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令我们溃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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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的梦里，我重回了那些最初的时光：我们坐在沙土旁边，满手泥巴，是连隧道也搭不起来的年岁。当时都在想些什么呢？没人记得了么？其实多简单，我们就是那么自然而然的觉得，一辈子也是会这么在一起的，再没什么别的事了。

中学也读一个班级。随着年龄增长，我们开始接触梦想这一类闪闪发光的词汇，说以后就在同个公司里上班好了，房子也住同一间，晚上一起回家。

那个时候，你给我听你手机上的歌：“我要一所大房子/有很大的落地窗户……有很多很多的房间/一个房间有最快的网络/一个房间有很多的吉他/一个房间有我漂亮的衣服/一个房间住着朋友和他的爱人”，然后欢喜的眯起眼睛说，我们先来做一个模型好了，算作未来的蓝本。

只有彼时热血飞扬的年纪，才能将一时兴起化作一拍即合，才能兢兢业业地完成一件在成人世界中毫无意义可言的事。我们花费每一个假日来讨论、修改，在不同的地点交换意见：快餐店、图书馆，再到傍晚的广场――冷风下手忙脚乱地按住翻飞的纸张，你执笔勾勒线条的右手冻成一片僵硬的青灰，可抬起头，笑容却犹如最绚烂的暖阳。

也时常说些别的闲话，谈起哪部电影、哪个故事中的坎坷离弃，总要带上不屑的口吻，最后又说，如果对彼此相信到没有嫌隙，哪里来的曲终人散呢。我们挨得那么近，只隔着一个转头的距离。街灯一路辉煌延向没有尽头的远方，青春就慢慢的融化入这片光亮里，凝结出希望。一团温热被包裹进我的掌心，廉价奶茶的杯子质地轻软，可握在手中，会比高级饮品店中厚硬的杯壳更加暖和。

我说，会有什么事能让相交至深的两个人分离呢？你低头考虑良久道：背叛吧。我说永远是会远到什么时候，你说就是直到不能再坚持下去的时候；我说假如有一天你厌烦我了，就直接告诉我，不要搞虚伪应酬的那一套，你说你也要这样做。我说一起旅行吧，你说以后赚钱了就没事到咖啡厅里坐坐……

然而大学却没能在一起。不是没有机会，而是我们对相互间的感情太过信任，才默许了一场失之交臂。又说：现在不在一起，是为了以后一直都在一起。

各自忙碌，逐渐疏于联络，生活总是被太多的事物填满。一年，两年，我在某一天突然发现，原来自己也能习惯了没有你在身边。遗失总令人惶恐不安，于是我们再见，可你的表情也变得平淡，大片的缄默与空白在彼此间蔓延，更改过的小习惯倏忽就可以摧毁掉多年的默契，我们最终只能站在熟悉和陌生的尴尬边缘，止步不前。

再过去两年，即使网上碰面也找不到相同的话题，现实中更不敢轻易邀约。梦想被滞留在我们回不去的遥远，誓言风化成干瘪的谎言，谁许谁一世偕老，转眼淡为云烟。

我花了一个早晨将我们共同打造的模型清理干净，可缝隙间的灰尘再无法清除。它被我小心翼翼地托在手心，宛如易碎的梦境。曾经恢弘的向往落在此刻，只剩下了一个弱小的空壳，弹指即灭。

我说，从我们第一次不再坚持起，就是抽积木游戏的开局，倾颓仅在朝夕。

我说，我们都已经变成了越来越好的人，有能力去旅行、去咖啡厅、去租一套充满了阳光的房子。可惜我们都太急，等不到对方长大就已退出了各自的世界。

我说，就好像顶着精致的妆容，便再不能看清原本的脸。

我说，原来不用天灾人祸、出卖舍弃――在任何能够被撰写进故事的情节起始之前，我们早已败给了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