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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墨西哥伙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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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早知道墨西哥,还是20年前,当时有两部墨西哥电影在中国相当轰动:《叶塞尼娅》、《冷酷的心》,特别是《叶塞尼娅》里的叶塞尼娅和奥斯瓦尔多河边邂逅一段,那音乐和对话,至今历历在目。让我深深记住了这个奔放热情、敢爱敢恨遥远的异族,更难忘吉卜赛女郎那摇曳风情的大裙摆、满手满胸叮当作响的奇特饰物。

没想到多年后,我竟有机会接触到各种各样的墨西哥人,有时甚至混迹于他们中一起畅饮尽兴,和他们一起载歌载舞,被他们拍着肩称为“阿密勾”,意思为兄弟、朋友。

我在美国作装修,手下的伙计大多是墨西哥人,我平时就叫他们“老墨”。

墨西哥90%是印(印地安)欧混血,称为“黑墨”,还有少部分白种人称为“白墨”。

来美国作工的基本都是黑墨,除了少部分是正常入境外,多为“蛇头”带入,还有的偷渡过来。墨西哥北部与美国相连,用咱北方话就是“瞅着没人一跳杖子就过来了”。

老墨特别能吃苦,只要能挣到钱,脏话累活啥都干。美国人民多娇贵呀,在地里顶着大太阳干活的,看不着人家金毛的。老墨没啥技术含量,就干锄草、剪树、修理草坪、割地、种菜(中国的芥兰、萝卜在美国可是稀罕菜,很多老墨就专门种这些“外国菜”)、收拾垃圾这些力气活。这么说吧――要是有一天老墨们集体罢工,那美国就得是遍地垃圾。

和老墨打了八、九年交道,真是很喜欢他们,他们既能吃苦下力,也能干一些有技巧的活,这正是做装修需要的,加上他们直爽、亲切,像我们北方人,很容易接近,我们说是老板和伙计,实际上处得更像是朋友。

我最服的就是老墨对金钱的态度,真是太潇洒了!他们从来不会成为钱的奴隶,兜里只要还够今天过日子的就好,明天再说。有了钱,一准杀向馆子,有虾有鱼不带吃肉的,专盯贵的,抡圆了吃、整好的、吃饱它。

“阿密勾”没钱了,甭管兜里是2块还是8块(一般来说兜里不会存过二十块),准全掏出来:拿去!

我最早在洛杉矶一家电业公司打过工,我们一帮中国人按住处画好线路轮流搭车,这周开你车,下周开他的,又省事又节约成本,中午也都自己带饭。

再看人家挣小时工钱的老墨,中午饭时个个出去买零食、小食品,大包小裹的。真为他们担心――先不说这钱还没挣到手,就是挣到手,赚的还不够花的多呢!

跟活的老墨,熟了,有时就说:老板明天你给我做点中国饭呗,咱们换饭吃。老墨特爱吃中国饭这口。行呗,有时我给他们做辣汤牛肉面,有时懒了到中国餐馆要个尖椒牛肉、宫保鸡丁,加上米饭,把他们香得不行。中国菜的花样在美洲、欧洲都是有名的,再看他们换给我的“他口”――一种卷了土豆泥、青菜的薄饼,乱糟糟腻乎乎的,再瞧瞧他们的黑手,我真有点咽不下,他们还不高兴呢,瞪着眼睛问:咋的,为什么不吃?我赔着笑脸:我现在不太饿,一会吃好吗?他们这才高兴了。我只能饿一顿只当减肥了。

有时工期特别紧张、老墨很辛苦也很累时,我主动犒劳他们。我开车去洛杉矶买回成箱的中国白酒,红星二锅头、洋河大曲这些,再亲自下厨,做个色香味美的红烧猪手,再拌个中国大凉菜。下班后,我搬了箱白酒,又搬出两盆子菜,开车直接到他们的住处。

一见我去了,以瓦赫为首的伙计们乐坏了(老墨住的多为公寓房,一伙亲友们分租,家里都非常简单,大人孩子穿得也非常简朴)。我这两盆子菜往他们那空荡荡的餐桌上一摆,绝对硬实,绝对是“外国大餐”,再加上醇香的中国白酒,他们平时都是干喝,要能弄个薯片或是锅巴蘸酱那就挺奢侈了。

瓦赫他们个个手把瓶,“嗤”地用嘴磕开瓶盖,仰头就是一大口,眉开眼笑,你举我碰,美得像过节一样。我也高兴,我这么做不光为答谢他们,也真是想拉近距离,多接触多交往不同种族的朋友,何况这些和我汗流浃背摸爬滚打在一起的伙计“阿密勾”呢!

