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罗斯纪行(之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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俄罗斯的奇特文化，让人感受到两个不同的俄罗斯：一个由政治和物质构成，一个由文化和精神构成。中国的知识分子之所以被俄罗斯所吸引和迷住，就是受到了俄罗斯的文学、诗歌、音乐和艺术经久不衰的影响。俄罗斯纪行之二，带我们继续了解俄罗斯文化。
从莫斯科到俄罗斯苏兹达利没有火车和飞机航线，只有公路通往这一历史古城。从我们从莫斯科的大环出发，车一上路就开始堵。雪上加霜的是，我们正好碰到莫斯科对大环上的车辆最后一天免征过路费，莫斯科的所有车辆都倾巢而出，形成了车流的长龙，我们的车缓慢行进，好不容易才出了大环。
途经一城郊时，我们看到了从路边看到了欢迎前来开会，旅游度假的广告牌，虽然看不懂语言，可从画面就明白这意思了。我们将车停下来，脚踩吱吱作响的积雪，拾级走上一栋俄罗斯木屋去方便一下。推门进去，我们全身充满了温意。我惊奇地发现就在卫生间的入口有一小卖部，玻璃柜除了摆放有矿泉水、咖啡等饮料，居然还有巧克力、面包、饼干等食品，小卖部还出售令人温馨的鲜花和玩具。从过道到厕所悬挂的艺术图片十分引人瞩目。这一切使我第一次感受到了俄罗斯的厕所文化。
我们的车快到苏兹达利时，眼前一望无际、冰雪覆盖的辽阔大地使人产生了无限的想象力。俄罗斯诗人笔下讴歌的和在电影日瓦戈医生中所看到的白雪覆盖的原野一下出现在眼前，怎能不让人产生浪漫的情怀。
我们前来参加动画节的的这一古城，完整地保留了从12世纪到15世纪建造的11座修道院和25座教堂。横穿过古城的大街名叫列宁大街，我想，这是革命在这儿留下的唯一痕迹吧。街道两边全是住宅，全是用圆木盖的各种各样的木屋。这些大小不一、漆有蓝绿等鲜艳和保持本色的木屋，屋檐和窗框都雕刻有精美的图案与花纹，简直就是一件件艺术装饰品。
使我感到惊讶的是，这一近乎完美无缺的古城是怎样保存下来的？以我有限的历史知识来猜想，它何以不会像我中华大地许多古城镇在破旧立新的“”中被砸毁，能历经列宁和斯大林时期工业化改天换地的革命后依然屹立在俄罗斯的土地上，其中也许有更深的文化和宗教原因。
我们开会的地点，据说是当年苏联举办奥林匹克运动会时在苏斯达克兴建的疗养院。这外表看来一字排开的一层高大建筑，在内有些部位实际上有两层，建筑物占地面积很大，内设有剧场、酒吧、咖啡厅、会议室、餐厅、小买部、上百个宾馆房间，设施尽管有些陈旧，可一应俱全。这古城中的建筑，与周围的景观并不冲突，从大门口出去就可看到教堂。在举行动画节的4天时间，从俄罗斯与独联体、中国、德国、法国、西班牙等国家和地区前来的动画艺术同仁，艺术院校的师生，新闻界的朋友，电视摄影师欢聚一堂。我感到俄罗斯与独联体一些豪放、热情、浪漫的艺术家到这里不是来开会的，而是来参加艺术的狂欢。我注意到，一位来自乌克兰的满脸长满胡子、身着海魂衫的艺术家，每晚带着他的乐器出现在大厅的酒吧，一拨动琴弦总能吸引听众。他与听众一块在美妙的音乐下唱起动情的歌谣，歌唱达到高潮时，他们舞之、蹈之，在酒精和音乐的刺激下陶醉在音乐的世界里。我次日早上经过酒吧时发现他们还呆在那儿，真是“吹笛到天明了”。
在会场上，我碰到了一些特立独行的俄罗斯专家、教授，其中有一位简直就是契科夫笔下《女人与狗》女主人公的模样，她抱着狗从几百公里外的莫斯科来开会。可就是这样一位貌似“资产阶级”的小姐，原来却是莫斯科大学研究俄罗斯动漫的专家，她手上有采访前苏联和当今几乎所有著名动画大师和艺术家的录音录像。
活动期间，组委会利用展厅举办了动漫书籍的签名售书和推荐会，书摊上展出和销售的各类动漫书籍和杂志不下300种。知名的艺术家可以签名售书，默默无闻的艺术家同样也可以带着自己出版的书籍在这兜售，碰碰运气。俄罗斯人有爱书藏书的良好传统，眼看着价格不菲的漫画册一本本被观众买走，令人不禁感悟到俄罗斯的文化何以薪火相传、发扬光大的原因所在。
