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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爱来一次生死相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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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次见到安宁,她站在设计部门口吸一瓶酸奶。她背了一个驼色双肩背包,长长的睫毛下,一双亮亮的眼睛看着我。

最近,公司市场部和我们设计部正在招兵买马,看模样,她十有八九是市场部招来的公关美女。

我掏出钥匙边开门边说:“小姐,新来的吧?市场部在左侧第二个门。”

她忽闪着黛色的睫毛:“去市场部干什么?”

我指着门楣上的牌子:“这里是设计部,市场部在那边。”

她瞥我一眼:“那几个字我认识。”

我不理她,径自开门。她居然跟了进来,溜溜达达的样子很像领导视察。最后她站在我的制图板前看得有模有样。早晨的阳光恬淡地穿过窗子,照在她细嫩的脸上,闪烁着毛茸茸的细微金光。忽然她拿起一支铅笔,刷拉刷拉地在我勾勒的草图上一通乱画。

天哪!那可是我谋划了一周还没搞定的设计,鬼才知道,她的涂鸦会把图纸搞成什么样子?!

我跳起来,喊:“你干什么?”

她居然很无辜地看着我:“我没干什么哪。”

我一把夺下她的笔:“还有比你干这个更糟糕的吗?”

她笑了,把图板前的位置让给我。我心疼地俯身去看被她糟蹋了的图纸,咦!我苦思冥想处理不好的阳台和楼梯拐角,在她几笔点化之下,居然呈现出完美的态势。

我目瞪口呆。

她靠在窗边,兀自看跃出楼群的大太阳。

难道这小妞懂设计?几笔下来,顶得上我一周的辛苦。我堆了一脸笑容,说:“小姐,你挺懂建筑设计。你是……”她乜斜着漂亮的眼睛笑:“我本来就是来设计部上班的,你看不像?”顺手扔到我桌上一个小本本。

小本本是毕业证书。我翻开,姓名:安宁;年龄:25岁;学历:民用建筑系研究生。

看着我张口结舌的模样,安宁乐,剔透亮泽的指甲丁冬丁冬地叩击着桌子说:“嗨,傻什么傻?都是面嫩惹的祸,不怪你啦,以前还有人以为我不学无术,高中没毕业就弄一假文凭出来骗人呢。”

我激动:“就你刚才这几笔,就让我长眼了!”

上班的同事来了,嚷嚷着:“秦岭,一大早就约会啊,约到办公室里了?”

“胡说什么,这是新来的同事,安宁小姐。”

没事做时,安宁像一只快乐的麻雀,叽叽喳喳旋转在每一张制图板边,让设计部的大男人们很是开心。画图纸时,她皱着好看的细眉毛,宛如沉思的天使。久了,就有同事本着肥水不流外人田的原则撺掇我:“秦岭,还不下手?”

我只有苦笑的份,我拿什么追她?虽然人不是太丑陋,也绝不是帅哥级别;学历没人家高,家境更甭提,安宁她爸是市府的处长,她妈更厉害,挂着局长头衔。站在她家门口都有人在檐下走的感觉,这恋爱还怎么谈?我考大学跳出了农门,靠自己打拼才成了家中的第一代城市移民。

后来,同事们对我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你和安宁绝对一双金童玉女,你们两个结婚,还会省下我们一份红包呢!”

我有点蠢蠢欲动,表面上却无动于衷:“官宦人家千金,我哪配得上?”

不久安宁竟然有事便喊:“金童,玉女请你过来看看设计图纸。”

我起身,周围就轰然低笑,我做正经状:“安宁小姐,请不要叫我金童。”

安宁乐了:“等你有了女朋友,我就不叫了。”

“就你这样叫,我上哪去找女朋友?”

安宁白我一眼,很伤自尊的样子,撅着小嘴巴甩手走人。

一天午休,设计部只有我和安宁。我正看报纸,安宁哒哒哒地走过来,懒懒地靠着制图板,合上我手里的报纸:“秦岭,我要死了。”

这鬼丫头肯定又在琢磨点子折腾我,不理她,我摊开报纸继续看。

“秦岭,我真的要死了。”她把一本病历放在报纸上。我抬头看她的脸,果然,有一点苍白,往日温润的睫毛也显得干燥。我迟疑地看病历,除了安宁自己填写的姓名、年龄以及职业外,大夫写的诊断有如天书。

我说:“安宁,你吓唬我?”说时心里酸了一下。虽然我没有勇气追她,但百分之百地喜欢她。

“白血病。”她说着,合拢病历,塞进包里,然后回来和我一起看报纸。她一脸恬淡,似乎“白血病”与己无关。她越是这样我越难过,报纸上的字在我眼里一片模糊,快乐漂亮的安宁,难道真的……我的眼有点发潮。

我哽咽:“安宁,白血病不是绝症,可以找合适的骨髓配型移植骨髓。”

我的脑袋翻腾着,怎样救可爱的安宁?让全公司为她捐款做骨髓移植?我边想边口不择言地说。安宁淡淡一笑:“我父母把手术费准备好了,就看能不能等到合适的骨髓配型了。”

安宁回自己的位置上,微闭双眼,好像很疲惫。

我说:“安宁,你不要上班了。”

安宁张开眼睛:“不上班,难道让我无所事事地等死?还有,这事不要告诉别人,我不喜欢别人用怜悯的目光看着我。”

直到下班,写字楼里陆续响起关门锁门声,整栋大厦渐渐安静了,我还坐在制图板旁发呆。忽然安宁懒洋洋地说:“秦岭,该下班了。”

我说:“哦,你该早点回家,要我送送你吗?”我担心她走路摔倒。

“随便你。”

我们出了写字楼,蔚蓝的夜空上有稀疏的星星在闪烁。安宁突然站住了:“我们不坐车,你陪我走回家好不好?”

