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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度的第18次表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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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小舟每次失恋的时候,就会点《裸》让阿度唱,每次唱之前,阿度就说献给我爱的女人。

1.

阿度的第二次表白把自己打扮的很隆重,褪去已经起了毛球的外套,穿上从隔壁邻居那借来的西服衬衫,头发用发蜡小心的固定住,一根一根,底气十足。脸颊干净的泛着诱惑的光,嘴角不对称的笑一下,在镜子面前吹声口哨,简直脱胎换骨了一样。

他想,毕小舟一定喜欢这样的自己。

穿着西装唱摇滚,在其他人看来确实很风趣,像一场不协调的黑色幽默,甚至招人取笑。台下的客人又喊又叫的要轰阿度下台,但是阿度抱着吉他一脸投入的样子根本听不见客人起哄的声音,闭上眼睛,全是毕小舟的模样,水灵灵的,像日本漫画里的美少女。一下子,摇滚就变抒情了。

算准时间,毕小舟按时按点的出现在她每天预定的卡座上。点一杯芝华士,右手食指的戒指镶着块凹凸有致的蓝色水钻,每个角度都闪着清透的光,一如她的人,清澈见底。这个位置可以清晰的看见阿度唱歌的神情,时而火爆,时而慵懒,深锁眉头,手捧话筒,总有千千万万的愤怒诉说。这正和毕小舟的心意,她觉得世界上总有很多的愤怒等着人去拆穿然后爆发出来,所以她喜欢听阿度唱歌,没有掩饰的,甚至唱到高潮处,她可以站到椅子上,挥起双臂吆喝着再来一首,她认为,这是发泄的一种方式。

每晚都有点唱的环节,客人们把自己想听的歌曲写进小纸条里递给阿度,阿度收了钱,就唱一些杂七杂八的歌曲混日子。直到毕小舟递上她的纸条,阿度冰冷了20多年的心像是盖上了松软的小棉袄,暖和极了。

小纸条上写,你的眉头舒展开会更帅。

阿度合上纸条,小心的塞进衣服的内兜里,抱着话筒唱了《裸》。我的爱,裸,你让我身不由己的狂热……

阿度认为这是他第一次向毕小舟表白,但她并没有懂,只是随着音乐一起愤怒。

2.

阿度爱毕小舟是因为她听歌的时候跟自己唱歌时的表情是一样的,他觉得他们有着相通的内心,肯定会一拍即合。常年锁着的眉头似乎真的需要一把钥匙来开启,阿度觉得,毕小舟就是这把钥匙。

他要唱一首毕小舟能听懂是在示爱的歌曲,唱摇滚实在煞风景,所以在表白的夜晚,当毕小舟再次递上点歌条的时候,他还是合上纸条,小心的塞进内兜里,转身坐在坏掉一个音的电子琴面前,有板有眼的唱起了《月亮代表我的心》。依然锁着眉头,表情却温和了许多。这应该是爱一个人的模样。

没想到第一个起哄的就是毕小舟,她愤怒的将桌子上的牌子扔在了阿度的脚下,阿度的声音嘎然而止,像坏掉了的音乐盒子,有几个婉转了扭曲的音,尴尬的落幕。接着,杯子,水果,空瓶子,那些人喊,下去吧,下去吧。这里面,毕小舟的声音最大,穿破了阿度的耳膜,他捂着耳朵疯狂的甩头,然后扔下话筒奔向后台,急促的扯下卡在喉咙的领带,这东西险些要了他的命,害的他窒息掉。他大口大口的喘粗气,外面已经响起了另一名歌手激烈的声音,他已经分不清人间地狱,扑通一下倒在地上,没了力气。

经理告诉阿度毕小舟投诉了他,为什么点的《裸》听到的却是《月亮代表我的心》?经理要他去道歉,亲自向毕小舟解释。阿度就把毕小舟堵在了酒吧门口。

毕小舟把头仰的很高,想在气势上把阿度压一截,但是眼神就那样恰到好处的碰上了,像一汪清水,一下子就浇灭阿度心里的那团火,他变的结巴,毕小舟趁势说,我花钱就是为了让你跟我唱反调的么?

