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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这是姥姥姥爷还活着的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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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个地道的东北女人,尽管没有在远方那片黑土地上生活过,自然也没有体验过那传说中的天寒地冻,但我是吃着炖酸菜、煳茄子和小葱沾酱长大的。1957年姥爷带着一家五口支援山西建设从沈阳来到太原,那年他老人家36岁,姥姥35岁,我母亲是家中长女,算一下那年有12岁。东北人迁徙山西,家家户户必定要置办的物件就是那种黑色的一米多高的大缸,这个酱缸不仅我们家有,我记忆中几乎所有的亲戚和东北邻居的家里都会有这么一口甚至两三口大缸。我先生家也是东北人,每年入冬,一个熟悉的卖菜婆婆都会早早给我们家送一车渍酸菜用的筒子白,送了许多年,去年冬天送晚了,家里人还担心那个婆婆是不是生病或出什么事了。东北人渍酸菜也很值得一写,这个留在以后,今天更想写得是做大酱,因为这个清明节去给姥姥姥爷扫墓时,站在他们的墓前,突然就闻见了那股子浓郁的酱香味。

如果这个春天,姥姥还活着,屋外窗台下那个大酱缸就已经开始射出第一缕酱香了。注意这个“射”字,只有这个字配得上东北大酱的纯粹。

我很幸福,吃着姥姥姥爷亲手制作的正宗东北大酱长大。东北大酱的原料是黄豆,每年新豆子下来,姥姥就开始工作了,第一个步骤是挑豆子,先把那种硬硬的泡不起来的豆子挑出去扔掉,然后就支锅烧水烀豆子,记得家里最大的锅要煮好多锅。烀熟的豆子姥爷有时还会用饺肉机再把它们饺碎,倒在大案板上,有点像和面,又有点像打煤糕,需用力摔成实心的豆块,每一块表面积大概有一本书大小,立起来差不多也是一本书的高度。此时打好的豆块,就有了另外一个名字――酱坯。酱坯通常会放在大面板上晾晒几日直至从外表上摸起来干燥了,然后姥爷会在某一天在酱坯外严实地裹上一层厚牛皮纸,再用绳子一块一块地捆扎好,吊在房顶的暖气管上,等待春天来临。

通常是姥姥开始刷洗大缸时,春天就到了。从房顶暖气管上取下的大酱这时已干缩成空心,从秋到冬,跨了两个季节的孕育,就等着这一刻了,姥爷把它们掰成拳头块大小的酱块,放入缸里,使水,放盐,酱做得好坏,这个是关键。记得小时候邻里多东北人,家家都做大酱,但家家都说姥姥做的最好吃。所谓一家酱一个风味,一家酱一种情调,全在手上的准头。

下了酱的这口大缸啊,真正成了姥姥在这个春天最呵护的孩子。太阳下面的打耙,是姥姥每日的必修课。记忆中的酱耙子也是个像书本大小的长方形木块,上面垂直装一根木柄,那缸中碎叨叨、稠乎乎的酱,就靠这个耙子与之较劲儿。打耙最考验人的勤快,经常打耙的酱才香。每次打完耙,姥姥都会用细纱布小心地蒙上缸口,让它尽情地淋浴在阳光下,这样酱也才会尽情地发酵。只要看见天阴,姥姥就会立刻冲出去,把酱缸挪到小房里,以避免落入雨水。回忆当年,真的不夸张,多少邻里街坊惦记着姥姥精心伺候的这口酱缸,闻着味、端着碗,在大酱还没有完全发好时就争相来要了。姥姥总是很自豪很快乐地一碗一碗的把自己的作品送出去。小葱黄瓜沾酱自不必说,还有那炸酱面、鸡蛋酱、酱茄子、酱土豆,一缸酱,制造了多少美味在我们的碗里,从夏天吃到秋天,吃到酱缸见底时,姥姥又会从菜场买来黄瓜、尖椒和那种长长的豇豆角,洗干净扔到酱缸里,这一冬天的酱菜就有了,可比六必居的好吃哦。

如果说幸福是一种味道,那这个春天里我能闻到的幸福就是姥姥家窗台下面飘出的大酱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