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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福的陪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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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过《陪衬人》吗?

没看过?那我告诉你,《陪衬人》是左拉写的小说。小说中,杜朗多办了一个陪衬人代办所,专门向有钱的女人出租丑女。租丑女做什么?陪衬自己的美丽呀。陪衬人越丑,越能显示出被陪衬人的美。用杜朗多的话说:“再毋庸假牙、假发、假胸!再毋庸敷面点唇,簪金戴玉!再毋庸购买绫罗绸缎,徒然耗费!租一陪衬人,与之携手同行,足使夫人陡增姿色,博得男性青睐!”

正是受《陪衬人》的启发,我也做了一名陪衬人。当然,我是一个大男人,不会去陪衬有钱的女人。我陪衬谁?陪衬领导呗。

我们章局长爱写诗,已经出了两本诗集。平时开会讲话,他总要说几句诗。说到自由时,他就要说:“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二者皆可抛。”说到爱情时,他总要说:“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说到什么新事物旧事物改革之类的话题时,他总要说:“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或者是:“千门万户日,总把新桃换旧符。”因而,与他在一起时,我总要千方百计地给他创造谈论古诗的机会。在一次酒席上,他说到坡的词《江城子》。“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我急忙故意打断他,说:“章局长,你记错了吧?我记得坡的《江城子》开头是:‘老夫聊发少年狂,左牵黄,右擎苍。’”他笑了,说:“是吗?”我说:“是的,这首词我记得挺熟的。接下来是:‘锦帽貂裘,千骑卷平冈。’”他又大笑。接着,他告诉我坡有两首《江城子》,一首是在宋神宗熙宁八年写的,一首是被贬密州的第二年写的。再接着,他又讲到两首词风格的不同。最后,他拍拍我的肩膀说:“小汪呀,你要加强古典文学修养呀。”看得出,离席时,章局长很开心。

我们李局长喜欢显示自己的精明能干,因而在他面前,我总装作很笨拙很窝囊,用我的笨拙陪衬他的精明,用我的窝囊陪衬他的能干。那天下午上班不久,一个中年人走进了我的办公室。说了几句话之后,他将一张纸条放在我的桌上。一看纸条,我就知道站在我对面的是一个骗子。为何?纸条上的落款是“曹正明”,也就是我们的市委书记。而此类事情,曹书记是绝对不会写条子来的。可是,我没有说破。我带着骗子来到隔壁,将条子放在李局长桌上,说了骗子的要求。李局长与其交谈了几句,然后让骗子出去。“你的看法呢?”李局长问我。我说:“看笔迹,确实是曹书记的。从说话的语气看,也像是曹书记的。因此,我认为他确实是曹书记的外甥。”李局长冷笑一下,说:“依你看,我们应该将这个工程给他做喽?”“给谁做都是做。既然他是曹书记的外甥,给他做也未尝不可。”“要是他不是曹书记的外甥呢?”我又将纸条抓在手上看了两遍,说:“不过,这纸条确确实实是曹书记写的。”李局长说:“以前曹书记写过这类纸条吗?”“没有。”“从常理上说,曹书记可能写这种纸条吗?”我装出一脸的困惑,说:“按说是不会,可是……”“可是什么呢?我告诉你,这纸条决不能是曹书记写的。”他共说了五条理由,他每说一条,我都说:“有道理。”“所以我说,他一定是个骗子!”“好险呀,要依着我,那就上当了。”“所以呀,你今后要多长一个心眼。”

我不仅自己做陪衬人,还进行全家总动员,让家里人都做陪衬人。我让我父亲做章局长父亲的陪衬人。章局长父亲七十多岁,我父亲六十多岁,我让我父亲与章局长父亲一起走路时,弓着腰,走一段路就喘气,反衬出章局长父亲的身体好。我让我老婆做李局长老婆的陪衬人。知道她们要一起逛商场,我就要我老婆打扮得土气一点,并且显得全身臃肿,用她的土气反衬李局长老婆的洋气,用她的臃肿反衬李局长老婆的苗条。我让我女儿做周主任女儿的陪衬人,反衬出周主任女儿的聪明伶俐。女儿不愿意,被我狠狠训斥了几句,训得她眼睛里噙满了泪水。

左拉在小说中描写,那些陪衬人白天都高高兴兴,但到了夜间就悲愤交加,呜咽啜泣。而我呢?我从来没有痛苦,只有幸福。这是因为我当陪衬人所得到的报偿不仅仅是金钱,更有升迁等一串好事等着我。

【选自《百姓杂文网》】

题图/投其所好/佚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