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与鸟 第7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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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校门前有一棵高大的槐树。每年，往往在不知不觉间，我们突然发现上面挂出了一串串玉坠儿般的花蕾，花托及萼片绿中透着淡淡的黄；有些花蕾已袅娜地渐次绽放开来，绽放成洁白的花朵；有的却还在抿嘴含羞，欲张欲放的样子。当晚风徐徐吹来，便散发出一阵阵幽香，怡人心脾。哦，这时候，我们仿佛猛然醒悟，原来夏天就这样伴随着槐花的清香，悄悄地走来了。

不记得它是哪年栽种的了，只知道它一年年挺拔、茂盛地生长着，昂然站立在校园的门前；它迎风冒雨，也沐浴朝阳。那花却一年比一年开得茂密，开得繁妍。它生命的年轮沿着树干一层一层地增加着，用一年的时光演绎一场生命的交响。

当春天走来的时候，那树枝上的簇簇新芽，像一个个顽皮的孩子和你捉迷藏似地躲藏在一些枯枝败叶后面，探着脑袋张望一阵，便冷不丁跳到你的面前，绽放出一片新绿，如烟似翠，令人顿生怜爱。它们又如怀春的少女，用一片片绿莹莹的嫩叶将她的心思密密地覆盖着。只有在面对天空和阳光的时候，才铺展开她的情怀，温柔而又缠绵。终于有一天，它们娇面含羞地试探着，敞开了青春的情怀，悄然释放着自己的美丽。于是，我也便从它们那儿知道，夏天已经开始了。

夏天，才是它们热烈而浪漫的日子。不久，娇羞妩媚不见了，它们仿如丰腴的，花开满枝，且极尽的浓艳。周围的空间里，弥漫着馥郁的幽香，这便是它们生命的华彩……

然而，这样的日子并没有多久，那洁白的花瓣渐渐凋零。继而，那告别生命的“雪花”便在风中翻飞着，落在地上，落在尘土里，有时候，被过往的行人践踏着。

于是，我常常为此而忧伤，它们会流泪吗？它们也有叹息吗？那一簇簇洁白的花朵，也会为自己生命的短促而伤心吗？也许，在伤心之后，会为自己自豪，为自己欣慰，因为生命的意义并不在于长短，它们毕竟曾经辉煌过。辉煌过后，留下的是一串串果实。明年的春天，那一条条枝丫上必定还会长出充满生机的新芽。

然而，我却为自己忧伤，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常常感叹自己的青春在渐渐凋零，感叹春光不会倒流。每当我从它身旁走过的时候，总禁不住对它多看几眼，看它在朝霞夕阳中静静地站立，看它那种难以言述的沉静与安详。天边的云霞，有时绚丽，有时淡远，仿佛是绝美而多变的背景幕布，时而变换着光彩，映衬着它的美丽。

在花开的日子里，几乎每一天都有蜂蝶逐来，从花蕊中攫取自己所需要的营养，吃饱喝足之后便飘然而去。然而它们却静默无语，每天都微笑着迎接南来北往的食客。

后来，我还看到，几乎每天都有一些快乐的鸟儿飞来，站在它的枝头，与它对话。有时候鸟儿们或在花枝间跳来跳去，或徘徊在如盖的绿伞之下，有的低鸣，有的高唱，时而激越，时而舒缓。也许是这些鸟儿在疑问，它为什么能够扎根于此，生活在这么一个单调的环境里，难道不感到乏味吗？看到它安静娴淑的样子，于是一边梳理羽毛，一边思考自问为什么要飞来飞去？

终于有一天，我和同事们突然发现在茂盛的树冠中建起了一个鸟巢。我们不约而同地一阵惊喜，“快看，鸟巢！”“在哪？”“在那儿，就在那枝叶最浓密的地方！”

哦，它终于在它的怀抱中拥有了另一种生命。我似乎听到它快乐的笑声、兴奋的歌吟。当我再次从它身旁走过的时候，不由自主地放慢、放轻了脚步。

我不愿打扰它们的和美、幸福与快乐。从此，这里鸟语啁啾，风吟树唱……

忽然有一天，我和同事们发现树下躺着一只奄奄一息的雏鸟，只见它双眼紧闭，浑身的羽毛湿漉漉的，生命垂危。可是，我们却束手无策。不久便看到双飞而归的鸟儿在飞旋呜咽，悲声哀哀。而我却只能凝眉长叹，迈着沉重的脚步悄然离开。不久，那对鸟儿终于不见了，也不知道它们飞到什么地方去了，这里只剩下一个空巢。又过了几天，那空巢竟也不翼而飞，树下散落着一片残毛枯枝！

但见，满树的繁花纷纷飞落，倏忽间，那树仿佛也苍老了许多……

依然还是日升日落，风歌雨唱，树下的人们一如既往地谈论着自己的苦恼与快乐，没有谁注意到树和鸟的故事。

我读了一本书，书名叫《迁徙的鸟》，书中的雅克•波林说：“鸟儿永远在飞，只有鸟儿从不停止飞行。”我不知道那对鸟儿离开树的时候，是如何告别的。是哀鸣挥泪而别，还是悄悄地飞走了？假如树有思维，我不知道它该作何感想呢？我又忽然间想到韩国影片《雏菊》中的场面：当他终于在无数个白天黑夜后忽然间出现在日思夜想的她的面前时，已经无法用声音表达感情的她只能泪如雨下，泪如雨下而没有声音的她已经不能说“我爱你”，也不能说“别走”了。她只能用手拼命地拍打着身后的门。而他还是毅然离去了，尽管离去的他眼角含着泪水……

今天，我驻足在树下，在暮色中出神。明年的春日它将情归何处？我想，我一生都不会想明白自己究竟是做一只鸟好，还是做一棵树好呢？这想象似乎有些幼稚，不由得一阵无声的苦笑，泪水在心中滴滴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