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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元书写与风格立言:二胡之美的当代呈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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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您想知道当前国内二胡演奏家的演奏水准大致到了何种高度,如果您关心当今二胡音乐创作的发展现状和风格走向,您一定能从“2012首届北京胡琴艺术节闭幕式音乐会”中得到一个有说服力的答案。

2012年11月22日晚音乐会结束后,从北京中山音乐堂走出的观众应该更能理解主办方把本届胡琴节闭幕式安排为一场新作品音乐会的真实意图——和开幕式上演《二泉映月》、《独弦操》、《长城随想》等众多近百年来常演不衰的经典曲目互为呼应——这台新作品音乐会显然着意于综合呈现当代二胡音乐的创作现状。

音乐会一共上演了六首近两年来创作的二胡作品。其中,五首曾在国内各类作曲比赛中获奖,另一首为本届胡琴节特别委约作品。六首曲目虽体裁相似——上半场四首是二胡与钢琴(或古筝)的二重奏形式,下半场两首是二胡与管弦乐队的大型协奏曲——但所使用的音乐语言和写作技法却大相径庭,气质风貌也迥然不同。

由中央音乐学院中国青年民族乐团乐队首席尚祖建演奏的《山之际想》是上半场的开场曲。该曲创作于2012年,获得了“第五届刘天华民乐室内乐作品比赛”二等奖。曲作者饶鹏程在乐曲中大量采用了南方少数民族音乐和地方戏曲的素材。全曲分三部分:充满幻想的引子由拨奏引入,为获得特殊的拨弦音效,演奏者先用一把卸掉弓子的琴来拨奏,尔后再使用另一把二胡拉奏:第二部分是行板,二胡的线条与钢琴织体写得非常灵动;最后一部分是用四川和湖南地域音乐素材写成的一段“疯狂的”快板。三个部分一段比一段紧张,演奏者尚祖建把握了乐曲的呼吸和“尺寸”,营造出一种来自山间的自然之声,对散板的处理也体现了一种良好的分寸感,形散而神不散。同时,即使在弱奏的段落,也依然忠实地传达出作品所需的紧张感。

第二首乐曲是中央音乐学院作曲系学生李博2010年写就的《旋叶》,获得了“2010高等音乐艺术院校二胡作品比赛”一等奖,由于演奏者孙凰出色的演绎,当年还获得了“最佳演奏奖”。2011年该曲再度获文化部“第十五届全国音乐作品(民乐)”一等奖。李博抓住了二胡乐器的特点,其慢板旋律很适合二胡演奏,但又不是传统意义上的旋律,而是介于传统和现代之间。快板部分的发展由动机叠加,层层递进。孙凰当晚的演奏体现了高超的演奏技术和出色的二度创作能力,在不断变化的节拍、各种快速的大跳和繁复的节奏当中游刃有余,她演奏的音色细腻而富于质感,飘逸而有深度,使全曲散发出一种抽象空灵与自然唯美并存的音乐气息。

由留学海外的赵俊毅写作的《幻想曲》完成于2011年,由演奏家杨雪首演。该曲曾获中央音乐学院“211工程”三期建设项目——“中国民族器乐精品创作奖”。其旋律特点和李博的《旋叶》有一个共通点,就是旋律极具现代感,显示了年轻一代看待二胡这件传统乐器的眼光。一个长达二十几小节、由二胡独奏的引子是整首作品的一个亮点,同时也是演奏家处理的难点。当晚,当杨雪以极强的掌控力和悠长的气息演奏这个庞大的引子时,全场观众都沉浸在她唯美的音乐述说中。杨雪同样也体现了对旋律诠释和情感表达的出色分寸感,既传达出了该作品所具有的现代感,又呈现了二胡内在的传统气质。

上半场最后一首曲目,是作曲家朱世瑞于2011年完成的《水想Ⅱ》。作品于2012年获得了“TMSK刘天华奖——中国民乐室内乐作品比赛”一等奖(也是该比赛十年五届以来唯一的一等奖)。关于生命之源的水,老子尝曰:“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此乃谦下之德也。”朱世瑞正是借水“因势而流,随物赋形”的特征,着意于水之声、态、情,思,德及其所具有的中国文化意象,写下这部色彩斑斓的二胡与古筝重奏作品。担任二胡演奏的闫国威刚刚捧获“2012·CCTV民族器乐电视大赛”职业拉弦类第一名。她与古筝演奏家苏畅一起共同演绎了这部充满传统审美意境的二胡新作。就古筝演奏而言,这部作品的技术难点在于,作曲家使用了大量的“新”技法:从模仿古琴泛音以表达古风古韵,到双音泛音,再到颇具难度的“按滑颤”等,都让有“三分弹、七分韵”之说的古筝演奏变得相当困难,但最终两位演奏家配合默契,二胡的长线条和古筝的点状特性形成互补,出色地表现出了作品的丰富情感和优雅情趣。

