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婚少女与狗关押:《爱情遗嘱》带她逃出心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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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4年12月13日，山东汶上县人民法院宣判一起骇人听闻的案件：一名女官员下令将节育环强行塞进一位名叫霍秋丽的未婚少女的阴道内，并与狗关押5天5夜，导致少女精神崩溃。
这位妙龄少女经历了怎样的噩梦？施暴者为何对她残无人道地摧残？她能逃出肉体炼狱和万复不劫的心灵深渊吗？记者2004年12月中旬飞抵山东，对最高人民检察院督办的这宗“狗笼案”进行独家采访，一个凭借爱情力量与强权抗争的故事振聋发聩，催人泪下。
未婚妻处女膜的鲜血染红了节育环
2004年4月17日，对于山东单县综兴镇潘庄村24岁的未婚女青年霍秋丽来说，是一个噩梦的开始。这天，她到家住山东省汶上县刘楼乡的男友家帮忙。因男友陈建超到河南打工，霍秋丽主动去未过门的婆家帮助为农作物喷施农药，乐得婆婆合不拢嘴。
中午时分，一辆红色松花江面包车突然开进农田边，车上跳下几个男女，二话不说就拳打脚踢并强行将霍秋丽往车里塞。霍秋丽被眼前突袭而来的灾祸给打蒙了。她的70岁的婆婆冲上来抢夺儿媳：“你们是什么人？凭啥无缘无故打我儿媳？”话音刚落，老人被打得东倒西歪。霍秋丽知道婆婆有病，叫喊着护着老人，被神秘客人拖上面包车。
这一幕警匪片中的镜头将目击者看傻了眼。望着面包车绝尘而去，村民们一个个呆若木鸡！
霍秋丽起初以为自己被歹徒绑架了，惊恐万状。没多久，汽车驶进一个大院停了下来，霍秋丽见大院门口挂着“汶上县刘楼乡人民政府计划生育办公室”的招牌，才轻轻松了一口气。
“到底是咋回事？”霍秋丽莫名其妙地被抓出来，不知自己犯了什么法，壮着胆子问。
“滚下车！”几个气势汹汹的人不由分说把霍秋丽架到二楼，命令她像练功似的两腿并直坐在水泥地面上。
“你们这是干什么？”霍秋丽不明不白被罚“坐刑”，不肯屈辱就范。一位姓林的工作人员“啪啪”就是两巴掌，打得她嘴角出血，还用皮鞋踢得她身上青一块紫一块。
霍秋丽不敢再说话，乖乖坐在地上。良久，她被人拖到4楼，这时冒出4个女人摁住她不让其动，然后关上门，强行脱她衣服给其做B超。一个未婚女孩光天化日之下被剥光下身，羞愧难当。她一边呼叫一边扭动身体挣扎，但无济于事。冰冷的B超探头了她的阴道……直到这时，霍秋丽才明白过来：原来乡计生办把她当成育龄妇女进行戴环节育。“我还没结婚呀，放开我吧！” 霍秋丽哭喊着。
“你未婚同居，一定要上节育环！”计生官员让她“老实点”。
“我还是个处女，男友到河南打工，没有未婚同居！”霍秋丽用双手捂住下身，一边申辩，一边放声痛哭。
“少废话，上环！”旁边一位女官员不耐烦地下达指令。
霍秋丽至今仍不堪回首撕心裂肺的那一幕：在阵阵呼叫声中，节育环塞进了她的身体，霍秋丽感到下身有些湿润，那是处女膜被捅破后流出的殷红的鲜血……
“天啦！我还是一个大姑娘，今后咋有脸见人？我如何面对我的男朋友啊！”霍秋丽顿感天昏地暗，瞬间像掉进了万劫不复的深渊。霍秋丽的悲泣无人理睬，她想不到，一个更可怕的噩梦正等着她。
强行被戴上避孕环后，霍秋丽被连推带搡地关押进了乡计生办西边的一个独门独院的小屋里。房子有两道铁门铁窗，里面摆着一张用几根木板支起的简易的“床”，室内阴暗潮湿散发出阵阵霉气。昏暗中，就在霍秋丽惊魂未定时，床底下突然蹿出一个动物，吓得她魂飞魄散……
