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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酒瓶”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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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久平,外号李“酒瓶”,揣着二锅头走街串巷的片儿警,一个穿着警服的老百姓,在他自己的领地里,他像父母和长兄一样管理一切,他步入中年,失落感和对儿女的无法沟通时时困扰着他,他关好家门,把外面的风雨挡住,风雨却早晚要来,并且席卷一空,儿女是他唯一的财富,妻子是他惟一的慰藉,当他们都离他而去时,他只有坐在暗影中喝酒,并逐渐成为暗影的某一部分。他的荣誉,与罪犯几天几夜不合眼的战斗,生活在枪口之中,正义的决心,英雄的气魄,贯穿了他的一生,和家庭生活一样,是他生活中的两个世界,不在此即在彼,他就是这样一个真实的存在,是我向童年的父兄的一次追忆,是我向以正义为使命的普通警察们的一次致意,他们的生命是我们安全的屏障。

缘起

李保田老师是我的大学老师,他教导演系,我在文学系读书,只是在背影处偷偷景仰他,他代表了这个时代的一个高峰,一个卓越标准,一个决不苟同潮流,创造出真正精神成果的艺术家。从《菊豆》到《人・鬼・情》到《葛老爷子》到《摇啊摇,摇到外婆桥》,每一个形象都矫矫不群,千变万化,我深爱他的表演,以至狂妄到要为他写一部剧本的地步。

1999年,我敲开了他的门,当时我还是刚毕业一年的大学生,托了五集成稿的,自以为是的“侦探剧”找他,毫无疑问,被拒绝了。他的热情让我感到羞愧,他安慰我,并且给了我一个最重要的忠告,“脚踏实地”。他说你不能忘掉你自己的真实生活,一味迎合娱乐,那是不负责任的。他又说了很多,他谈到警察,不是屏幕上雷厉风行,富有美国色彩的刑警,而是蹬着自行车,没有学历的小片儿警,平均寿命47岁,每天和小偷、抢劫犯、吸毒者打交道,每天摆平各种事端,把灾难消弥于无形之中,却又没人关注的无名英雄们。他说如果写警察,我愿意贴近他们。从这一句话开端,《警察李“酒瓶”》的内核就确定了下来。

写作,拍摄与成品

我写出了一集半的剧本,零散的十几页纸,我交给了李保田老师,那是忐忑不安地等待,像小学生把作业交给老师一样即盼着受承认又害怕遭打击,他对艺术的苛求和严酷是出了名的,为他写作,只是一个发狂的青年人的梦想。第二天,消息传回来了,电话里,他说我很喜欢,非常喜欢,继续写吧,我等着看。没有什么比这些话更让我感到幸运的了,那是有生以来最幸运的一次。之后,是写作。

没有人是独立完成一部长篇作品的,写作过程中,我的同学、朋友无私地把他们的经历提供给我,我像一只黑暗中的蛾子,逐渐把自己编织进一个情节之茧中,有时候沾沾自喜,有时候悲观绝望,三稿、四稿写一集是常事。

一直到创作完成,像被掏空了一样,我不能确定它是一部好作品,对我来说,我深爱其中的每一个人物。

此后,开始修改,李老师、导演和我在宾馆的房间一谈就是近一个月,李老师帮我逐一矫正了所有不成熟的成分,理顺了情感,导演把住技巧,每天三个男人闷在屋里谈,一谈就是一整天,口角生泡,疲惫不堪,在这一个月里,我逐渐接近一点李老师的精神世界,他对人物的阐述和简短的模拟经常让我一下子险些落泪,我强忍回去,难为情而已。

然后他去体验生活了,去派出所,每天上班一样,我在家修一稿,再修一稿,然后开始拍摄。

在拍摄现场,我目睹了令人惊奇的现象,所有剧本中的人物像从纸上走下来一样,那真是一种惊异,我过去的创作从未出现过类似的情况。我几乎陶醉在他们之中。

李老师没有表演,他一直在状态中,只是在镜头里释放热能,我逐渐明白了他的天才所在,长期孤独生活中养成的敏感,博学之后的含蓄内敛,直到为准备最简单的一场戏时也付出全部努力,几个月里,安眠药吃了多少,没人知道,单看剧本上的标注也足够惊人。他的脸色很不好,在剧中不停地抽烟,现场对戏,一坐下来沉思总结,这里没有艺术家,只有一个不懈地追求完美的工作狂,这就是他,不折不扣的李保田,为人师表的李保田。

几个月之后,我看到成品,一夜和半个白天我一口气看完了,我告诉他,那是激动人心和完美的,三集以后,我认不出他了,就是一个活生生的李“酒瓶”,他不受任何人操纵,把握他自己的命运,一言一行,一喜一怒,让我为之动颜,我对剧本如此之熟悉,仍是泪流满面。我知道,这是朴实的力量,有时候,朴实是一种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