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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4年深秋某天下午,有位面庞清瘦戴着眼镜的后生敲开我的家门。这个狂爱古典音乐的北京工商大学大二学生名叫寇燚,是我在北京音乐台爱乐俱乐部结识的乐友。
那天的话题是前苏联著名作曲家肖斯塔科维奇。
从飞扬在炮火硝烟中的《第七交响曲》到画面悲壮惨烈的《第十一交响曲》,从耐人寻味的笔录传记《见证》到感觉复杂的弦乐四重奏……无论是切磋感受还是聆听音乐,小伙子眼中始终闪烁着兴奋的光芒。且听且聊,待我们告别分手早已夜深人静,街头冷清车马稀。
此后,这个酷爱古典音乐却囊中羞涩买不起CD唱片的大学生不断登门,从我这里将古典音乐原声磁带借去翻录。再后来,寇燚大学毕业应聘找工作上班,渐渐断了联系。
2009年秋天,一个偶然的机会老友重逢。我应邀前往寇燚在八宝山租住的居所欣赏音乐。在那家徒四壁却堆积着5000张CD的小屋里,初次相见时聆听讨论的肖斯塔科维奇再度成为热聊话题。所不同的是,这次寇燚变成了聊天的主角,他不断从墙边的箱子里取出多年以来收藏的各种版本的老肖音乐作品放入CD机盘仓,将我一次次引入激越雄浑。听着那风格迥异的演奏诠释和寇燚细致入微的欣赏比较分析,我的眼睛开始放光了。
15年,有的沧海桑田,有的却丝毫未变。
惨不忍“忆”的爱乐往事
上个世纪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首都掀起西方古典音乐欣赏热潮。
在来自各阶层、各领域的爱乐人中,那些经济条件不高的大专院校的学生以其对古典音乐的至真至纯成为大潮中一道亮丽的风景。
有件往事直到现在还让寇燚惨不忍“忆”。
大学二年级,寇燚在学校发起成立了爱乐协会。然而,这个聚集同学们定期欣赏古典音乐的组织却没有出现事先预想的热烈场面,活动时断时续举步维艰。究其原因,主要没有好的音乐唱片磁带给大家欣赏。
恰恰就在那个时候,有几位北京著名的音乐欣赏前辈开办了自己的古典音乐音像制品商店,打破了中图公司垄断北京音像制品市场的“一统天下”。寇燚奔走在这几家唱片商店之间,在向前辈请教音乐欣赏方式的同时争取可能的支援,终于感动了“上帝”——有位前辈竟极为慷慨地借给他一摞古典音乐CD唱片,其中还有那张劳埃德?韦伯著名音乐剧《歌剧魅影》的原声唱片!
寇燚乐疯了!他决定用这难得的唱片“大餐”好好慰劳一下“嗷嗷待哺”的弟兄们,以交响乐欣赏“讲座”的方式为北京工业大学等几座院校的同学们“巡演”。活动大获成功,寇燚所到之处无不受到热烈欢迎。逐碟讲解曲目以及演奏背景,然后用《歌剧魅影》压轴收尾,一曲《音乐之夜》的幽灵吟唱赢得满堂喝彩!每到音乐欣赏活动结束,寇燚都会有如明星一般被大家簇拥着送到公交车站,那种感觉真是好极了。
对于那些借碟翻录的同学,小寇普济众生,一一满足。借期转瞬即逝,寇燚将碟装到袋子里,委托好友前往唱片商店交还前辈,意外发生了。
只顾欣赏,却忽略了保护,那些可怜的碟片盒撕掉原来塑料纸放在书包里,被磨得没了光泽,CD碟片上布满了手印和划痕。看着这些“破了相”的CD,前辈大为光火!而那张《歌剧魅影》原声碟原本是准备送人的礼物,现在已然拿不出手了。震怒之下,前辈甚至当场将这张碟片撅成两半扔在地上!
