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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蔡沈《书经集传》的训诂学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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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书经集传》是蔡沈对《尚书》所作的注释。受宋代语言学变革的影响,蔡沈在其师朱熹经典诠释方法论原则的指导下,吸取汉唐训诂学与宋代义理学之长,继承了朱熹说《书》的基本体例和宗旨,疑古创新、融会贯通,在训诂实践上取得了超越前人的成就,是《尚书》古注中影响最大的注本,在《尚书》学史上占有重要地位,具有较高的训诂学价值。其训诂学价值主要体现在训诂内容丰富,训诂方法多样,释义方式科学,择善存异、不主一家,将汉唐训诂之学与宋代义理之学有机结合起来。

关键词:蔡沈;《书经集传》;训诂;义理;《尚书》

中图分类号:H131.7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3-9841(2012)06-0131-06

蔡沈(1167—1230)字仲默,南宋学者,师从朱熹。朱熹晚年多病,没有最终完成《尚书》的解经工作,把注释《尚书》的工作托付给蔡沈,第二年就去世了,蔡沈吸取汉唐训诂学与宋代义理学之长,继承了朱熹说《书》的基本体例和宗旨,多采用苏轼《书传》、林子奇《尚书全解》、吕祖谦《书说》三家之说,融入自己的观点,历时十年完成《书经集传》,是宋代《尚书》学的最高成就,也是《尚书》古注中影响最大的注本。宋理宗时,蔡沈之子蔡杭献书于朝廷。元仁宗延{;占年间,《书经集传》立于学官,取代了孑L颖达的《尚书正义》,是元明清三代科举考试的范本,在历史上产生了深远的影响。目前学术界对《书经集传》的研究主要集中在哲学思想、考据特点、义理阐释等方面,训诂学角度的研究很少,本文就《书经集传》的训诂学价值进行探讨,一窥宋代训诂学面貌,为建立科学的训诂学体系提供语料和方法。

一、蔡沈《书经集传》的训诂学方法

(一)训诂内容丰富

《书经集传》训诂内容十分丰富,主要包括分析篇章、解释词义、串讲大意、考订名物典章制度、标注读音、校勘文字等六个方面。蔡沈解《尚书》,既不像汉人那样忽简忽繁,也不像唐人那样繁琐冗长,而是注解简明扼要,通俗晓畅。

分析篇章即解释文章篇名含义,归纳章旨大意,让读者更好地理解思想内容和表达方法。例:

①《尚书·仲虺之诰》,蔡传:“仲虺,臣名,奚仲之后,为汤左相。诰,告也。”

②《尚书·汤誓》,蔡传:“夏桀暴虐,汤往征之。毫众惮于征役,故汤论以吊伐之意。盖师兴之时,而誓于毫都者也。”

③《尚书·君陈》,蔡传:“唐孔氏曰:‘周公迁殷顽民于下都,周公亲自监之。周公既殁,成王命君陈代周公。’”

解释词义指解释古书中字和词的意义,这是训诂学的核心内容。黄侃说:“训诂之事,在解明字义和词义。”《书经集传》解释词义主要包括解释字词的本义、引申义和假借义。例:

①《尚书·尧典》:“允厘百工,庶绩咸熙。”蔡传:“庶,众。”

②《尚书。舜典》:“帝曰:‘弃,黎民阻饥,汝后稷,播时百谷。’”蔡传:“后,君也。”

③《尚书·大禹谟》:“罔游于逸,罔淫于乐。”蔡传:“淫,过也。”

④《尚书·仲虺之诰》:“帝用不臧,式商受命,用爽厥师。”蔡传:“臧,善。”

⑤《尚书·尧典》:“师锡帝日:‘有鳏在下,日虞舜。’”蔡传:“锡,与也。”

⑥《尚书·汤誓》:“夏王率遏众力,率割夏邑。”蔡传:“遏,绝也。”