下半场第一首曲目是作曲家张朝创作的协奏曲《太阳祭》。作品完成于2012年10月,曾获“第四届全国少数民族文艺汇演”最佳音乐创作奖,当晚演出的管弦乐队版由原来的民族管弦乐队版改编而成。张朝从云南基诺族的大鼓舞中吸取了音乐灵感,充分挖掘了二胡与管弦乐的音色特性,并将两者巧妙地结合在一起,整首作品充满了神秘、豪迈粗犷的远古气息。演奏家严洁敏以高超的技术和艺术处理,把密集的节奏和舒展的长音旋律演奏得张弛有度,错落有致。对句逗、气口、抑扬顿挫的处理,看似无所拘束而皆中绳墨。把一种生命的蓬勃力量倾注在弓指之间,淋漓尽致地表达了作品对爱的追求和对光明的赞美。

音乐会的最后一首作品,是作曲家常平应艺术节委约创作的二胡与大型交响乐队协奏曲《天香》。听过《天香》后,很多人一定会感叹该作品对演奏技术的要求:频繁的、大胆而超乎意料的从二胡的低音区疾速跳进到极高音,好几处两音的问隔距离竟达21度!中间没有一个中介的音,且这些极高音往往不是一个乐句的结束,而是另一个乐句的起始。这就意味着。演奏者必须无比精准地跳进到这个音,并毫无痕迹地即刻演奏下一串毗邻的音符,这对任何弦乐(无论中西)的演奏者都可以说是一个近乎苛刻的考验。另一方面,作品某些片段的速度快得惊人,如在高潮处,二胡以难以置信的急板演奏的密集音型倾泻而下,若风驰电掣、似水银泻地,让人感受“声振林木,响遏行云”的酣畅淋漓。对于这些高难技法,演奏家于红梅却举重若轻,在众人皆惊、心悬一线的刀光火石中,优雅应对,展示了其无可挑剔的演奏技术。当然,如果以为《天香》只是以难度取胜的话,那真是个天大的误会。事实上,情感与人性的光辉完全能从字字玑珠的音符中体悟到。在乐曲中段,华彩之前,当全场巨大的、急风骤雨般的声响戛然而止……空气仿佛凝滞,只剩下二胡在同样的音高位置,奏出一缕清雅悠长的慢板旋律,如泣如诉却惊天动地,余音袅袅,催人泪下,对演奏家的音乐艺术人文素养要求极高。毫无疑问,这部作品融技术与艺术一体,整体结构浑然天成,其使用的音乐语言超越了以往二胡所使用的传统意义上的“语言”,而蕴涵的情感张力又把二胡的表现能力发挥到极致。正如在音乐结束之后,诸多业内人士评价的那样,这将会是一部划时代的作品。当然,我们还是把一切都留给时间吧,当于红梅在掌声中谢幕,音乐却依然在继续,观众也依然深深地沉浸在音乐所带来的震撼当中,这是二胡的艺术魅力,这也是音乐的魅力。

近年来,许多音乐界人士常常会思考这样一个问题:在庞大而又有着悠久历史的胡琴乐器家族中,为什么是二胡独领,成为了当代受众最广、习者最多的乐器7

有人把原因归结为是二胡本身的乐器特性(如,音区,音色等)决定了它的丰富表现力。这固然有一定的道理,可是细究起来,就会发现这种特性并不是二胡所独有的。相反,在民族特色方面,许多其他胡琴乐器比二胡更加鲜明、更加接近传统和更具有民间气息。

那么原因何在?笔者以为,一个很重要但又常常被忽略的原因就是自刘天华以来。一代又一代的二胡演奏名家。作曲家共同挖掘了二胡的技巧和表现潜力,他们或拓展了二胡表现的技巧和表现的方式,或创作大量高质量的、能反映时代精神和民族气质的二胡作品。这些自觉和不自觉的努力,使二胡不断被“雅化”、艺术化和“技术化”,形成了一股繁盛的二胡音乐文化,不断呈现二胡乐器的综合之美,并推动了二胡近百年来飞速地发展,使之成为重要而影响广泛的民族乐器。

而这场音乐会作为“2012首届北京胡琴艺术节”的重头戏更像是一个个窗口,透过它观众看到的是新世纪以来二胡创作和演奏的一片色彩斑斓的天空。就演奏而言,当前二胡演奏家的演奏能力确实取得了很大的飞跃。这足以说明我们的传统乐器——二胡可以演绎更多样的风格,表现领域还有更大的、可拓宽的空间。闭幕式(其实也包括本届胡琴节的其他几场音乐会)结束后,很多人可能都会有这样一个感觉:伴随二胡教学和训练水平的不断提高,演奏技术获得了空前的发展,使当下二胡演奏家的演奏技巧为作曲家的创作留下了更为自由的发挥余地。