我在苏兹达利曾参加动画节为俄罗斯动画诞生一百周年举办的纪念活动。让人兴奋和高兴的是，在这一场合我见到了俄罗斯动画老中青最优秀的代表人物，他们中有被评为世界最优秀的前十部动画片、荣获奥斯卡动画片奖《老人与海》的导演彼得罗夫，目前在俄罗斯和国际上红火的动画系列片《开心球》、《玛莎与熊》的编导。我非常荣幸地与俄罗斯著名的国际动画大师尤里· 诺斯坦因进行了交谈。对每个从事动画工作和研究的专业人员而言，尤里·诺斯坦因是一位必须熟悉和了解的动画大师，如同俄罗斯电影大师塔可夫斯基，他的动画充满了诗情画意。他在作品中展现的丰富的视觉想象力，表现的出人预料的艺术联想力，略带苦涩和甜美的抒情，使人过目不忘，回味无穷。他所执导的动画电影《故事中的故事》被誉为最具有艺术才华的动画片，他创作的《迷雾中的刺猬》、《苍鹭与鹳》和《雌狐与野兔》，每一部都是世界动画史上的杰作和精品。
尤里·诺斯坦因告诉我：动画是一门被低估了的新的艺术，动画所具有的可塑性和社会意义至今还未被开发出来。他认为他的动画创作来源于生活，但绝不会采用纪录片的方式来描述社会的情景与状态。他相信亚里士多德所说的：艺术高于一切教师，能使人们享受生活。他认为他所有创作的素材都来自平凡的生活与自然，只是用自己特有的方式来发挥这些素材罢了。他说优秀作品的创作素材是由人类的快乐、泪水、爱和生活中所能体验到的各种复杂的情感所构成的。
面对我这个东方来客，我们在谈话中当然会涉及中国。使我暗暗吃惊的是，尤里首先谈到的是东方的哲学和人生观。他说他一直对东方哲学很感兴趣。他认为，西方哲学追求一个终极目标，而东方哲学却不会将任何事情推向极端，东方人注重自然与人的和谐，讲求的是中庸之道，这些哲理和人生可以通过东西方不同的艺术作品如绘画、雕塑表现出来。尤里在上个世纪90年代曾经访问过日本，他说在他的作品中吸取了一些东方艺术的养分。
动画节组委会在纪念活动中，播放了专家评选出的代表俄罗斯动画的100部作品片花，按倒计时的方式播放，观众的情绪随着动画片播到前20名而高涨。尤里·诺斯坦因的作品名列前茅。 俄罗斯观众的欣赏水平是一流的，每一部片花播出后，他们都会自发鼓掌，掌声表达了他们对作品的尊重和喜爱。
作为中国动画专家，我应邀在动画节放映厅作了“中国动画的现状与发展”专题讲演，并荣获俄罗斯苏兹达利动画节组委会颁发的“促进俄中动画友好关系奖”。苏兹达利动画节组委会主任亚力山大·格拉西莫夫（Alexander Gerassimov）在致辞中称赞我多年来致力于推动俄中动画的交流与合作。他特别指出：从2010年以来，俄中两国作品分别在莫斯科、圣彼德堡与中国贵阳、福州、广州等地举办的动画节中获得了很高的关注，中国动画特别是内容精彩制作精良的中国动画短片受到了俄罗斯观众的热情欢迎。苏兹达利组委会认为这些活动的举办都与王六一先生的策划、组织、协调有关。组委会决定颁发俄中动画交流奖给王六一先生，以资表彰他和他的团队对俄中动画交流与合作所作出的杰出贡献。
我们的时代信息发达，但存在信息的不对称。我们对俄罗斯动画知之甚少，他们对我们的动画片基本不知道。文化的交流与了解十分重要。我多年来为促进中俄动漫文化交流的工作能得到俄罗斯动画协会的认可与鼓励，使我感到无比欣慰。
俄罗斯不论怎样变，它的文化精神没有变。通过参加俄罗斯动漫与文化交流活动，我感到存在着两个俄罗斯：一个是由政治和物质构成的俄罗斯，一个是由文化和精神构成的俄罗斯。中国的知识分子之所以被俄罗斯所吸引和迷住，就是受到了俄罗斯的文学、诗歌、音乐和艺术经久不衰的影响。《天鹅湖》中的一段小天鹅舞对我们而言，比俄罗斯的原子弹产生的心理作用更大。四五十岁的中国人，大都会唱几首苏联歌曲，俄罗斯文化对我们潜移默化的影响至今还在产生作用。这证明了文化的力量是多么的大和多么的强！
（作者系中国版权协会副理事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