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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我们拥抱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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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3年在印度的喜马拉雅山区发起了规模空前的抱树运动。由于原始森林被大量砍伐,使得当地妇女依赖于原始森林的生计被剥夺。她们承袭了英迪拉・甘地的非暴力运动方式,由村民抱住大树来阻拦砍伐行为。运动成功地向政府索赔了所受到的损失,并且政府承诺在15年内禁止伐木。该运动以妇女为主,到1980年代已经发展成了上百个村民自治的基层社会网络,成效则是保护了喜马拉雅山区周围5000平方公里的森林。印度抱树运动的成功激励了全世界所有的环保人士,这让新的抱树运动在全世界各地空前地开展起来,在美国、尼泊尔、澳大利亚、台湾、东南亚的抱树环保志愿者获得了丰硕的成果,使大量的原始森林免遭破坏。

就目前所知,宇宙中只有这一颗蓝色的有生命的星球,当她变成黄色的时候,我们和我们的子孙将往何处去?

在中国台湾,2009年2月底,守护松山菸厂老樟树的朋友,发动了台湾第一次抱树运动。虽然这次抱树运动最后被迫迁移的老樟树因为缺乏妥善照顾,最终在半年后过世,但是一年来台湾也开展了很多的抱树运动,有成功也有失败,不过在活动开展的同时台湾的人们也逐渐摸索出一套可行的模式。2010年1月,亚太绿人大会在台湾召开,1994年的另类诺贝尔奖的得主,长期参与抱树运动的印度籍女性物理学家Vandana Shiva也参与了大会,全台湾爱护树木的志愿者将在一起分享抱树运动的成果和经验。2009年6月20日,在美国加州,抱树运动由大峡谷自然保育基金会发起,目的是保护美国境内原始森林不被砍伐。2011年6月5日,在尼泊尔首都加德满都举办了879人同时抱树两分钟的活动,尝试创造吉尼斯纪录,并以此来纪念6月5日世界环境日。

近四十年来,澳大利亚、美国、尼泊尔、台湾、东南亚等地受抱树运动启发,以抱树的方式来保护我们赖以生存的那片森林,这赋予了抱树运动新的生命和活力,数万的志愿者给予森林保护最强有力的支持,不仅仅使大片原始森林得到了很好的保护,还使抱树运动成为了一个新的环保文化,想到这里我很欣慰。犹如南京的梧桐绿丝带,“抱”也只是一个标志,而印度护树运动的具体行动为集会和沟通。在那些集会上,具有不同、政治态度和生活方式的民众坐在一起,讨论保护森林的方式。抱树运动从来就不是来自一个组织,更无统一领导,但它的草根性和非暴力却因民众的广泛响应而具有对森林进行作业的任何组织都必须倾听并与之协同的力量。此运动也促进了民间组织的诞生和运行,比如喜马拉雅山研究会。

回想1971年岁末,我还未满18岁,从北方乘夜车南下。当时的我已在田野里劳动了两年,对于即将前往的南京非常期待,即便那是一座完全陌生的城市。经历了第一个冷湿的冬天,我去梅花山看梅花,才知道江南最早开放的花不仅是迎春花。那些花开过之后,梧桐开始长叶子。它的叶子长得很快、很大,不久那些叶子就和暑热一起罩住了城市。40年后的春天,我看到了南京市民保护梧桐树的消息。

1973年,也是在春天,印度北方邦Chamoli 地区的农妇以手环树用身体阻止商业性砍伐,这一行动不仅成为抱树运动的地标,而且发展成全印度的环保行动。 Chamoli 地区护树的直接成果是保住了一万多株树,印度北方护树运动的成果之一是完全禁止了商业砍伐。据2001年的卫星显示,1959〜1969年阿拉克南达河上游被砍伐的森林已经恢复了绿色。