通过这场音乐会,就创作而言,可以看到,这台音乐会上演的几首作品:融高难度技术与艺术的风骨情操于一体的——《天香》;追求和讴歌生命精神的《太阳祭》;展现独特民族语言的《水想Ⅱ》,对民族民间音乐素材进行现代阐释、又加入当下年轻人所喜欢的“时尚元素”的《幻想曲》、《旋叶》、《山之际想》等作品各具特色。作曲家们以各不相同的创作理念和方式,创作了精神面貌和艺术气质完全不同的二胡作品,以多元的方式书写和呈现时代精神。值得一提的是,六位作曲家年龄相差很大,跨度从“50后”到“90后”,他们作为当下国内作曲家的代表,透过胡琴节这个平台,在展示出二胡综合之美的同时,也呈现出当代二胡音乐创作的一个缩影。

应该看到,这些作品又具有一些共性,那就是:在创作理念上,努力地体现传统民间与现代的交汇;在文化取向上,更多地关注本民族特有的人文精神和人文关怀:在审美取向上,尽可能地展示传统艺术精神的古与今,合理地平衡感性与理性;在表现手法方面,客观上既显示了对现代技法的吸纳融合,又继承发展中国传统音乐的“韵律美”和“线性美”。而这些基本的共性特征,又在一定意义上代表了当下音乐的时代特征——这些作品以风格为时代立言,并可能预示着今后音乐语言的发展趋向。

如果说这场音乐会存在一些不足之处的话,那就是上演的六首作品的艺术水准并不均衡,个别作品的创作存在“形式大于内容的问题”,在追求新技奇巧的同时忽视了对作品深度和内涵的探索。当然,从另一角度来说,这是否也可以说是当下现状的一种真实再现呢?其实对于二胡音乐的创作问题,在音乐界一直存在着争论,有学者认为创作要保持二胡的传统特性。比如,主张要发挥二胡具有的善于演奏旋律的特点,创作出旋律性强的二胡作品,并对当前各种“前卫”的创作颇有微词,这些学者担心对二胡技法的各种“新探索”会丧失二胡原有的民族性,或是担心在创作中由于过度追求“新观念”会导致观众流失。而另一些学者则认主张,要让二胡去“民间化”,也就是要在创作领域中鼓励作勇敢的、新的尝试,认为“去民间化”具有必然性,且其目的是为了进一步强化二胡的“民族归属”。

当然,普遍的共识也存在:一是认为,当下社会各界都对二胡音乐作品有着巨量的需求,应该创作出更多的新作品、好作品以满足这种需求:二是认为,在创作的实践层面,应该鼓励更多的专业作曲家介入二胡音乐的创作。作曲家关铭在其网络博客中所说的两种情况值得重视:其一是,他说“现有二胡音乐文献有两千多首作品,百分之九十出自演奏家之手”;其二是,他认为,近年来“(二胡音乐的)移植作品已形成风气。”例如,对《卡门》、《流浪者之歌》等小提琴作品的移植。“究其原因,是国产二胡作品在技术上已经满足不了演奏家的需求,这一切说明技术在进步,在发展。他们正向着更高更难的技术层面攀登。目前音乐艺术院校的师生说:他们吃不饱。我认为这不是艺术上吃不饱,而是技术上吃不饱。”

他说的这两点都说明,专业作曲家对二胡音乐创作的介入还远远不够。

尽管理论界、创作界、演奏界对如何让二胡音乐面对新的时代及如何走向未来这一问题的观点不一,但不得不面对和思考的是,如何让二胡音乐文化在百年来飞速发展之后,走向明天?本文认为,途径之~就是让二胡注入时代的气息和显现时代的光彩!再进一步追问,如何到达这一共同目标?也即,如何让音乐体现时代感?答案就是——音乐作品应体现当下时代所赋予的精神内涵、描绘当下时代的人文情怀,体现当下时代的情感诉求。同时,抛开简单的技术和情感孰轻孰重的争论,抛开简单的为谁创作的争论。事实证明,历史上能够保留并流传的经典作品无一不是对其相关乐器的演奏技术发展起到了巨大的推动作用并代表着当时表演技术发展的最高水准,同时又有着深厚人文关怀和情感内涵的作品,这样作品是不必担心没有听众的。

百年来,二胡的发展之所以生机勃勃就在于其紧扣时代的脉搏。而坚守二胡的传统本色和丰富它的内涵,则必须不断在演奏技法和创作观念方面做有益的探索——所幸,2012年北京首届胡琴艺术节的一系列音乐会,尤其是闭幕式新作品音乐会,让人欣喜地看到了当下的二胡音乐如何继承传统的同时反映了当代,又如何预示了未来发展的可能性。这可以说是本场音乐会最大的价值所在。

(摄影刘海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