按:前两例释词本义,例“庶”,《说文·广部》:“庶,屋下众也。”“庶”本义为“众多”。例“后”,《说文·彳部》:“后,继体君也,象人之形,施令以告四方。”“后”本义为“继位的君王”。例、例释词的引申义,例“淫”,《说文·水部》:“淫,侵淫随理也。”徐锴注:‘‘随其脉理而浸渍也。,,“淫”本义为“浸渍”,引申为“过度”。例“臧”本义为“奴隶”。《说文·臣部》:“臧,善也。”张舜徽注:“臧之本义为奴隶,而许君释之为善者。盖谓其性训善可役使也。”奴隶性驯善可役使,故引申为“善”。例、例释字的假借义,例“锡”通“赐”,上古同音:心母锡部,二者音同相通。《说文,贝部》:“赐,予也。”段玉裁《说文解字注》:“凡经传云锡者,赐之假借也。”例“遏”通“竭”。遏,影母月部,竭,群母月部,二者音近相通。竭,尽也,“率遏众力”即竭民之力。

串讲大意即在解释词义之外,还具体串讲全句或全章大意,这种注解方法即“章句”。《书经集传》中的“章句”主要包括解释句子、揭示修辞、阐述语法等。例:

①《尚书‘大舜谟》:“禹曰:‘惠迪吉,从逆凶,惟影响。’”蔡传:“禹言天道可畏,吉凶之应于善恶,犹影响之出于形声也。”

②《尚书·盘庚上》:“若颠木之有由蘖,天其永我命于兹新邑。”蔡传:“颠木譬耿,由蘖譬殷也。,,

③《尚书·梓材》:“肆王惟德用,和怿先后迷民,用怿先王受命。”蔡传:“先后,劳来之也。”

按:例①串讲句意。例②运用了比喻这一修辞手法,即用颠木比喻旧都,用蘖比喻新邑殷都。例③“先后”在此是时间名词活用为动词。

考订名物典章制度指考释、订正事物名称、典礼仪式、章法制度等,由于《尚书》时代久远,蔡沈在对《尚书》作注时,十分注重对其名物和典章制度的考据和订正。例:

①《尚书·仲虺之诰》,蔡传:“仲虺,臣名,奚仲之后,为汤左相。”

②《尚书·禹贡》:“九江孔殷。”蔡传:“九江,即今之洞庭也。”

③《尚书·舜典》:“修五礼、五玉、三帛、二生、一死、贽。”蔡传:“五礼,吉凶军宾嘉也,修之所以同天下之风俗。五玉,五等诸侯所执者,即五瑞也。三帛,诸侯世子执纁,公子孤执玄,附庸之君执黄。二生,卿执羔,大夫执雁。一死,士执雉。”

按:例注解了人物仲虺。例说明了洞庭湖的古今之名。例③解释了公、侯、伯、子、男五等朝聘的礼节,五种圭玉,三种不同颜色的丝绸,活羊羔、活雁、死野鸡,分别作为诸侯、卿大夫和士朝见时的贡物,而五种圭玉,待朝见礼仪完毕之后,仍然还给诸侯。

标注读音是对生僻难读之字标出应读之音,方法主要有譬况、读若、直音、反切、如字等。蔡沈主要采用了标调、直音、反切、如字四种注音方法。例:

①《尚书·盘庚上》:“兹予大享于先王,尔祖其从与享之。”蔡传:“与,去声。”

②《尚书·太甲上》:“天监厥德,用集大命,抚绥万方。”蔡传:“监,音鉴。”

③《尚书·周官》:“少师、少傅、少保日三孤。”蔡传:“少,失照反。”

④《尚书·太甲上》:“惟尹躬先,见于西邑夏,自周有终,相亦惟终。”蔡传:“先、见,如字。”

校勘文字是为了避免古籍在流传过程中出现的文字上的衍、脱、讹误、错简,对文字进行订正和考异。蔡沈的校勘文字主要包括校异文、校误文、校脱文和校篇目次序等。例:

①《尚书·皋陶谟》:“天秩有礼,自我五礼有庸哉!”蔡传:“庸,常也。‘有庸’马本作‘五庸’。”

②《尚书-金滕》:“惟朕小子其新迎,我国家礼亦宜之。”蔡传:“新,当作亲。”

③《尚书·多士》:“王曰,又曰:‘时予乃或言,尔攸居。’”蔡传:“‘王曰’之下,当有厥文,以《多方》篇末‘王日又日’推之可见。”

④《尚书·蔡仲之命》,蔡传:“此篇次序,当在《洛诰》之前。”

(二)训诂方法多样

《书经集传》主要运用了因声求义、比较辨析、据古训求义等训诂方法。

因声求义即通过语音探求词义。蔡沈主要运用了从释词与被释词之间的语音关系来进行声训,可分为音同相训、双声相训、迭韵相训三种。

音同相训。即以读音具有双声迭韵关系且声调相同的字为训。例:

①《尚书·洛诰》:“考朕昭子刑,乃单文祖德。”蔡传:“单,殚也。”

②《尚书·泰誓上》:“同力度德,同德度义。”蔡传:“德,得也。”

按:例①“单”、“殚”均是端母元部平声字。例②“德”、“得”均是端母职部入声字。

双声相训。即以声母相同的字为训。例如:

①《尚书·周官》:“归于宗周,董正治官。”蔡传:“董,督也。”

②《尚书·洪范》:“日急,恒寒若;日蒙,恒风若。”蔡传:“蒙,昧也。”

按:例①“董”,端母东部,“督”,端母觉部。例②“蒙”,明母东部,“昧”,明母物部。

迭韵相训。即以同一个韵部的字为训。例:

①《尚书·洪范》:“日咎征:日狂,恒雨若。”蔡传:“狂,妄。”

②《尚书·囵命》:“慎简乃僚,无以巧言令色。”蔡传:“巧,好。”

按:例①“狂”,群母阳部,“妄”,明母阳部。例②“巧”,溪母幽部,“好”,晓母幽部,迭韵。

蔡沈运用因声求义方法的目的,主要是探求语源、系联同源词、破假借字等。

探求语源。即以声音为线索去推求事物的得名之由。蔡沈探求语源的目的,就是要确定同源词与派生词之间的渊源关系。例:

①《尚书·禹贡》:“五百里甸服。”蔡传:“甸,田。”

②《尚书·大禹谟》:“皋陶,惟兹臣庶,罔或干予正。”蔡传:“正,政。”

按:例①“甸”,定母真部,“田”,定母真部。《说文·田部》:“甸,天子五百里地。从田,包省。”段注:“甸,王田也。”朱骏声日:“甸,从勺田会意,田亦声。”由此可知,甸得名于田。例②“正”,章母耕部,“政”章母耕部。“政”,《说文·支部》:“政,正也。”《释名·释言语》:“政,正也,下所取正也。”“政”得名于“正”。

系联同源词。“确定同源词,也就是确定词族;而同源词的研究深入了,也可以更准确地分析命名的由来。”嘲蔡沈运用“因声求义,不限形体”的方法,用以系联同源词并确定其语源义。例:

①《尚书·洛诰》:“丕视功载,乃汝其悉自教工。”蔡传:“视,示也。”

②《尚书·汤诰》:“惟皇上帝,降衷于下民。”蔡传:“衷,中。”

按:例①“视”,禅母脂部,“示”,船母脂部。“视”是看,“示”是使看,二者同源。例③“衷”,端母冬部,“中”,端母冬部。《说文·衣部》:“衷,裹亵衣也。”段注:“亵衣有在外者,衷则在内者也。”《说文·部》:“中,内也。”《周礼·考工记·匠人》:“国中九经九纬。”郑玄注:“国中,城内也。”二者同源。

破假借字。假借字是就本字而言的,其实质是借音表义。通过因声求义破假借字,使读者能准确地理解文意。例:

①《尚书·尧典》:“四岳,汤汤洪水方割,荡荡怀山襄陵。”蔡传:“割,害也。”

②《尚书·尧典》:“女于时,观厥刑于二女。”蔡传:“时,是。”

按:例①“割”,见母月部,“害”,匣母月部。“割”,《说文·刀部》:“割,剥也。从刀,害声。”《说文解字注》:“盖割裂也。《尚书》多假借‘割’为‘害’。”例②“时”,禅母之部,“是”,禅母支部。“时”本义是四时,在此借为“是”,代词,《广雅·释言》:“是,此也。”这里指舜。

比较辨析“是把含有两个意义相同、相近、相关的词语的不同语言材料,进行比较或辨别,以确定词语含义的方法”。蔡沈《书经集传》也运用了这种方法。例:

①《尚书·禹贡》:“厥篚织贝,厥包橘柚,锡贡。”蔡传:“小曰橘,大曰柚。”

②《尚书·大禹谟》:“朕宅帝位,三十有三载,耄期倦于勤。”蔡传:“九十日耄,百年日期。”

③《尚书·君陈》:“斯谋斯猷,惟我后之德。”蔡传:“言切于事谓之谋,言合于道谓之猷。”

