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显影液中的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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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坊》箴言:信任,是婚姻生活幸福的重要根基。

十月眨眼就过去了。这一年的秋,短得就像兔子的尾巴,猝不及防地,就入了冬。而素恩的感官,却仿佛还停留在七月盛夏,身上披挂的单薄衣物,让亲朋好友们看了眼眶潮热,她自己却不以为然。

莫枫的突然消失,就像瞬间定格的一帧影像,把她留在了当时的季节当时的时间好似再也回不来了。

莫枫是在去的途中失踪的。在某个死神潜伏的路段,人们在盘山公路下面的江里找到了他的帕拉丁。车身已经损毁得不成样子而莫枫消失了。在水流湍急又暗礁遍布的水域,几乎参与打捞的所有人都认定莫枫已遭遇不测。

这种意外事故一般三个月一过,就可以去申领死亡证明。亲友们都劝素恩去申报死亡算了,这样一来,莫枫生前买的保险也可以启动生效。但素恩不肯,她固执地认定,莫枫没有死,总有一天他会回来的。

西北风开始呼啸的时候,素恩终于换掉了单薄的衣装。在整理换季衣物的时候,她发现了一张邮局的包裹单,一看地址,心就狂跳起来包裹是从四川的某个地方寄出来的,投递时间是四个月前。

素恩知道,邮局一般保留包裹的时间只有两个月,她立马跑去了邮局。工作人员翻找了半天,终于找出了一个纸盒递给她。

盒子里是一卷卷密封好的胶卷。外包装上写着分类名目。素恩认得,这是莫枫的笔迹。

莫枫是自助旅行爱好者,同时也是摄影爱好者,他一年中有大半的时间总是游荡在外,用相机猎取各地不同的风景和人文景观,有时胶卷拍多了带不动就把它们寄回家来。

莫枫还喜欢自己动手冲印照片,为此他把家中储藏室改造成了暗房,每次旅行一回来就钻进里面鼓捣。有时来不及了,就叫素恩一起帮忙。久而久之,素恩也变得精于此道。

为了查到莫枫最后的旅行线索,素恩把自己关在暗房里,一卷卷地冲印着胶卷。照片拍摄的多是四川及甘孜州地区的风景,显然摄于莫枫进藏之前。

莫枫不喜欢自拍,所有照片里均是风景及他人,素恩快冲完了所有胶卷,才发现了一张莫枫的全身照,他倚在车门上,对着素恩灿烂地笑。

素恩看着显影液里的莫枫,眼泪流了满腮。突然间,一只手轻轻抚上了她的脸。黑暗中,素恩尖叫起来,可是很快她的嘴也被人吻住了。

素恩很快就不挣扎了,因为她已经知道了,这个人是莫枫。这突如其来的事件,令素恩连站立的劲儿都消失了。

莫枫将素恩抱出了暗房,安放在卧室的床上,然后打开空调,把温度调到了二十度。

素恩看着眼前人依然穿着照片中那身速干衣裤,笑容璨然,完全没有曾经遇险的迹象,欣慰之余,还是忍不住问了原因。

莫枫告诉她,在进藏途中,他的车被人偷了,他被迫留在了一处荒僻地段,好不容易才走了出来。事后去报警,才知道偷他车的人出了意外。

素恩虽然觉得事情有点奇怪但看着莫枫疲倦的样子,她也没有追问太多,只让他洗个澡好好休息一下。可是莫枫却找各种借口不肯去洗,素恩也只好由了他去。

莫枫回来后,突然变成了一个超级宅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整天不是呆在暗房里忙碌,就是呆在卧室看书,而且空调只肯打到二十度。

有时他们也亲热。吻到情浓时,只要素恩提出让莫枫去洗个澡,他总是像只斗败的公鸡一样垂下头来,然后一声不吭地离开素恩的身体,把自己关在暗房里。

素恩觉得莫枫变成了一个有秘密的人,一下子陌生了许多。她不知道过去的四个月到底发生了什么。问莫枫,他总是泪眼婆娑地让她不要问。这样素恩愈发抓狂,终于有一天,她忍不住与他吵了起来。

泰恩误会莫枫在外面出了轨染了病,情绪激动之下摔门离去,而那天外面正下着滂沱大雨。莫枫拼命喊她回来,她头也不回,心里对自己说,如果他不来追她,那他们之间,就真的玩完了。

莫枫站在窗口,看着素恩在大雨里狂奔,心如刀绞。他犹豫了片刻,终于追了上去。在他的手刚能够到素恩肩的时候,却倒了下去。

是素恩抱莫枫回的家。一米八的男子,抱在手里感觉竟然那么轻,像抱着一片纸。素恩知道肯定有什么事情不对了,她哭得像个疯子一样,把莫枫放在卧室床上后,一边把空调打到了三十度,一边取出吹风机,调到高档对着莫枫拼命吹,想让他快点暖醒过来。

莫枫的身体在一点点变干,但是变干的部分,却也一点点地消失了。先是头发,然后是眉毛,再是眼睛,整个的五官,直到整个人都消失了。

素恩疑心是自己眼睛出了问题,拼命揉,却是徒劳。莫枫真的消失在了空气里,就像魔术中的大变活人一样。

卧室的床平整如初,仿佛莫枫从来不曾躺上去。而本该他身子所躺的位置,素恩发现了一本书《暗房技术》。在翻开的一页上有这样一段话暗房显影时需要维持“恒温”摄氏20度超过这个温度,影像就会因为过度曝光而消失。

素恩突然间都明白了,她扔下书,疯了似地冲进暗房寻找莫枫的单人照。可是照片上,只剩下了一辆帕拉丁,倚在车门旁灿烂微笑的莫枫已经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