无钱赔偿,电话道歉又于事无补,寇燚郁闷得不行,将这痛苦尴尬生生咽到肚里,刻在记忆中。
如乐岁月
寇燚父母在河北廊坊工作。
大学毕业后,他只身一人在北京工作生活闯荡,在求职择业中品味人情冷暖世态炎凉。那些心爱的CD唱片,陪伴他度过难忘的漂泊岁月。
由于找不到合适的工作没有收入,寇燚住进了租金相对低廉的地下室。一工作认识的意大利老太太莫尼卡知道他喜欢古典音乐,赠送了《艺术家生涯》的歌剧票,还附上一些钱让他买件像样的衣服,“听歌剧要穿得体面些”!音乐会第二幕,热闹的人群中四位好友相聚,寇燚沉浸其中,恍若昨日校园游荡。当幺红唱起缪塞塔和男友分手的咏叹调“我走在大路上”,小寇的心被瞬间触动竟然捂着脸嚎啕大哭起来……
因为失业,心情坏到极点,天天听威尔第的悲剧,《假面舞会》、《纳布科》……有次被朋友强拉到歌厅唱歌,凌晨出门发现自行车被盗。打车回家,晨曦微茫。出租车收音机里响起柴可夫斯基《第一钢琴协奏曲》,那激越的旋律将寇燚从微熏和失落中唤醒,一句感慨脱口而出“这他妈才叫真正的音乐!”惊得司机差点把车开到沟里。
在《命运之力》的乐声中,寇燚终于等来了面试通知。随着工作情况的好转,小寇又回到了地上,弄博客,买音响。2004年起开始大批购置CD,在八宝山租下一两室一厅的居所,有空就轰轰烈烈。某天下午,楼上邻居老太太和女儿忍无可忍提意见让小寇把音乐声音放低些。几年之后,寇燚因工作变动迁居搬走,老太太却给小寇打电话询问情况,说音乐没了,她老人家却失眠了。
幽默小品
有人将古典音乐欣赏分为几个层次:开始是人云亦云,按照别人的推荐去购碟赏乐;后来是迷信各种《指南》《圣经》,按图索“碟”;再后来才能进入音乐欣赏的“自由王国”,按照自己的乐趣和喜好以及音乐的各种文化艺术“点”去欣赏,而不再参照什么“权威说法”。
有张CD寇燚百听不厌,这是吉顿?克莱莫与他的音乐家朋友们共同录制的音乐小品集。这张听来让人忍俊不禁的唱片将音乐节上的返场小品编辑起来,用游戏的心态将音乐加以调侃。曲目演绎最核心的手法就是综艺节目常见的“模仿秀”。一段海顿里会翻出来探戈,一段克莱斯勒《爱之忧伤》会慢到哽咽,一段马蒂努的《查尔斯顿》会露出各种乐器玩爵士的鬼脸,一段施特劳斯的《春之声圆舞曲》会唱得女高音几乎晕倒……
这是吉顿?克莱莫音乐搞笑杰作,但笑过之后又会让人产生依依不舍的感动,就像每一场为了别离的聚会。
此碟绝版多年。忽一日被寇燚在美国亚马逊发现,便求爷爷告奶奶地托朋友去买,惹得加利福尼亚的两口子原本平静的生活竟因此泛起波澜。人家要天天想着邮局来送需要得留人签收,更何况这边是一张接一张一发不可收。实在忍无可忍,“美国方面”不禁对寇燚愤怒发问,您买碟还有个头儿吗?
日夜兼程48小时“拜见”吉顿·克莱莫
2007年,拉托维亚著名小提琴大师吉顿?克莱莫与中国年轻的女钢琴家陈萨联手在北京演出巴托克、理查?施特劳斯和的音乐作品。寇燚犹豫了一下,没有购买音乐会的票,错过了现场聆听大师演奏的机会。
作为当今世界一流的小提琴演奏大师,克莱莫极具个性。他是当今最有思想的音乐家之一,绝不随便拉一支曲子,录音很是慎重。他不讨好听众却亲近听众,躲开商业味浓浓的音乐盛事却努力开拓音乐的视野,是一个室内乐音乐家和直面未来的哲学家以及教育家。
后来,克莱莫几乎停演古典浪漫曲目,不怎么拉协奏曲,却转向大量演奏现代室内乐。他亲自建立的Lockenhaus音乐节历经三十年,已经形成了一个“学派”。这个“学派”并不是学术上的,而是理念上的。
因为克莱莫,寇燚对现当代音乐发生了浓厚的兴趣,他不仅收藏了所有这位大师录制的唱片,还在美国、德国朋友的帮助下,买下了他作为作家出版的所有的书籍和乐谱。
2009年11月18日,吉顿?克莱莫再度来华演出,地点定在上海东方艺术中心。一定不能再与大师失之交臂!寇燚做出了一般人看来有些疯狂的决定——从北京乘火车奔赴上海现场聆听。于是,在2009年11月17日~19日,小寇坐火车在北京到上海间往返25个小时;在北京和上海的地铁里3小时;在上海的朋友家等候音乐会待了12小时,晚上没有暖气冻了8小时,最后在东方艺术中心幸福地与大师吉顿?克莱莫共度2小时。所有这些经历最终成就了洋洋洒洒一大篇文字,刊发在《东方艺术》杂志2009年12月总第17期上,题目叫《日夜兼程48小时“拜见”吉顿?克莱莫》。
今年年初,历经千回百转,寇燚进入一家北京著名报社,成了文学艺术版的编辑,而音乐评论和唱片介绍则从原来的业余撰稿变成了本职工作。
“改邪归正了。”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