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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剩下的幸福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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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畅畅不得不对老妈表示了崇高的敬意和衷心的感谢。

老妈把一张照片拍在刘畅畅的面前“星期六晚上六点,加布餐斤,不见不散!”刘畅畅趴在枕头上连连点头:“欧了,欧了。”好歹把老妈送了出去,刘畅畅长长地叹口气,把脑袋往枕头上狠狠地撞了一下,又一下。

正所谓人穷志短马瘦毛长,人在喝到了凉水的时候总会塞牙,老妈总是能够乘虚而入。碰上刘畅畅走窄了的时候,说话的口气都变成命令式的了。此时此地的刘畅畅自然除了点头没有别的选择,她刚刚遭遇过人渣,刚刚为人渣做过人流――原来所谓的无痛流产其实一点都没少痛,把刘畅畅折腾得有气无力的,除了老老实实听从老妈的安排似乎别无选择。

刘畅畅拿过照片来放在眼睛上看了看:貌端体健,除此之外似乎没有什么特别值得称道的地方。可是老妈她们――老妈和老姨,一个是父母之命,一个是媒妁之言――说的是;这是剩男中的极品,你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了。

所谓极品,其实也不过是没结过婚,事业单位的中层干部,有车有房。但,车不是好车,房也不是大房。可是刘妈妈打鼻子眼里哼了一声:“还有你挑三拣四的份儿?人家不嫌弃你就该谢天谢地了。”刘畅畅叹口气,不就曾经所托非人过吗,用得着这么“一失足成千古恨”吗?都什么年代了,难道还要把失贞的女人沉猪笼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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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高飞的话说,革命正处于低潮期。

每一次惹刘妈妈生了气,高飞都会消停几天。这一次把刘畅畅的肚子给鼓捣大了,惹得刘妈妈勃然大怒,高飞知道闯下了大祸,跟刘畅畅撂下句“半个月后再见”就消失了。他不是不想对刘畅畅负责,问题是压根没有办法按照刘妈妈的要求负起责任,就凭他那挣俩花仨的性格,也就能给刘畅畅买张床,可是放到哪里去就是个大问题了。

但是对于刘畅畅来说,高飞毕竟是那个让自己甘心舍身的人。

这一场约会刘畅畅迟到了整整半个小时,一坐下就吩咐店小二“照贵的上”,拿着勺子在咖啡杯里搅得叮叮当当,然后还凝视着谢安然的眼睛,“我有过去,你在乎吗?”等着他拂袖而去,自己也好回去跟刘妈妈交差了。

可是谢安然就那么安然地坐着,面无表情地看刘畅畅卖力地表演,好像碰上了个调皮的小孩子“你以为,我还奢望一个快三十岁的女人还是处女?”刘畅畅突然就泄了气,本来想激怒他,让他主动放弃又抛弃,自己好早早结束这场约会,可是没有想到这竟然是个没脾气的家伙。

刘畅畅好奇地问他:“你确定自己是个男人吗?刚才我那么挑衅都没生气。”谢安然摇摇头:“咬人的狗都不叫,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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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任何一个“剩货”,都有被剩下的理由。

比如高飞,永远都是一个人吃饱了全家不饿的劲儿,弄到点钱就吃光喝光玩光,下半个月没钱了再跟刘畅畅暂时分别一个人吃方便面。比如刘畅畅,从上小学的时候起就喜欢三毛,喜欢流浪,喜欢不安定的生活,喜欢背包客。比如谢安然,像一只瑞士手表,永远不慢一分不快一秒,慢条斯理地上学,当班干部,参加工作,评职称,提职务,论资排辈。

刘畅畅认为,自己跟高飞大约可以算是一伙儿的,跟谢安然……就有点八竿子打不着了。

刘畅畅跟艾菲转述谢安然向刘妈妈表态的话:“如果她愿意嫁给我,我马上就着手装修那套房子,把那问靠门的房间安装个电暖炕,您老来的时候好住。车子就用不着换了,我上下班捎带着她就行了,咱们普通家庭用不着养两辆车。等有了孩子,就把户口落到我爸爸妈妈那边,他们是学区房,以后孩子上小学上初中都用不着择校……”刘畅畅说这种一眼能看到底儿的生活,我用脚丫子都麓想象得出来,就像荒漠,让人寂寞,让人疯狂。艾菲的手指在衣襟上划拉了半天,“我倒宁愿寂寞一次,疯狂一次。”

刘畅畅愕然,忘记不要守着矮子说短话了,艾菲跟曹阳正为房子的事儿犯愁呢。

两个人一起去吃饭,谢安然不断挠头:“按照点菜的基本原则,四分之一凉菜,三分之一荤菜,三分之一素菜,十二分之一汤,可是我们就两个人,自然不需要点十二道菜……该如何搭配呢?”

