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语词语与满族的太阳崇拜初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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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自然崇拜是世界各民族历史上普遍存在着的信仰形式之一,太阳崇拜在自然崇拜中占据着重要地位。民族语言是研究民族文化特别是原始社会时期信仰文化的活化石。从满语词语语义分析入手,可以发掘其所蕴含的满族太阳崇拜的信息。
关键词:满语词语;太阳崇拜;gun niyancambi;eledeke;deigi
中图分类号:H 221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7—7030(2012)03—0122一05
一、满语词语与满族先民的太阳崇拜概述
太阳崇拜是满族先民自然崇拜中最主要的形式之一。在远古满族人看来,太阳是宇宙的主宰,是永恒的生命所在。在满族先民早期的渔猎时代,处于寒冷地带的冰天雪地的恶劣自然环境,对于太阳有一种发自内心的渴求,太阳能使他们得到温暖,太阳也能使他们得到衣食万物,他们把太阳的升起、降落、太阳的光芒和温暖,视为生命的开始和延续。满族先民的生活在东北区域的寒冷地带,据文献记载,漠北的冰海雪原,“极边苦寒,过夏犹服棉衣”。“其地苦寒,……地裂盈尺,雪才到地即成竖冰,虽白日照灼不消”。东北区域一年内霜冰期占大半年之多,冰雪对北方人类与生物威胁极大,满族先人对太阳的崇拜,体现了身处严寒冰雪环境中对光和热的强烈祈愿和向住,使人们自然而然地产生对太阳的崇拜,把太阳视为宇宙万物的生命的根源来信仰尊崇。当无法解释的自然力被人格化了时,最初的神崇拜便出现了,于是就把太阳称为太阳天母,写作abka hehe;依据太阳能发光、发热、有抚育万物生长的无边功力,把太阳人格化为太阳母亲。满语gun义为太阳、日头,太阳照耀万物,哺育万物,使万物繁育生长,eldeke义为光耀,elden义为光芒,foson为日光、光线,fiyakiyan为炎热的阳光,为踢,fosok为日照,等等。阳光雨露是农耕者的生存之本,在先民农耕社会中,一切收成的好坏都是由太阳决定的,太阳被理解为他们的保护神。如果太阳光照射不足,或者太阳光太强烈、照射过长,都会使庄稼颗粒无收,成为荒地,gunehe义为荒地,gunehe orho义为荒草,如果出了草芽,也仍然是荒地,满文写作gunehe ba,这都是从gun(太阳)一词分化和衍生出来的词语。
在《御制满珠蒙古汉字三合切音清文鉴》中,收录了以下众多有关太阳的词语。
可见,太阳在满族先民心目中的重要地位。
二、ddeke、dergi及相关满语词语的隐喻义
在满语词中,光耀、光亮、光照写作el—dembi,或写作eldeke。例如,《周易》“日月得天而能久照”,满文写作“gun biya abka be ba—haft goidame eldeme mutembi”,这个词同时也有“降生”、“诞生”的意思,一般都是指君王贵人降生的日子,也可以译为“圣诞”。《蒙古源流》: “maha maya fujin bedeke ofi,suwayanmuduri aniya imhe usiha aliha biyai tofohon i gunfosoro erinde lumbi sere ilhai yafan de wesihunbeye be eldeke。”汉译为:“玛哈玛雅福音遂有孕,至岁次戊辰翼大蛇值月十五日,日方出时,降生于伦必花园内。”其他派生出的词都有“诞生”的意义。eldembumbi是“使照”、 “使照耀”、“使光亮”、“使光照”等使动义,同时也有“诞生”、“降生”义。在《档案》中,fungnehegioro hala,eldembuhe hfiawang heo be eldem—bufi,hfituri begoro golmin badarambuha be da—hame giyan i dabali kesi isibuci acambi,汉译为“诰封觉罗氏,诞生章皇后,衍庆弘长,理应从优追恤”。eldengge义为“有光的”、 “有光辉的”、“光华”、“灿烂”,同时有一个义项即为“诞生的”、“出生的”、“生降的”,“eldengge in—enggi",义为“圣诞日”。
在满族先民们看来,每天早晨太阳的升起,即意味着每天都有一个新的太阳在诞生,“每一次日升都是对黑暗的胜利,每次日落都是被迫性地进入来世,在那里危险都聚集到了太阳神的身上”。“自然过程也是神圣的,这一点由太阳在自己游行圆周中经历的重复洁净礼所证实,我们最熟知的是他在黎明之前的洗澡,黎明时他‘身穿红色衣服’升起”。人类与生俱来的最大恐惧即是对死亡的恐惧。人们幻想着,人的肉体死后的灵魂到了地下世界,依循着太阳的轨道,借助着太阳的力量,与太阳一起在第二天早晨重新返回阳光的尘世。人们灵魂与太阳结伴而行,便能够超越死亡,得到再生。在我国南方少数民族的丧葬形式中,一般“埋葬尸体不分男女一律四肢侧身,头朝北,足朝南,面向东,背向西。他们认为头朝北是他们的远祖从北方辗转迁徙到南方;面向东,是让死者亡灵得到温暖和光明,因为日出东方,大地万物得以光明和温暖”。人们设想,如果能像太阳那样永远地死而复生,就超越了死亡,肉体不存在了,灵魂还在,每天重新诞生的太阳是太阳精灵永存的结果。人们超越死亡的唯一途径则是与太阳相随同行,于是人类就脱离了有限的苦海,加入了无限的宇宙循环。满语eldeke既是光耀照射,同时也是太阳的诞生,真实而深刻地反映了满族先人们的对太阳的信仰之情。
满语的“东方”为dergi,“西方”为wargi。众所周知,满族的民俗信仰特别尊崇西边,这与崇尚七斗星有关系。但从词源学来看,尊崇西边的信仰应当是较远的事,因为在词源考溯方面,我们找不到这方面的语言依据。相反,在满语“dergi”东方一词中,我们了解到了满族先民崇尚太阳的语言遗留痕迹。
人们尊崇太阳,则同时尊崇东方,所以,东方“dergi”一词的义项中就有“上”、“上边”、“上面”的意思,有时就借指“上天”义。《上谕八旗》:“niyalma tome uhei dergi abkai hfiturifenggen be alire be buyembi。ere uthai miniggmiha wesihun sabi amba feguwecun。”汉译为:“人人共受上天的福佑,这就是我所想的贵祥大瑞啊!”由于太有崇高无上的位置,则“dergi”一词就具有“等级高”、“次序在前”、“高明”、“高超”等意思。《莱根谭》“sogi da be gisurere bithe dergi debtelin”,译为“《莱根谭》上卷”。《平定金川方略》:“jalingga halha be hungkereme dahabufi,gurun i horon be kokirabure de isiburaka obuci acambi,uttuohode,teni dergi arga seci ombi。”译为:“将狡寇帖服,而不致有损国威,方为上策。”满族先人们通过太阳升起等现象,逐渐地将东方认定为神圣的所在,由方位处所名称,演变为“高明”、“高超”、“最先”等形容词性的尊崇词语。“我国的许多民族也是先知道东西方向,后来才有南北方向的知识。景颇族称东方为‘背脱’,即日出的方向;称西方为‘背冈’即日落的方向。”这与满语表示方向的词语如同一辙,也与表示方位的词语等是一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