5天“狗牢”呼唤着恋人的名字
“汪！汪汪！”一条黄毛狗跳到霍秋丽的跟前，伸长脖子狂吠，霍秋丽惊叫着往后退。因房间狭窄，退到墙角后她爬上床，浑身发抖，睁大惊恐的眼睛与黄毛狗对垒。
那是一个胆颤心惊的夜晚，四周漆黑一片，寂静得让人毛骨悚然。霍秋丽不敢躺下，她不知道这条黄毛狗是否会蹿到床上撕咬她。她双手将枕头紧紧地抱在胸前，这是她对付黄毛狗施暴时惟一的防身之物。半夜时分，霍秋丽想大便，她已经憋了10多个小时。因房内没有卫生间，她憋得肚子疼痛难忍，最后将大便撒在房间地上。黄毛狗取消了对她的敌意，摇头晃尾去吃她的大便。
霍秋丽原来以为计生办官员在这个“牢房”里放狗是为了吓唬“犯人”，现在才明白黄毛狗原来是位“清洁工”。计生办官员想得如此周到！霍秋丽双眼半睁半闭，背靠着墙迷迷糊糊，直到窗外泛起一缕晨曦。
“咣当”一声，有人送来早饭。“你们既然给我上了节育环，为啥还将俺关在这个狗窝里不让回家？”霍秋丽质问送饭人。来人白了她一眼，转身而去，铁门咔嚓一声又被锁上。
从此，霍秋丽过着几乎与世隔绝的生活。两道铁门将阳光锁住。她想问个明白：为什么未婚少女要节育？没有人告诉她原因与理由。3天熬过去了，比3年还漫长的日子压抑得喘不过气来。她在房里踱来踱去，使劲地摇晃铁门，希望借此引来计生官员的一顿臭骂。对霍秋丽来说，此时的打骂比可怕的寂寞要好受一些，因打骂可以让她感到自己的存在。
因为不能洗澡，也无换洗衣服，霍秋丽浑身散发着难闻的臭味。地上狗屎成堆、臭气熏天。她蓬头垢面，面目全非。幸好室内没有镜子，否则镜中的“疯女人”会将她吓个半死。看着黄毛狗一次次舔食她的大便，霍秋丽突然觉得这条狗非常可爱，产生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怜悯之心。这条黄毛狗吃饱喝足后摇着尾巴去舔她的腿，这让霍秋丽在漫漫长夜里感到一些温暖。
第4天早晨，霍秋丽浑身像散了架似的，没有一点力气。面壁而卧，她不知道自己要被关押多久，她突然想起了一个人――心爱的男友陈建超。他为了筹备婚礼的钱，只身到河南打工。
“建超，你在哪儿呀？快来救我啊！”霍秋丽在房间哭嚎着，发疯般地呼唤着男友的名字。她害怕自己哪一会儿瘫下去了，连叫喊的力气也没有了，忍不住抱着枕头痛哭，哭得整个身子起伏。
当天夜里，霍秋丽下身疼痛，手脚冰凉，她感到无助、绝望与心冷。想着自己守住24年的被一枚冰凉的B超探头捅破，新婚之夜将不能给未婚夫处女之身，而且被戴上节育环将来也不能为爱人生儿育女。如今自己人不人鬼不鬼的，一种莫大的悲哀与惭愧一起涌上心头，让霍秋丽产生了死的念头。只有死才能逃出这个人间炼狱般的铁房。她环顾四周，房间除了床没有别的硬物，又无法上吊自尽，她用头猛烈地向墙撞去……
霍秋丽从昏迷中醒来的时候，天已露出朦朦亮。也许尚存一丝求生的欲望，也许因身体乏力，霍秋丽的头被碰了一个大包，没有死成。“建超，救救我，我快支撑不住了！”霍秋丽想哭，但干嚎哭不出声。与狗为伴的第5天，她感到自己灵魂正天塌地陷般下沉，霍秋丽隔一会儿便用指甲抠、掐自己的身体，用肉体的疼痛来抗衡精神的崩溃。有一种快要窒息的感觉。她脑海不停地闪现着男友的身影：“我不能死，我不能死，我要等建超来救我！”
突破围追堵截的路上见证爱情
就在霍秋丽在“狗牢”里用微弱的声音呼唤着恋人的名字时，男朋友陈建超听说未婚妻被官员“掳走”，星夜兼程从河南赶回山东老家，开始了一场营救爱情的泣血之路。
“拿4000元钱来，就放你老婆回去。”乡政府一位优雅女士对陈建超亮了底牌。陈建超得知该女士名叫郑衍香，是刘楼乡分管计划生育和纪检工作的党委副书记。郑衍香并不避讳自己率众抓走霍秋丽的“壮举”，坦然承认就是自己下令强行给霍秋丽戴上节育环。她厉声呵斥老实巴交的陈建超“赶快筹钱赎老婆，否则后果自负”！