喝高了,喝美了,他们打开录音机,放上他们节奏欢快的音乐,一个个趔趔趄趄跳起来,有的边做弹吉他状边疯狂扭摆,惹得老婆们捂着嘴乐(这些老墨女人可能多是农村来的,很腼腆,没她们男人那么奔放,更没有叶塞尼娅的风情。我们这儿能收到两个墨西哥电视台,女主持漂亮、性感,比美国女主持强多了。可八、九年了,我愣没见到一个电影电视里的那种墨西哥女人,热情似火、爱恨如风、顾盼生情的,不能不说是遗憾啊)。

本来以为给他们叫叫油、加点劲,谁知第二天人没影了。电话打过去,瓦赫有气无力:老板,喝多了,起不来,去不了了……倒误了工,我真是哭笑不得。到第三天你不找还不来呢,这就是老墨!

瓦赫酒醒了上班也跟我保证:以后不那么喝了。隔一阵就又磨叽我说:老板,再来点那个中国酒呗?!

说实在的,我误工倒是小事,可他们躺一天就少赚一天的钱,搁啥养活老婆孩子啊?瓦赫就有俩孩子呢。听说有的在老家还有老婆孩子也得养。老墨女的结了婚就基本不出去干活了,男的养家,架不住能生啊,一家三、四个是常事。他们对心思了就结婚、生,不好了就离、散,重感情轻婚姻淡责任,这点我不看好。不过墨西哥女人有一点可以算是幸福独一份――全世界女人都疯狂减肥瞎折腾,在这儿可没市场,女的都往圆了吃,个个胖肚子大腰围,谁管它几尺几寸,男人照样瞅着美。

后来,我也学会了应对他们,去之前,我先把每瓶白酒倒出点,再掺进水,减少度数。老墨太能喝了,抄起一瓶必喝到见底,不醉不罢休。我知道喝醉了难受是啥滋味,怕他们高了遭罪,也怕他们少做一天工少挣一天钱。他们挣钱实在是跟不上花钱的速度。他们不在乎钱,也不在乎责任,我得把关。

这招很好使,从此很少有大醉不醒误工的,皆大欢喜。

我是个做事认真接近苛刻的人,脾气也有点急,在和他们的接触中,也磨炼了自己的性情。在他们身上,也学到了不同民族的可取之处。

比如说:“简单容易生活快乐”就算一条。真的,这些“老墨”生性豪爽,生长力极强,像他们国家遍地生长的仙人掌一样。他们没有憋屈事,难受时说几句就好了,要是晚上弄两瓶酒就更好了。在美国这个富国,他们生活在底层,干的活多,赚的钱少,生活也很简陋,可以说常常吃了今天的,明天的没谱呢,但没见过他们愁眉苦脸,照样高高兴兴,吃得香睡得下,男女都一样。女的离了婚,带着孩子,再出去找工作干活,也不哭哭啼啼、如天塌地陷一样。

说实话,从小受过“未雨绸缪”教育的我兜里没钱就突突(颤抖),可老墨不突突,他们相信自己,相信自己有力量,为什么不相信明天还能赚到钱呢?因此,流行全球的“忧郁症”、“焦虑症”在他们这儿听着就稀奇。

我真的常常从我的墨西哥伙计身上琢磨出点生活的道理。

近十年了,一拨拨的老墨伙计来了、走了,有的我已经记不住名了,但他们的样子一个个鲜活地留在我的记忆中。不管我今后走到哪里,都忘不了他们、忘不了这段日子,因为,我们不仅曾是“阿密勾”,就生活的某个方面说,他们也是我的老师,让我在难过的日子里学会勇敢面对,简单、快乐地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