚瞎子还说了什么？”
“他说要让我们一个个被他折磨够了再死。现在小璐已经死了，我好怕！”林小婉哭得几乎瘫软，唐昭德也吓得说不出话。他和董振的推论已经完全被，这不是迷信不迷信的问题，而是真的出现了鬼！对于冤死的唐璐，唐昭德感到又悔又痛，可此刻已经没有时间伤心了，龚瞎子还会继续找上他们。连接发生那么可怕的事，家是不敢回去了。唐昭德害怕得没了主意，最后还是给董振打了电话。董振是他的贵人，说不定现在也能帮助他度过这一关，何况唐昭德此刻能相信的也只有他了。
事情出现如此戏剧性又可怕的转变，尤其是听到唐璐的死讯，就是董振也禁不住脸色大变。天色已晚，林小婉在过度惊悸后昏睡过去，只有董唐二人在客厅里对坐着，唐昭德闷着头一根接一根地抽着烟，心里乱到了极点。
董振道：“老唐，你真信是鬼在作祟？”
“我能不信吗？要不然怎么解释？”
董振苦笑道：“是没法解释。你准备怎么办？”
“我不知道，我现在什么事都没法做了，龚瞎子已经害死了唐璐，他还会来害我和小婉的！”
“可真要是鬼，你在哪里也躲不掉啊。”
唐昭德手一抖，烟一下子掉到了地上，脸色惨白地望着董振。董振见状连忙安慰道：“没事，你别担心，既然龚瞎子曾说过我是你的贵人，说不定我能压的住他，实在不行，咱们明天再去找两个阴阳师看看。你还是早点休息吧。”
唐昭德僵硬地点了点头，捡起掉了的烟头，努力了几次，终于按到烟灰缸里。
黑夜通常会让人感到不安，对此时的唐昭德来说更是如此，任何轻微的响动都让他感到心惊肉跳，无法入眠。
“你要遭报应！报应！哈哈哈。你这忘恩负义的东西，我不会放过你的……”
龚瞎子的声音似乎又贴着他的耳朵响了起来，他几乎从这充满着愤恨的低沉沙哑的声音里看见龚瞎子狰狞的表情。唐昭德打了一个寒战，他突然意识到这声音是如此的真实，而并非他的臆想。
唐昭德猛地翻身坐起来，才发现身边已经没有了林小婉的踪影。
“小婉……”唐昭德呐呐地叫着，难道林小婉也已经死了？
“你怕了吗？哈哈哈……别怕，你还没有经受世界上最大的痛苦那！我可不会让你这么轻易就死！”这声音从房间里的每一个角落传来，狞笑着扑向唐昭德。
唐昭德滚下床去，屁滚尿流地爬出卧室。
“董哥！董――”唐昭德一把推开董振的房门，还没来得及哭救，房里的景象就让他涕泪横流的脸在瞬间凝固――
灯开着，床上两个赤身的人缠在一起，一阵荡笑声和喘息声此起彼伏地传来。那竟然是林小婉和董振！
“你们……你……”唐昭德只觉得心脏猛地纠结成一团，像被人使劲地拧着，一阵持续巨大的疼痛让他眼前一黑，跪倒在地上。对于龚瞎子的恐惧在瞬间转变成不可置信的惊和怒，而林小婉和董振似乎根本无视他的存在，一幕幕不堪入目的景象让唐昭德几乎发狂，可是他已经无法像火山一样爆发他的愤怒，他只感到从心脏喷涌而出的血液填满了他的胸腔甚至头颅，而心脏也被一只巨大无形的手捏成了碎片……
唐昭德缓缓地倒了下去，他的手还伸向董林二人的方向，他睁大着眼睛，至死也不能相信，龚瞎子报复的鬼魂，会让他最爱的妻子和最信任的贵人、朋友，以这样的方式演出这么一场“好戏”，来终结他的生命……
救护车的声音撕裂了J市夜空的宁静。
但是，报应不爽的老话，绝对不会落空。
“看到了吗？”董振扬了扬手中的报纸，对着电话装腔作势地念起来：“我市著名企业家、昭德集团总裁唐昭德先生，因突发性心脏病发抢救无效，于昨日凌晨4时35分去世，年仅38岁。社会各界对这位商业奇才的突然去世都表示了深切的哀悼和惋惜……”
“行了。”电话那头传来一阵娇笑，“别逗我了，我还得继续装悲伤打理丧事呢。”
“唉，可我已经快等不及了……”董振低声道。
“两年多都等过来了，还在乎这几天。”那边哼了一声，“我事还多，先挂了啊。”
“好吧。”挂了电话，董振在沙发上躺了下来，美美地伸了个懒腰，回想起这几天来的一幕幕，又刺激又后怕。如果不是出了一些小差错，这本来应该是一个极其完美的计划――只是可惜了唐璐。
三年前，一次极偶然的相遇他记住了唐璐这个看起来乖巧可人的女孩，并发现了她还有个混得一般但颇有经商天分的哥哥。那时候和董振矛盾重重的秦书在J市呼风唤雨，董振一心要培植自己的势力，只苦于找不到合适的人选，唐昭德的出现让他暗自惊喜。在天真的唐璐那里，他很快听到了龚瞎子的故事，这也让他以一个救世主的身份降临在唐昭德面前并让他忠实如一。龚瞎子很容易收买，唐璐也容易哄骗，唐昭德的才能更让他欣喜若狂。只让他没想到的是唐昭德娶到的夫人是如此美貌。他的兴趣很快从唐璐转到了林小婉身上，头脑简单的唐璐彻底沦落为他摆布唐昭德的一颗棋子。