4000元“赎金”对家中一贫如洗的打工仔陈建超来说无疑是个天文数字，他急得团团转，欲哭无泪，只好跑到县里找人说情。乡政府还算给面子，说交2000元也可以先放人。但陈建超翻箱倒柜连2000元也拿不出来，心急火燎地又跑到乡政府哀求：“放了我女友，我打工还债行吗？”
“不！2000元少一个子儿也不行！”郑衍香铁着脸斩钉截铁地回答。她见陈建超扑通一声下跪求情放人，被惹火的郑衍香红颜勃怒：“你再在这里丢人现眼，连你一起抓起来！”郑衍香言出必行，果真指令派出所所长以“扰乱工作秩序”为由将陈建超关押起来，10个小时后才放他出号子。
在侥幸逃出“号子”后，让陈建超明白在县乡无法营救恋人。想像着女友与狗关押的屈辱有可能导致精神失常，陈建超逼上梁山，只好踏上了高层营救之路。
陈建超多长了一个心眼，临行前隔着铁窗偷拍了几张女友在“狗牢”中的照片揣在怀里。他七转八弯，甩掉了跟踪的尾巴，像特工似的潜入济宁市检察院。
“太猖狂了！”检察院的一名领导当看到关押在“狗牢”里的霍秋丽被折磨得如同魔鬼模样的照片，义愤填膺，拍案而起，立即派员到案发地调查取证。刘楼乡政府对此事似乎早有预料，“狗牢”里的黄毛狗已经放出。4月22日，当陈建超跟随检察官来到“狗牢”解救霍秋丽时，她没有人们想像中那样的惊喜。她见到男友时，披头散发，像个乞丐，目光呆滞，定格在那儿挪不动脚步，怔怔地望着陈建超，喃喃自语：“建超，是你吗？我不是在做梦吗？”陈建超一个箭步冲上去，抱着恋人呜咽不止。
关进“狗牢”120多个小时，改变了妙龄少女的一生。“出狱”后的霍秋丽时而哭时而笑，更多的时候望着天花板发呆。“我没脸活下去了，我没脸活下去了……”身心遭受重创的霍秋丽常常从恶梦中惊醒。见到陌生女人便以为是计划生育官员，惊恐地呼叫，她的精神几近崩溃。
“有我在，别怕！”陈建超日夜陪在女友身边，煮排骨、熬鸡汤，用脉脉温情为恋人疗伤。霍秋丽的意识时而清醒时而糊涂，还常常做出神经质般的举动。有一次她在男友怀里哭诉时，用手指甲狠狠地掐陈建超的胳膊。陈建超默默地忍受着，他知道这是女友勾起了不堪回首的“狗牢”回忆时下意识的痛苦反应。
半个月后，陈建超见女友情绪稍微有所稳定，便将订婚戒指轻轻给霍秋丽戴上，让她通过憧憬新娘幸福时刻抹去她脑海中地狱般的记忆。岂料，霍秋丽惊叫一声，将戒指扔在草丛中，歇斯底里地狂喊：“不要！不要给我戴节育环！”
“阿丽，你挺住啊！”陈建超这时明白了一个道理：只要施暴者一天不受法律制裁，女友的尊严就无法讨回，她这一辈子恐怕很难摆脱心理阴影。看着被殴伤住院的母亲和半疯的恋人面容憔悴，陈建超决定豁出去了，拚上命为恋人讨回一个公道。
“放她一条生路”让女官员无地自容
伤情鉴定、体内节育环、“狗牢”照片，件件确凿证据足以让施暴者锒铛入狱。然而，刘建超和女友在与权贵的斗争中，步履维艰，危机四伏。
陈建超执意要扳倒政府官员的消息传出后，当地一位官员嘲笑他说：“一个打工仔也不掂量一下自己有半斤八两，乡里准备拿出20万元陪你打官司，你娃儿玩得起吗？”
陈建超偏不信邪。然而，他告状路上处处碰壁，有关部门对他的控告材料不仅不受理，而且还威胁他：“你娃儿私自偷拍照片，当心公安局抓你坐牢！建议你最好学乖一点，免得再惹火烧身。”陈建超没有畏惧，因为他做了会遭遇各种不测的心理准备。
日子一天天过去，施暴者们相安无事，照旧趾高气扬地上班。陈建超见在当地告不通，像做贼般地进京递交控告材料。因没有钱，他在火车站候车室里睡着，被警察当成盲流盘查。苍天有眼，7月14日一条消息让他兴奋不已：“狗牢”引起了最高人民检察院的关注，批示山东济宁市检察院依法查处。奇怪的是，高检的批示在济宁市却泥牛入海，波澜不惊。陈建超转而求助媒体与舆论的力量伸张正义。他把控诉材料和证据投寄给中央电视台、《人民日报》、《农民日报》，还将材料直接送到山东《大众日报》、《齐鲁晚报》和山东电视台等，但所有的媒体都保持沉默。这让陈建超产生一种说不出的悲凉。
