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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拉·彼薇:从不按常理出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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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已进入盛夏时节的上海,外滩美术馆迎来了它的又一个精彩展览――“分享,但不公平”(Share, But It’s Not Fair)。这次展览的主角是一位人过中年却依然童心未泯的女性,一位有了想法就一定要付诸实施的冒险家,她同时也是第48届威尼斯双年展“金狮奖”的获奖者――她就是波拉・彼薇。

波拉・彼薇(Paola Pivi),1971年出生于意大利米兰,现生活、工作于美国阿拉斯加的安克雷奇,作品媒介涵盖摄影、雕塑、装置和行为。本次展览由外滩美术馆馆长拉瑞斯・弗洛乔(Larys Frogier)策划,是该馆开馆以来首次举办的非亚裔艺术家个展,同时也是首次女性艺术家个展。弗洛乔说,就展馆建筑而言,彼薇的作品很适合在外滩美术馆展出,这是他选择彼薇的一个感性的理由。此外,他在几年前曾参与策划彼薇的装置《鸡尾酒会》在法国的展出,这段珍贵经历让他记忆犹新,并想借此机会让上海以及中国的观众得以分享彼薇的艺术带来的特殊体验。

“动物是我的朋友”

这种特殊的体验从展览海报中呈现的熊皮作品便已开始,它吸引我来到展览现场亲眼目睹这件作品。“动物”一直以来是彼薇创作的重要元素之一,这不难令人联想到作品同样有此特点的另外两位意大利艺术家:雅尼斯・库奈里斯(Jannis Kounellis)和莫瑞吉奥・卡特兰(Maurizio Cattelan)。作为意大利贫穷艺术领军人物的库奈里斯是第一个在画廊空间中展出活的马匹的艺术家。在展厅中展出日常生活中的事物、甚至是带着一点点危险性的动物,以此来挑战展览机构的展示传统,同时激发观者的思考――这是彼薇从库奈里斯那里学习到的。而卡特兰则与彼薇是相识多年的好友,两人经常一起交流艺术,卡特兰艺术中怪诞、诙谐的超现实风格或多或少成为彼薇创作的灵感来源。

展览海报上的这件作品名叫《打圈便成艺术》(What goes round art comes round, 2010),在外滩美术馆的三楼展出。三楼的展厅入口有一面白墙挡住去路,只有左右两侧的狭小入口可以进入。但其实这是艺术家的特别要求,她不希望观众一眼就看到作品,她希望把奇观的效应留在观众选择向左走还是向右走之后。白墙后面,24张白色、黑色、棕色和赭色的人造熊皮地毯在一个特别设计的U型结构中,首尾相连地连成一个圈。与想象猎人展示战利品的情景相比,这件装置在我眼中更多的是一幅关于爱与分享的安详画面。彼薇总是想要诗意地表达分享或集体的经验。不同颜色的熊皮组成的这个圆周,令我联想到地球上多样性种族的繁衍生息,这其实呼应了彼薇为本次展览所起的标题――“分享,但不公平”。地球本来就属于所有的族类,他们有权共同享有地球上的资源。然而,现实往往并不公平,我们所处的世界也因而争斗不断。这同时可以看作是对人、家庭、集体和社会大众之间不同通道的隐喻。

彼薇利用动物创作的作品还有很多,比如《无题(驴)》(Donkey, 2003)、《无题(鸵鸟)》(Ostriches, 2003)、《无题(斑马)》(Zebras, 2003)、《一杯卡普基诺,然后我走掉》(One Cup of Cappuccino, Then I Go, 2007)、《呒》(Fffffffffffffffffff,2006)、《一个爱》(One Love, 2007)等等。彼薇说:“动物是我的朋友,它们是奇妙的造物......我不会把小动物从窗户里扔出去。道德感深深地扎根我内心,以至于我不能忍受自己伤害他者。”她常常利用动物来激发人们反思人类的世界,比如在受Nicola Trussardi基金会委托创作的《一个爱》这件行为装置中,她将一群纯白色的动物(马、羊、狗、鹅、鹦鹉、鸽子、美洲鸵等)带入画廊空间,这群动物闲庭信步,将整个展厅变成了一艘“诺亚方舟”。在这里,参观展览的观众成为了“宾客”,或者说,是动物们眼中“活的雕塑”。当这件作品在2006年与威尼斯“金狮奖”获奖装置《无题(飞机)》(Airplane,1999)――一架上世纪50年代的G-91战机倒置在展厅地面,就像一个人四脚朝天躺在地上――同时展出时,便具有了特殊的意义:仿佛这些纯洁的动物们成为了乱世中的唯一幸存者。而在《呒》(鳄鱼嘴中发出的声音)这件行为影像作品中,彼薇表现了一只岸边的短嘴鳄在被浑身涂满奶油之后,沉默地离开。在差异、分歧引发的争端无处不在的今天,彼薇作品中动物的这种带有敬畏的“缄默”,是否已成为空想?