想到这里我浮想联翩,不由再次回到那次印度的旅行之中―连绵不断的树林,或疏或密。车子盘山而上,每上一千米,像捉迷藏似的,躲在山里的树木就一一现身,橡树、杜鹃树(Rhododendron)、五针松、冷杉、云杉、紫杉、喜马拉雅雪杉(Deodar) ……喜马拉雅的树是随风雪而生的。轻柔的风将种子吹落至山坡,它们就从融雪中冒出嫩芽。它们也会乘风飞到接近天空的山顶,在石缝里扎根。灌木的种子随融雪一起旅行,结伴长大,开出白色的素馨花(Frangipani)、紫色的洛神花(Hibiscus)和不同颜色的九重葛(Bougainvillea)。雪峰之下,这些花朵英雄般地展示着生命的活力。喜马拉雅山的树是非常抱团儿的:白桦丛中很难找到喜马拉雅雪杉,而在三针松和羊蹄甲的树林里,则不见云杉的身影。海拔一千米以下的坡地是婆罗树、三针松、橡树和璎珞木的地盘。有些树枝干深黑,皱纹密布,一副挺深沉的样子。有些树毛发飘飘,胡须不剪,像极了行路的苦行僧。三针松睫毛深重,透过眼帘,望向天空。璎珞木开了一树的花,白中点紫,洋洋洒洒,分不清是花儿还是蝴蝶。

在原生态的森林中,树木就像人一样,特喜欢扎堆。它们挤在一起,让风传着闲话。树和人又不太一样,它们扎堆扎得烦了,除了童话中的老树精,也没法找个清净的地方呆会儿。除了大风大雪大雨,只有人能让它们挪个地方。

车内,大伙儿谈论的话题也和树木有关。印地语和英语不断切换着:泥石流、滑坡、树木、森林、毁林、the Chipko Movement……

“你听说过the Chipko Movement吗?”Chandan问我。“闻所未闻。” 他又问,“你听过拥抱树(Holding trees)的故事吗?Chipko是印地语拥抱的意思。人们为了阻止砍树,用自己的双手环抱着树,宁愿和树木共存亡。”

啊,好久以前,在什么地方,我确实读过,“国王下令砍树,附近几十个村庄的人们,在一个女人的带领下,来到森林里。他们各自抱住一棵树……”

“你说的是两百多年前的事,在拉贾斯坦。他们是护树运动的先驱。我说的是1970年代的事,就是从Chamoli这一带开始的。”

此刻,我们正行进在Chamoli的山林间。随着上山下山,阿拉克南达河时而开阔,时而蜿蜒。开阔之处,平缓的沙岸和河水融为一体,犹如迟滞的老人。蜿蜒之际,她借着天光,汹涌湍急,似乎是失去耐心的孩子,急于挣脱大人的怀抱,扑向心爱的玩具。等我们爬上最高的山顶,河流像一把闪光的弯刀,插入苍茫大山的刀鞘中。

1973年4月,阿拉克南达河谷的上游,积雪未尽,春寒料峭。河谷里的一个村庄却因一个消息而群情沸腾―政府批准某个体育用品公司在此砍伐2500棵树。而在此之前,为了制作农具,村民们曾向当地政府提出伐木请求,却遭拒绝。村民们议论纷纷,非常愤怒。不久,伐木工来到村里,伐木就要开始。村民设法阻拦,但伐木车长驱直入。此时,Chandi Prasad Bhatt先生突然用手抱住一棵树。在他的带领下,妇女和孩子们来到森林中,手拉手围住树,使伐木工无法靠近。这个行动很快蔓延至其他的村庄。不到一年,无数村民加入进来,而妇女成为骨干力量。

追溯起来,妇女不仅是民间护树的骨干力量,而且是发起人。1969年,当地政府在Chamoli地区修路,伐木公司与政府签订合同,然后就开始砍伐森林。一棵又一棵的树倒下了。当地的妇女首先感到生活的改变:没有树林,她们没法采集树叶喂牛,甚至无法起炊。1972年,一位名叫Gaura Devi的女人联合村里的妇女,开始护树。她们没有任何武器,力单体弱,面对身体强壮的伐木工人,惟一的办法就是用双手抱住树。她们被伐木工人羞辱殴打,但绝不松手。当时Gaura Devi已经年近五十,她从未上过学,12岁结婚,22岁就成了寡妇。她的想法非常简单:“要把绿色留给我们的子孙”。Gaura Devi从未想过成为护树运动的领导者,更不曾想过青史留名,但她的故事被拍成了纪录影片。后来,知识阶层、媒体都加入进来,其中就包括同行的Prakash教授。

“那次,我们去护树。砍伐公司雇了打手。我就和他们对打,当时我被打得头破血流。” Prakash回忆道。“后来呢?”我问。“后来许多村民赶来,把我救出来。你知道Sunderlal Bahuguna吧?那个甘地主义活动家。他才厉害呢。他一边上书德里政府,一边步行5000公里,横穿中喜马拉雅地区,向村民传播护树口号。我还记得那口号是‘生态就是永久的经济发展’。”我看着路旁的标语,其中之一是“绿色是金子,我们播种,看着她成长”。