我拒绝:“不行,你会太累的。”

安宁却突然哭了:“总是听别人说爱情很美,我还不知道爱情的滋味就要死了,呜呜……我多冤!”

我说:“安宁不哭,不哭……”我仓皇着双手,不知该不该给她擦眼泪,或是不是给她一个宽慰的拥抱。

安宁一头扎进我怀里:“秦岭,在我死之前,你做我的男朋友吧,让我感觉一下爱情的美好。”

短暂的幸福感涌过我的心头,然后是心痛。安宁边把眼泪蹭到我身上边说:“你就当成全一个将死女孩子的心愿。”

我怎么能够不答应?以前是害怕拒绝不敢追,现在,只要她要,我愿意把所有的爱都给她,让她感觉人生的美。我告诉安宁,只要是她喜欢的,我什么都答应。

安宁仰起脸,颊上挂着晶莹的泪珠,以及慢慢扩散的绯红:“能吻我一下吗?”

我的心扑扑狂跳。一个绵长而笨拙的吻盖上她的红唇。

似乎是有了爱情的滋润,安宁的精神很好,走在路上,蹦跳自如。我常担心她会累着:“安宁,你没感觉累吗?”

安宁很快乐,她说爱情真好,让我忘记了病痛,如果一辈子都这样该多好。

那些日子,我到处寻找治疗白血病的偏方,只要有一线希望,我就不会放弃安宁。安宁反复用一句话表达她的感动:秦岭,我真的很爱你,如果我能活下去,一定纠缠你一生一世。

我渴望让她纠缠一生一世。

这个小女子,不仅有高学历,还有一手好厨艺,下班就拽我去超市买东西。黄昏中,她和我拥挤在窄小的厨房,她裹着围裙叮叮当当敲锅沿:“亲爱的,美食来也。”

她天真而专注地看我吃她烧的菜,一副幸福无边的样子。她一次次对我说,让我们用吃来表达对生活的热爱。每次听她这样说我就心酸,她那么爱生活爱幻想,而她的生命,究竟还能支撑多久?

转眼过了两个月,一天晚上,安宁问我:“秦岭,如果不是我得病,你会不会追我?”

我笑笑:“有心,没胆。我知道你会找到一个比我好的。”

安宁凶巴巴地说:“哼!男人抛弃女孩子时都这样说。”

我忙解释:“我说的是真话,像我们这些第一代城市移民,所有的打拼也仅仅是原始积累,现在谁不现实?会爱我?”

安宁紧紧地盯着我,不说话,一下一下掐我的胳膊。她一生气就掐我,捞哪掐哪,边掐边嘟哝:“第一代移民怎么了?我就爱第一代移民的打拼精神。”

正当我庆幸伟大的爱情阻止了病魔对安宁的进攻时,她却突然晕倒了。

那是个周末,我们在湖边踏青,安宁捉到一只横行霸道的小螃蟹,猛然站起来冲我喊:“秦岭,我捉……”话没说完,她软软地倒了下去。

我吓疯了,抱着她喊:“安宁!安宁!”她不应我,美丽的睫毛覆盖着紧闭的眼睛。

我把她驮在背上,没命地往医院奔。我喘吁吁地告诉大夫,她有白血病,在郊外晕倒了。

大夫看了她一眼说:“不像啊,有病历吗?”我连忙从安宁的小背包里翻出病历塞给大夫。

到底是大夫,能看懂另一个大夫的天书:“谁说她有白血病?她是低血糖。说说是怎么晕倒的?”

我晕!一种幸福感让我高兴得发晕。

听完我的描述,大夫说:“这是低血糖的典型症状,以后注意点。”

大夫做了简单处理,安宁就醒了,一副很是懵懂的模样。看着她可爱的脸,我已逐渐明白了她的“险恶”用心,不就是设计个圈套跟我谈恋爱嘛?我何不就此装傻?

当安宁紧张地询问,大夫有没有给她做检查时,我说:“大夫很忙,让我们等一会。”

安宁腾地站起来,拉起我就跑。我的心那个乐,那个美,就甭提了。我继续装做全然不知情状,看看这个小妮子还能玩出什么新花样来。

一天,安宁一脸哀伤地说:“看来,能和我相配的骨髓是等不到了,呜呜,我还没结婚呢,呜呜,死了多冤!”

我拥抱她,安慰她,捧着她的脸说:“亲爱的,我愿意成全你到底,我跟你结婚吧。”

安宁感动得一塌糊涂,一双小手忘了假装无力,紧紧拥抱在我腰上:“秦岭,你后悔还来得及,如果你不爱我,结婚了我又死不了,会害你一辈子的。”

我说:“不怕,被你害,幸福着呢。”

“要是结婚不久我就死了,你会伤心吗?”

“亲爱的,多吃点糖就好了,低血糖不会死人的。”

安宁美丽的脸上满是惊讶。

完了,我说错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