再荒谬,也要实现

不按常理出牌,是彼薇作品显而易见的特征。比如,在2009年的一次展览“我希望我是鱼”中,她拍摄下了金鱼(在整架飞机的每个座位上都放了一个球形的玻璃鱼缸,每个鱼缸中有一条鱼)乘飞机从悉尼飞到奥克兰的过程;她将两匹生活在热带草原的斑马空运到意大利北部一座国家森林公园里的雪山上,拍摄下《无题(斑马)》;她从马戏团借来一头金钱豹,让其在展厅里从3000只用树脂仿制的盛满卡普基诺的咖啡杯中穿行,开幕时观众所看到的是一片狼藉;她会说走就走、背起行囊去西西里岛北部的阿利库迪岛(Alicudi),拍摄一只驴和两只鸵鸟分别站在漂浮于海面中央的电动船上凝神呆着的样子。彼薇的影像作品都未经过电脑的加工处理,而是对她的艺术行为的真实记录。沃纳・赫尔佐格(Werner Herzog)1982年的电影作品《陆上行舟》(Fitzcarraldo)对彼薇影响深刻。在影片主人公的心目中,将船移到山的另一边是必须要实现的一件事,因为“如果我不去做,我就成了一个没有梦想的人,而我不希望成为一个没有梦想的人。”这种冒险精神可被视为彼薇艺术创作的源动力。与超现实主义画家们在画布上描绘自己的梦境不同,彼薇选择用行动将自己的幻想在真实的情境中付诸实施。带着永无止尽的好奇心,旅行着、创作着,已然成为她生活的常态。

“颠倒”是彼薇作品的荒诞走向极致的符号。除了前文提到的《无题(飞机)》,这次展览期间在外滩美术馆门外虎丘路上悬挂展出的大型喷绘作品《无题》(Untitled, 2009-2012)也极具代表性。画面表现的是一架长达96米的飞机,上下颠倒,还装载着大量乘客,他们坐在机舱的天花板上,有在喝酒的、野餐的、打网球的、做瑜伽的、洗衣服的、遛狗的、祈祷的、呕吐的......所有这些行动者之间的关系网所构成的场域,象征着各种人的地位、力量、才能、资本和知识等权力因素的对比和紧张状态。

对彼薇而言,荒诞并不等于无意义,她将荒诞作为一种视觉策略来对图像进行批评。她偏爱这种反常态和错位的场景,希望用“颠倒”所带来的“不安感”警示人们:现实中有些地方出了问题,是需要反思的时候了。通过荒诞却真实的画面及其所带来的强烈体验,观众得以反思“生存心态”“社会结构”生成过程中那些“主动中的被动”。处于当代社会中的我们,自以为主动地改造了生活环境,但自身却又被动地被非人性化的生活世界所扭曲和宰制。这一矛盾难道还不够荒谬吗?也许,彼薇作品所引发的对现实的质疑,是我们解构那些现存的看似合理的社会文化制度、结构,获得行动自由的第一步。当大部分艺术家都竞相为作品扣上社会议题时,彼薇的策略显得如此地不同:以奇特的图像侵入社会空间中,用崭新的方法让观众体验到她富有创造力的批判性。

钟情“复数”设计

彼薇很善于在作品中利用“复数”来生发力量。本次展览中的大多数作品都是“复数”的:分别由多个形态各异的花瓶和知名设计品“Vitra椅”组合而成的灯具装置《无题(花瓶)》(Vases, 2010)和《疯狂的球》(Balls, 2011);由400个红、黄双色长条形枕头两两打结组成的装置《分享,但不公平》;由上万颗人造珍珠成串成串地连接在画布上构成的“珍珠画”《谢谢你海洋》(Thank You, Ocean, 2003);由9个喷泉装置组成的大型装置作品《鸡尾酒会》(Cocktail Party, 2008),以及由无数缎带垂直悬挂、相互叠加构成的摄影图像《三联画》(Triptych, 2012)。对于“复数”的理解,彼薇同样将其与“繁衍”“变化”相联系,即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正如世界的循环往复、无休无止。而另一方面,她巧用形式与色彩上的重复手法,凸显了其作品强烈的设计感,并充分调动起观者的视觉、触觉,甚至是嗅觉和听觉。看过彼薇作品的人都不得不承认,她的作品的确很美。

《谢谢你海洋》是一幅正方形,边长207厘米、厚25厘米的珍珠画。这些珍珠全部是纯白色,通过细绳连成无数小串,密密麻麻地簇拥在画板上,远看像是一片神秘的冰海。这件美丽的作品是彼薇对意大利艺术家皮耶罗・曼佐尼(Piero Manzoni)的单色绘画及装置的致敬。作为本次展览重头戏的《鸡尾酒会》则带给观众巨大的感官震撼:从9个高5米的钢管中分别有9种液体倾流而下,注入其下方的水池中。这9种液体是:水、红酒、橙汁、墨汁、甘油、薄荷糖浆、浓缩咖啡、杏仁糖浆和护肤液。观赏这件作品是种令人狂喜的体验。乍一看,这是一个极简主义的钢结构装置,但钢结构的冰冷感瞬间被液体丰富的色彩、味道和声音抵消了。装置的9个部分看起来是彼此独立的,但同时这件作品的主题却是“混合”“交叉”“运动”“转变”和“分享”,正如我们在展览现场感官所体验到的。

彼薇另一件知名的“复数”作品名为《吉他,吉他》(Guitar, Guitar, 2001):上千件日常用品(吉他、烤箱、椅子、拖车、玩具等)堆积在展厅中,且一律成双成对地提供,但却无任何构图,旨在唤起人们对恋物情结和消费主义高歌猛进的反思。还有一件值得一提的作品,是她在2005年伦敦Frieze艺术博览会期间展出的《100个中国人》(100 Chinese,1998)。这些统一穿着灰上衣、蓝裤子的中国人在展厅中站成一群,他们的工作就是“被看”,而他们的凝视却反而让很多观众感觉到了威慑。主体的个性和集体的力量是这件作品意在传达的。

对于波拉・彼薇的作品,你永远无法一眼看出她想要表达的是什么,她对于用艺术做这样或那样直接的指涉并不感兴趣,她感兴趣的是冲突的力量。尼采曾说:“对我而言,一个完美的读者,总是充满勇气、好奇心和智慧,他/她是一个天生的冒险家和发现者。”也许,彼薇所期待的正是这样的观众――跟她相似的观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