阿度无言以对,他只能说,对不起。

毕小舟有些轻蔑的从鼻腔里哼了一声,不知道哪来的勇气,阿度猛的抓住她的手臂说,可以跟我回家么?

空气静止,树叶被风吹的沙沙响,像小猫的爪子挠阿度的心,一滴汗就顺着额头滑过眼眶再到颧骨,略过下巴的时候他已经开始后悔,喉结一上一下,生怕毕小舟会赏他一巴掌,因为她的眼睛瞪得快要凸出来,显然吓了一跳。

当然,毕小舟没有跟阿度回家,她还没来得及回答,一辆敞篷跑车就强悍的停在两人的面前,阿度本能的抽回了手,看着毕小舟小鹿一般的钻进车里,眼皮也不抬的飞奔而去。良久,他才反应过来,不是毕小舟不想跟自己走,而是自己先放开了她的手。

阿度还了西装,又开始愤怒的唱歌,毕小舟的点歌条他都留着舍不得扔,那上面有她的气息,睡觉前拿出来看看,像喝了杯牛奶那般舒心,睡觉也能安安稳稳的,一夜无梦。

3.

听说毕小舟很爱很爱她的男朋友,甚至让她的男友签下永不变心的契约,如果违约,要赔偿毕小舟50万,呵,说到底,毕小舟不是爱男友,而是爱钱。因为毕小舟说没有永不变换的爱情。

阿度在台上试音的时候,其他乐手这样的谈论毕小舟,阿度把练习的歌曲唱得七扭八歪,比从乐手口中吐出的闲言碎语还要难听。

他听不得有关于毕小舟一点的不好,正是因为太相信爱情,而变成不确定,所以才把自己全副武装起来,毕小舟谈恋爱的好像不是享受的过程,而是等待变心的过程,等待撕开爱情真面目的过程。

阿度想到这里,就决心等待,他太懂毕小舟了,她累了,就会有一天靠在他的肩膀上休息,休息一辈子。

终于等到毕小舟失恋,用“终于”这个词,是因为阿度确实有幸灾乐祸的成分。

那晚,毕小舟显得很安静,她没有欢呼,也没有点歌,阿度唱完后她丢下一叠钱给领班就逃似的出了酒吧。阿度看到领班把眼睛睁的大大的,在光线诡秘的酒吧竟闪烁出一丝绿色光。那是小费,厚厚的一叠小费。

阿度随之跟了出去,他没有敞篷跑车,他只有一辆脱了漆的奥拓。毕小舟是拖着影子在走的,一步一顿,脑袋耸拉着。阿度慢慢的开着车在后面跟着,心一截一截的疼。

毕小舟突然停住,她转身看阿度,眼神犀利的好像阿度是那个甩了她的男人。阿度有些发愣,还没反应过来,毕小舟已经上了他的车,像个吸盘一样吸住了他的嘴。

狭小的空间热浪一波接一波,阿度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毕小舟紧贴着自己,他想告诉她,他爱她。然后才能再铺天盖地的吻她,但是没有机会,毕小舟已经解开了他的腰带,坐了上去,坚挺的小胸脯在阿度的眼前晃来晃去,这一切不像是真的。

阿度沉沦了,有些的不安,他扳过接近于疯狂的毕小舟的脸喘着粗气说,我爱你。

毕小舟闭着眼睛点头,像是回应,又像是不在意,依旧自顾自的一上一下。

事后,毕小舟问阿度,可不可以不变心?

阿度的头不住点,像上了发条停不下来。毕小舟就呵呵笑,她说,我根本不相信。

4.

终究只是一片刻,毕小舟在阿度的肩膀只休息了片刻,便又回到变幻莫测的洪流当中了。

很快,毕小舟有了新的男朋友,她带他来听阿度唱歌,指着台上已经怒火三丈的阿度说,这个男人我喜欢!