印度人相信万物有灵,宗教中的神灵多和动物有关。《罗摩衍那》中的猴神以及每位主神的坐骑都受到崇拜。除了崇拜之外,人们悲悯生命,善待动植物,动植物也以同样的善意回报人类。在印度的一些地方,村民可以赤手空拳地捕捉毒蛇,喂它们牛奶。我的同伴中,Daksh和Prakash都不相信任何宗教,司机Asoka和Chandan则是印度教徒。但是每个人都说最伟大的神是大自然,并对其心存敬畏和感激。

在喜马拉雅山中,我们从南到北,从东至西,十天里走了两千多公里。一路上,森林、草地、梯田从未间断过,护树运动是车内经常的话题。环保意识是如此地深入民心,这种意识并非仅仅来自现代的教育,而是具有古老的传承。那些传承视自然为神明,节制了人类为所欲为的贪欲和人定胜天的狂妄。

在Harsil,我看见大幅标牌上写着“禁用塑料袋”。在这个邦的商店里买东西,都是旧报纸包装,几乎不使用塑料袋。

在Gwaldham,我们走在山间小道上。道旁山上,松树浓密,小道因铺满松针而变成红色。对面走来两位乡间女子,领着几个孩子。其中的一位边走边织毛线衣。Prakash开玩笑地问她,前面有没有老虎、黑熊,她笑道,“有,很多,它们只吃外乡人。”

在Maletha,我们来到一条穿山水渠旁。这水渠大约半公里长,152厘米宽,于17世纪挖成,从工程的角度看,它是非常成功的。挖渠人是一位武士,名叫Madho Singh。Maletha这个地方因缺水而贫瘠。Madho Singh年轻时离开家乡,去克什米尔从军,后来升为将军。退役回家,家中依然贫穷,妻子只能为他端来小米饭。于是,他发誓要引清泉灌溉土地。

Madho Singh带领村民,用铁镐挖山开渠。他的水渠设计和施工都很精准,但是开凿完毕,却不见水来。传说,女神深夜现身,要求Madho Singh献出他的长子。他拒绝了,可是他的长子愿意为了这片土地,为了全村人的幸福而牺牲自己。于是清泉流过水道,这片土地成为富庶的农田。

我们沿着Madho Singh开凿的水渠走着,野芒果掉落在头上,水渠中漂着形状各异的树叶。几个年轻姑娘正在渠边的坡地割草,我上去和她们攀谈。她们都是中学生,课余为家里干活。她们说:“我们住在山下很远的地方。爷爷说,不能在同一个地方割草搂树叶,只割够一天吃的和烧的,割多了老天会惩罚我们。”她们的话让我不由想起甘地之言:“地球足以提供每人之所需,而非人之贪欲”,我也想起某些国家和地区,为了追求某个目标而不顾一切,但是森林被砍光了,河流干涸了,水土流失,土地也没有了,我不知道以后的日子怎么过,他们留给子孙后代的又是什么?

护树运动从1970年代一直进行到1980年代。这个运动向四方蔓延,包括了北面的喜马偕尔邦,南部的卡纳塔克邦, 西边的拉贾斯坦和东部的比哈尔。仅在北安查尔,这一运动就保护了数十万棵树。最后英迪拉・甘地总理了15年绿色禁令,禁止砍伐喜马拉雅山的森林。

“你看那棵树长得真大,就是那棵开着红花的杜鹃树,这花可以榨果汁。”

“真的吗?从来没听说过杜鹃花还可以榨汁喝。”

“是呀,开花的季节,这漫山遍野都是红色的。人们采花榨汁,花汁可以改善血液循环。”

“啊,那里的植被不大好,山土掉下来了。”

“瞧瞧,这段路也不好。如果山体继续滑坡,下面那个村子就保不住了。”在绿色的山道上,同车人指点着,议论着。

车窗外的树木,突然静止了,犹如冥想者,默默地吸纳着天地的精华。当它们冥想的时候,高山不会皱起眉头,猛雨也不会凶狠地刻下自己的名字,群鸟在吵架,也在欢歌。当它们冥想的时候,河流梳理着绿松石色的长发,红衣女子的手镯撞击着水罐。稻穗沉甸甸地垂下头去,盯着自己晃动的身影。在它们深度冥想的静穆中,天地的精华慢慢地渗出它们的身体,滴落,凝结成一颗又一颗的星星。我真想拥抱这些天地间的冥想者,但我不能打扰它们的清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