“一个小小的乡干部，难道就可以为所欲为而无法无天了吗？”陈建超背着霍秋丽，第二次踏上了进京之路。全国妇联被陈建超为了爱情与公道的执著而感动，将情况反馈给最高人民检察院。国家计生委愤怒了，认为给未婚女性暴力放环不仅构成侵犯公民人身权利罪，而且破坏了计划生育政策。陈建超这一次背着恋人告状的举动震动了汶上县。县政府火速派员赴京，对陈建超说：“你回去吧，我们一定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陈建超满怀希望地回到老家，得到的答复是以钱堵嘴：有关方面要求他撤销控告，然后补偿给霍秋丽10万元“安抚费”。
“不！”陈建超一口回绝，“就是给我100万，也挽回不了我女友的尊严。”
“不识抬举的家伙，胆敢再告，就卸掉你的一条腿，让你爬着去控诉。”一位施暴官员的弟弟跳出来，威胁陈建超。
陈建超心中积压的怒火“砰”的一下被点燃了：“就是把我卸成8块，我也要将违法犯罪的官员告进监狱。”陈建超不是不害怕，他已经领教过了，甚至想像得到可能会有人动用黑白两道夹攻他这一芥草民。被计生官员打成脑震荡的母亲抱着儿子的腿乞求他“咽下这口气”，但他看到女友因暴力节育和关押“狗牢”而患上“精神恐惧症”的样子，便心如刀绞。为了防止出现不测，在第三次踏上控告之路前夕，他给女友留下了一份《爱情遗嘱》：“阿丽，如果哪一天我惨遭暗算，请不要哭，更不要倒下。当你露出微笑的那一天，我的坟墓上会绽开一株野花，芬芳着你的美丽，带你逃出炼狱般的记忆……”
就在陈建超突然“失踪”一个多月后，山东省检察院督促济宁市检察院立案查处“狗牢”案。3名肇事人被批准逮捕。但3人被取保候审后，仍然昂首挺胸上班，郑衍香照旧行使副书记职权。从案发到现在半年多来，乡政府没有一个人上门赔礼道歉。
2004年12月13日，汶上县法院开庭审理这起高检督办的骇人听闻案件。检察机关指控：刘楼乡党委副书记郑衍香、计生办主任赵书霞、副主任徐卫东，为了“创收”以计划生育为名给未婚女性暴力上环，并关押数日，构成非法拘禁罪。法院审理认为，三被告身为国家工作人员，，非法拘禁他人，应当从重处罚。但鉴于三被告自愿认罪，判决三被告非法拘禁罪成立，均免于刑事处罚。
“不！”面对有罪免责的判决，陈建超认为一审法院在玩法律游戏：因为《刑法》第238条明文规定，“非法拘禁他人或者以其他方法剥夺他人人身自由的，处3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管制或者剥夺政治权利。”而汶上县法院作出的免于刑事处罚的判决超出了法定量刑的范围。同时，殴打及强行节育构成故意伤害罪法院没有追究。陈建超于是提请检察机关抗诉。
令陈建超欣慰的是，这一天讨回尊严的女友霍秋丽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她特意下厨给男友做了一桌丰盛的酒菜，说了一席话令陈建超瞠目结舌：“建超，放她一条生路吧，只要她认罪，得饶人处且饶人。郑衍香作为女人混个一官半职也不容易啊！再说，咱俩也还要过日子，我好想给你生个胖小子。”
但陈建超却坚决不同意就此罢休，他发誓，不管官司多么难打，还会遇到多么大的困难，他都会继续告下去，一定要为未婚妻讨一个说法。?（版权所有，本文拒绝任何形式的转载、摘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