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那如山的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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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年初为人师的我，凭着旺盛的精力和比较扎实的专业文化知识，登上了一所乡村初级中学的讲台。不久，我的教学便赢得了师生的好评。可是有一天发生的事却使我至今难以忘怀。

那一天是一堂物理实验课，或许是备课准备充分，很有自信吧，我显得特别有精神。一踏进教室，班长喊“起立”后，同学们几乎全都齐刷刷地站了起来，惟独有一个学生没有站起。我顿时火冒三丈，眼睛紧盯着那个座位，同学们紧随着我的目光看着那个同学。那个学生显得有点慌乱，他的眼睛在极力躲闪。

我问：“你为什么不站起？”

他嗫嚅着说：“我……我……”

“不愿站就出去！”我生气地说。

于是他在五十多双眼睛的注视下慢慢地移开了凳子，挪动着步子，蹒跚着倚墙走了出去。

“老师……”另一个方向一个细小的女声传入了我的耳膜，可我正在气头上就假装什么也没有听见，对同学们说：“现在开始上课。”

我开始讲课、做实验。很快一节课就过去了。

课后我想叫那个没有站起的同学谈话，但是他已经乘同学的自行车回家了。

第二天他没来。

第三天他还是没来。听说他请假了。

一个月以后，我叫来那个声细如蚊的女同学，询问曾被我赶出教室门的那个同学的情况。她说那个同学已在三天前永远地走了。我震惊了，急忙问为什么。她说她和他是同乡，那个同学在家里时常喊腿痛，家长以为是村里人常患的风湿病，并不在意。后来他连路也走不成了，家里由于贫穷没法去大医院诊断，就请当地的乡医治疗。可他坚持还要上学，于是同村的同学就都轮换着每天用自行车驮着他来上课。没想到他竟然因那条腿而永远地离开了人世。说着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我听了后如万箭穿心，不由得潸然泪下，呆呆地坐在房间里很久很久，也不知那个女同学什么时候离开了房间。

２０年过去了，我也从那所极为普通的农村中学走到了现在的省示范性学校，其间教过了数以千计的学生，听到过千千万万声“起立”，经历过许许多多的事，取得了不少的成绩，获得了众多的荣誉，但大多已随着时光的流逝而渐渐模糊了，惟独２０年前的那一声“出去”、那一位倚墙寸行的同学、那双极力躲闪的眼睛，使我终生难忘、愧疚万分。

（作者地址：甘肃省武都一中邮编：７４６０００）

责编：叶万军插图：邵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