男朋友就冲上台把阿度打弯了腰,场面混乱到招惹了附近的警察,警察推推搡搡把他们带回警察局时,毕小舟就跟没事人一样喝酒吃薯片。

毕小舟保释了阿度,把男朋友留在了看守所。阿度出来时,看见等在外面的毕小舟绕开了,他尽量让自己表情变得冷漠,但毕小舟一直跟在后面说对不起,她只是想跟那人分手,没想到他会动手。

阿度猛的转身停下来看着毕小舟,毕小舟又瞪起她那招牌式的大眼睛跟他对峙,好像对眼前的阿度充满了恐惧,但阿度说,不要那样瞪着我,不是你怕我,是我怕你。

毕小舟的眼神黯淡下去,有些雾蒙蒙的,像隔了一层纱让人看不透。阿度扳着她的肩膀说,我以为你爱我才会跟我,小舟,我爱你。

毕小舟摇头苦笑着说,都会变的,我只是在他们变心之前先离开。

阿度的手慢慢松掉,他想告诉小舟他不会变,可是这个承诺太重太重,重的,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

5.

在毕小舟每次失恋的时候,就会点《裸》让阿度唱,每次唱之前,阿度就说献给我爱的女人。

这是阿度最直接的表白,毕小舟听懂了,但她不接受,只是嘴角会牵起满足的笑。唱了十多次的《裸》后,阿度歇斯底里的对毕小舟说,为什么她可以跟任何人恋爱而不能是他?

毕小舟用吻来止住阿度的愤怒,他果然安静下来,像一池静蔼的湖水,没有一丝的涟漪。毕小舟的唇那样软,层层叠叠的缠住他。让他的大脑立刻停止了思考。

毕小舟不想承认,阿度是她唯一的爱情。她爱上了阿度,却害怕他像所有人一样会变心,所以她不敢点燃阿度这根火柴,她受不了燃烧后留下的残骸,阿度不知道,毕小舟只想保全他在她心中的完整,

毕小舟依然沉溺于恋爱游戏的时候,阿度签约了。他即将成为正式的歌手,他将是最耀眼的一颗明星。公司不允许他再去酒吧唱歌,他根本还没来得及告诉毕小舟就进入了封闭式的训练,每天热泪热汗的洒,但他想的最多的是毕小舟,是他想继续向毕小舟表白的决心。

在阿度的强烈要求下,公司把他的第一场签唱会选在了他曾经驻唱的酒吧。阿度不知道自己已经是明星了,他只不过翻唱了郑钧的《裸》,用更加慵懒极致的声音表达了对爱情渴望。这首歌引来如痴如醉的粉丝,酒吧人海洋洋,阿度伸长了脖子也没搜寻到他日思夜想的身影。

主持人说话的时候,阿度看到台下有些秩序上的拥挤,好像有什么人在拼了命的往前闯,惹的歌迷有些烦躁,阿度的心提到嗓子眼,他闻到了毕小舟的味道。

一双葱茏的手臂攀过千难万阻伸向阿度,手里攥着皱巴巴的点歌单,阿度急急的蹲下身去拉住那双手,那双手却一下子被突如其来的纷乱急速的扯到了后面,他们的指尖霎时摩擦出犀利的光,这次阿度看清了,那是毕小舟的眼睛,是他爱了许久许久的眼睛,她闪耀着,却一步步无奈着往后退,像是一直退到了天边一样,渐渐的,阿度看不见了,只是变成了一个点,虚弱无望的点。

阿度终于明白,他再也触碰不到毕小舟了,他与她一直是这样的距离,无望的对视着。毕小舟要的是不变的爱情,唯有还没有开始的爱情,才会有不变的可能,毕小舟死咬着这种可能,放弃了阿度。

阿度亦是。

阿度捡起点歌单,裸三个字异常醒目。他把点歌单放进衣服的口袋里,离心脏最近的地方,他微皱眉头,嘴角轻扯着唱歌,那是他第十八次唱毕小舟点的《裸》,是阿度的,第十八次表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