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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哪吒闹海》美术总设计张仃大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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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仃先生生前十分关心美术电影事业。1978年,上海美术电影制片厂邀他担任大型动画片《哪吒闹海》总美术设计时,他欣然接受。他为影片设计的那些造型优美、个性鲜明具有强烈民族风格的动画人物,深受人们的喜爱。《哪吒闹海》成为中国动画经典之作,张先生功不可没。

这篇短文是想记述30年前的一段往事,借以缅怀可亲可敬的张先生和师母。

1978年春夏之交,《哪吒闹海》筹备期间,我与摄制组的几位同事到北京历史博物馆搜集资料。一天晚上,我们去本片美术总设计张仃先生家做客,他热情地接待了我们。闲聊中间,张师母端出一盘北京特产红心罗卜来。她边分食物边说:“吃吧,吃吧,所谓的艺术家们。”一旁的张先生连忙说道:“怎么能这么说话呢?人家本来就是艺术家嘛!”场面一时有点尴尬。张先生随即把话引开,询问起我们在博物馆搜集资料的情况。

回到住处,我躺在床上想,张师母之所以那样说,可能与不久前的山东之行有关吧。

几个月前,摄制组的主创人员去烟台、蓬莱、石岛、青岛等地“出外景”,张仃先生携师母同行。一路上我们登山临水,张先生或指点我们,或自己写生,态度极其认真。特别是他在崂山写生的情景,令我十分感动。

崂山因聊斋故事《崂山道士》而被蒙上了几分神秘的色彩。我们一行来到山里,却发现要去的那座道观早已是残垣断壁,一片废墟了。

崂山高岭巨峰,山海相连,景色壮美。我们纷纷上山下海,流连于人间仙境,而张先生却变戏法似地从师母的背包里取出毛笔、墨汁和宣纸,就地画起焦墨写生来。我看到年逾花甲的张先生在山坡上挥毫作画,师母则在一旁用手为先生托纸,一站就是一两个小时,神情投入,仿佛忘了周围还有我们这群年轻人。

而我们则三个一群,两个一伙,仰望高山,俯看大海,边走边说,指指点点。有人有时会停下画几笔速写,却没有人驻足作长时间写生的。

我们的一举一动张先生一定都注意到了。他是一位极其勤奋的大画家,又是一位诲人不倦的美术教育家,他大约从未见过如此“懒散”的学生吧――这些人像是认真搞艺术的吗?张先生此时恐怕在担心:靠这些人能搞好这部动画片吗?

1979年8月,经过15个月紧张而富于激情的工作,《哪吒闹海》终于摄制完成。

张仃先生来上海看样片。他坐在放映室的前排,黑暗里我们看不清他的表情。看着自己倾心设计的人物一一展现在银幕上,演绎着善恶相争、悲喜交错的故事,他在想些什么呢?

放完片子,灯亮了,张先生坐在原地没动,所有人都注视着他。沉吟片刻,他转头对大家说:“嗯!这些年美影厂是培养了一批人才呀!”

大家先是一愣,但随即明白了张先生的意思――他对这部片子是满意的。气氛马上活跃了起来。张先生热情地肯定了影片所取得的成绩,也自然而然地消除了此前的一些疑虑和误解。

现在想来,张先生此前的疑惑和不安,可能是因为对动画片创作的特点不够了解所致。

画家与动画家对事物关注的方式和焦点不同。画家是把客观事物定格在不同介质的平面上,是由动转静;而动画家则是将需要表现的不同事物,通过一幅幅连续的画面,由静止变为运动,着力表现事物在时间和空间中连续不断发展、变化的过程。这是两种不同艺术样式之间的重要区别。

在崂山,我们观察海浪运动的各种轨迹;观察人们在海边戏水走路时的姿态;观察海鸟和花草树木在特定的气候和环境中如何生存和运动,等等。我们动手画得少,看得多,看得仔细,看的角度也和画家有很大的不同。到大自然中去仔细观察、体验事物的运动规律,对动画家来说,是充分把握事物运动规律的重要方式,是动手创作前一个必不可少的“热身”。

张仃先生为《哪吒闹海》设计的主要人物造型,汲取了民间美术和传统壁画中许多有益的元素,其线条简练、色彩明快,具有浓郁的装饰风格,令人印象深刻。如何将这些独具匠心的形象在银幕上生动地再现出来,是摆在我们面前的又一个挑战。

我们首先认真研读张先生的原稿,并结合动画制作的工艺特点,对局部进行细微地变动,然后进行反复摹画,直至眼到笔随,快速、准确地把握各个人物的形象。再把原画稿只有一个面的形象,继而画出正、背、侧、半侧等多个角度来,做到不跑形、不走味,还要画出人物的表情图、转面图、比例图等等。同时,我们还设计创作了众多的一般角色造型。

对于动画创作而言,出外景“热身”之后,真正的战场,则是在那一张张小小的动画桌上。几十位原、动画家在透光台前全神贯注地工作,他们的眼睛审视着画面上的每一根线条,每一个细节,工作量大得惊人。而张先生设计的一个个人物形象,就在他们的笔下,渐渐地鲜活了起来――他们在创造新的“生命”。

终于,在一位具有鲜明个性和独特风格的画家,和众多动画家的共同努力之下,《哪吒闹海》取得了巨大的成功,成为中国美术电影史上的经典之一。张先生后来在受命为北京首都机场创作大型壁画《哪吒闹海》时,也采用了影片中的许多素材。由此可见,张先生内心对这次和美术电影的结缘,仍然是十分珍惜的。

这也再一次说明,不同艺术样式之间的互动,完全可以结出丰硕的成果。

更有意思的是,张先生在表示首肯的同时,却并没有先讲对影片的观感,而是把话题直接切到了人才问题上。

张先生真不愧是一位教育家!

在他看来,艺术创作中人是第一位的,有了好的人才,才会有好的作品。他所关注的,不是一部影片的成败得失,而是整个中国美术电影事业有无持续发展的能力。他确实站得高,看得远。正是从这样一批中国美术电影创作的中坚力量这里,张先生以其艺术家和教育家特有的眼光,预见到了此后十余年间,中国美术电影将经历的又一个发展高峰。

三十多年过去了,张仃先生和夫人都已驾鹤西去。每当我回想起在张先生指导下工作的日子,常常感慨系之。我深深地怀念这位可爱可敬的老人,忘不了他在崂山写生的情景,更忘不了大师炽热的激情和不懈的追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