刘畅畅突然意兴索然,然后就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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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安然说一“刘畅畅我给你一个月时间认真考虑,该选择他,还是选择我。”

可是不到一个星期,高飞就突然出现在刘畅畅的面前,手里拿着两张机票:“明天就出发。”

刘畅畅一下子就被击中了软肋,那架本来还在摇摆不定的天平,现在完全沉到了高飞这一边。

拉萨,刘畅畅早就想去了,可一直没有下定决心去。刘畅畅的肺不够好,小的时候做过手术,长大了知道死活了怕出毛病,总是下不了决心。只在每一次不想活了,或者觉得活着可有可无无所谓了,就去一个自己一直想去的地方。虽然每一次回来,都被刘妈妈劈头盖脸地骂,可刘畅畅还是被那种冒险的,给刺激得毛孔扩张。

从机场直接去了那所宏伟的大殿,在那尊突然就大红大紫起来的仓央嘉措像前,高飞盯着刘畅畅的眼睛,努力摆出一副大情圣的模样:“我在,还是不在,你一直就在这里。”刘畅畅的心猛烈跳动起来。

八角街上的藏银闪着暗沉的光,那种粗糙艳丽的围巾就那么嚣张地绽放着,浓烈得像高原上的天。刘畅畅被高飞搀着从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穿越,胸中像被捆绑了一样呼吸困难,脑袋就如被捶裂了般疼痛。预想中的高原反应虽然姗姗来迟,却加倍袭击了她。

高飞出去买晚饭了,刘畅畅一个人躺在客房的床上。她在床上神思恍惚,大口大口地喘气,可依然如一条被钓出水面的鱼儿那样绝望,她感觉自己就是一条被抛弃在角落里的破棉絮,潮湿,肮脏,落满了灰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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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飞没有回来。一阵突如其来的手机铃响把刘畅畅从昏睡中唤醒,电话里说,高飞在派出所里,要么拿钱来赎人,要么拘留一个星期。

刘畅畅自己都不知道是如何挺过短短的不到一里地的距离,警察叔叔接待了刘畅畅,说高飞卷入了一场斗殴中,砸了人家的店,毁坏了若干卖起来不值钱但买新的却价值不菲的家什。

高飞的腿上包裹了纱布,他的手捂在伤口上可还是不断有血水渗出。刘畅畅急匆匆地询问高飞怎么回事,高飞故作潇洒地嘿嘿笑:“那小子不够意思,谈好了价钱却不卖,本来逗他玩呢,吵来吵去就打起来了。”

刘畅畅简直欲哭无泪了,为两个肉火烧也能打成这样。

刘畅畅把身边所有的东西都折算了一遍,一筹莫展。现金,手机,提包,项链,加起来离人家要求的七千块还有一些差距。高飞却胸有成竹:“不是还有两张返程机票吗?”刘畅畅简直要抓狂了“没有了机票,我们明天怎么回去?”高飞满不在乎地摇摇头:“先把眼前这一关过了再说。明天的事明天再说。”

女友正躺在破旧的客栈里受高原反应的折磨,他却为了一点点鸡毛蒜皮让自己身陷囹圄。刘畅畅悲哀地觉得,自己跟他,也许真的没有明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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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飞在派出所里有吃有喝有睡的地方,安然无恙。只是苦了刘畅畅,一个人在遥远的叫天不应叫地不灵,她把自己能够求救的人都想了一遍,老爸老妈正在雷霆大怒中,那种恨铁不成钢的伤心劲儿加上还在美国旅游,即使肯克服千辛万苦赶过来解救,刘畅畅也没那个厚脸皮;朋友和同事,还没有跟哪个的交情达到了如此以生死相托的地步;谢安然……

刘畅畅突然怀念谢安然,她打电话,说了还不到一句话就已经哽咽成一团,谢安然就慌了,在电话里一迭声地嚷:“你在哪里?站着别动啊,我马上来!”

刘畅畅不可能一直站在高原的天空下,谢安然也没有马上来,实际上他是第二天中午才赶到的。毕竟,青岛到拉萨,需要在地球仪上跨越那么长的一段距离。谢安然搭乘的出租车就停在客栈的门外,谢安然帮着刘畅畅收拾了行李:“这就跟我走。你的身体根本不适合来这个地方。”

刘畅畅在谢安然的怀里擦干了眼泪,却不肯就走,说,“借给我五千块钱吧,我要用这笔钱,彻底还一个朋友以自由。”

谢安然说,从见到你的第一天起,我就发现你其实就是一个宜家宣室的好女人。刘畅畅也是第一次发现,原来自己这么喜欢安定,喜欢静好,喜欢这种特别有盼头有准头的生活。那种一时的只能称作刺激,这种可持续的笃定快乐才是幸福。而大家都能够通过公式推导出来的幸福,基本上就该是确定肯定以及一定的幸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