当唐昭德打下J市的半壁江山，挤走了秦书正的时候，董振的野心也开始急剧膨胀，他眼馋唐昭德的富有和林小婉的美貌，而林则倾心于他的风度和权势，二人一拍即合，开始了周详的计划。那之前只有唐璐和林小婉才知道唐昭德家有遗传性心脏病史，只不过从未发过病的唐昭德不在意而已。有了林小婉出马，张松的配合，财神像的消失轻而易举，而龚瞎子的什么惨叫诅咒只是最简单不过的录音机的把戏。在深信龚瞎子“神算”的唐昭德眼里，这些已经足以令他吓到崩溃。可怜的唐璐并不知道董林二人之间的，她根本不明白为什么董振要她演那场“鬼上身”的戏，可董振听林小婉说，唐璐的演技逼真得连她都几乎要吓到。不过董振一直想不通唐璐怎么会突然变卦，以她对他的言听计从来说，这几乎是不可能的。所以当林小婉后来打电话告诉他，唐璐从医院跑回家警告她和唐昭德提防自己的时候，他简直不敢相信，要不是林小婉头脑转得快，打昏了唐璐，又仗着自己水性好，装成车祸事故将唐璐送进了鬼门关，再演出一场龚瞎子索命的鬼把戏，他们完美的计划就会功亏一篑。虽然计划中，应该是由唐昭德自己去解决唐璐，然后再让唐昭德“自己解决自己”，不过既然得到了同样的结局，过程也就不再重要了。
董振满足地笑了起来，等得到了林小婉和唐昭德身后巨额的遗产，那才是最完美的。他忍不住又抓起电话来，拨通林小婉的手机。
“亲爱的，在哪呢？”
“我回家拿点东西，刚到门口呢。”林小婉的声音依然甜得腻人。电话里传来一阵开锁的响动，然后是关门的声音。董振刚想说话，林小婉突然闷哼了一下，接着就没了声音。
“小婉？怎么了？”
一阵盲音传来，电话被挂断了。
董振心里一惊，来不及多想，立即开车赶往林小婉家。
出乎意料的是，林小婉家的门竟然虚掩着。
“林小婉？”董振试着叫了两声，不见有人回应。大着胆子推开门，慢慢地走了进去。
客厅一个人也没有，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过，正在董振莫名其妙的时候，背后传来砰的一声，门被关上了。董振被吓了一跳，回头望时，全身的血液几乎在一刹那都结成了冰――
满身是血地站在门后的，竟然是唐璐！
董振张大了嘴，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唐璐的鬼魂报仇来了！他转身想跑，却被身后的沙发绊倒在地，等他爬起来，才看到沙发背后，林小婉满是血窟窿的尸体正瞪着眼睛望着他。
林小婉死了！
董振双腿一软，咚地跪了下去。他终于能体会到唐昭德的恐惧了，眼看着唐璐一步步向他走来，却挪不动身子逃跑或者开口忏悔求饶。一直到唐璐将手上沾满了血的利刃他剧烈颤抖着的身体，董振也没能再说出一个字。
他绝对想不到是这样的结局。报应？难道冥冥中真的有报应？他挣扎着望着眼前的唐璐，喉咙里发出一阵咯咯的声响。
唐璐惨白麻木的脸上突然有了表情，她渐渐微笑起来：“姓董的，你也有今天。”
“我知道你在想，我究竟是人还是鬼，是吧？”
“我不会告诉你，我也让你尝尝做鬼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的滋味！”
唐璐诡异地一笑，猛地拔起匕首，挥刀割断董振的咽喉。
“报应！这就是你的报应！”
这是董振听到的最后的声音。
唐璐一直在笑，一直笑到满脸泪花，无力地瘫倒在两具可怕的尸体旁。
是的，她不是鬼，她只是幸运地没有淹死在并不太深的河水里。她要报仇，以鬼的身份和人的躯体，为哥哥，也为自己。不过，这对她来说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唐璐再次凄然地笑起来，如果不是在医院打给董振的那个电话，董振慌忙中没有挂好，让她听到了哥哥和他的对话，那么结局也许会是另外一个样子，她没有料到的还太多，直到林小婉在家里将她打昏的那一刻，她终于想通了所有的缘由。
这都是报应。
（本文纯属虚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