按:例①从形状的大小辨析了“橘”与“柚”的区别。例②从年龄的大小辨别了“耄”与“期”之分别。例③言语切合于事情的叫“谋”,言语符合于道术的叫“猷”,区分了二者的不同。以上三例通过比较辨析词义的不同来明确文中词语的具体含义。

据古训求义是利用古代字典、辞书和随文释义传注中的释义来探求词义。蔡沈也运用了这一训诂方法。例:

①《尚书·仲虺之诰》:“兼弱攻昧,取乱侮亡。”蔡传:“侮,《说文》曰:‘伤也。’”

②《尚书·洛诰》:“公定,予往已。”蔡传:“定,《尔雅》曰:‘止也。’”

③《尚书·伊训》:“惟我商王,布昭圣武。”蔡传:“圣武,犹《易》所谓‘神武而不杀者。’”

(三)释义方式科学

释义方式是指解释语言的方式,即说解“已知”词义的表达方式。“我国古代的词义训释,就其训释方式看,分成直训和义界两大类。”蔡沈《书经集传》的词义训释运用了这两种方式。

直训“是以单词训释单词”,“直训的实质是显示训释词与被训释词之间的相同点,凡是作成直训的两个词,一定有在具体语言环境中得以置换的关系”。蔡沈大量运用了直训,包括同义相训、同训、递训、今语释古语、共名释别名等。例:

①《尚书·梓材》:“已!若兹监。惟曰:欲至于万年,惟王子子孙孙永保民。”蔡传:“监,视也。”

②《尚书·多方》:“乃惟有夏,图厥政,不集于享。”蔡传:“集,萃也。”又《尚书·武成》:“为天下逋逃主,萃渊薮。”蔡传:“萃,聚也。”

③《尚书·尧典》:“帝曰:‘畴咨若时登庸?’”蔡传:“畴,谁。”

④《尚书·禹贡》:“厥贡惟球琳、琅歼。”蔡传:“球琳,美玉也。”

按:例①是同义相训,用当时读者所熟悉的同义词来解释被释词。例②运用递训形式来释词,即用“萃”释“集”,“聚”释“萃”。例③用今语“谁”释古语“畴”。例④用共名“美玉”释别名“球琳”。

同训是指用同一个释词解释多个被释词。蔡沈《书经集传》以“大”为释词的,例如:

①《尚书·尧典》:“克明俊德,以亲九族。”蔡传:“俊,大也。”

②《尚书·皋陶谟》:“何畏乎巧言令色孔壬?”蔡传:“孔,大也。”

③《尚书-汤诰》:“王归自克夏,至于亳,诞告万方。”蔡传:“诞,大也。”

④《尚书·汤诰》:“惟皇上帝,降衷于下民。”蔡传:“皇,大。”

⑤《尚书·太甲上》:“先王昧爽丕显,坐以待旦。”蔡传:“丕,大也。”

⑥《尚书·盘庚中》:“失于政,陈于兹,高后丕乃崇降罪疾。”蔡传:“崇,大也。”

⑦《尚书·微子之命》:“弘乃烈祖,律乃有民。”蔡传:“弘,大。”

⑧《尚书·费誓》:“今惟淫舍牯牛马。”蔡传:“淫,大也。”

按:例①“俊”,《说文·人部》:“俊,材千人也。”即才德超过千人,引申有“大”义。例②“孔”本义为“甚,很”,引申有“大”义。例③“诞”本义为“说大话”,引申有“大”义。例④“皇”本义为“灯火辉煌”,引申有“大”义。例⑤“丕”本义为“大”。例⑥“崇”本义为“山大而高”,引申有“大”义。例⑦“弘”本义为“弓声”,引申有“大”义。例⑧“淫”,久雨,引申有“大,过度”义。以上“俊”、“孔”、“诞”、“皇”、“丕”、“崇”、“弘”、“肆”、“淫”诸词某个义项都有“大”义。

义界“是用定义、描写、对举、嵌入等方法来表述词义的内容,从而把词与邻近词的意义区别开来,以标示词义特点的一种训释方法,义界是以句训词”。蔡沈以定义、嵌入、推导进行义界。例:

①《尚书·召诰》:“惟二月既望,越六日乙未,王朝步自周,则至于丰。”蔡传:“日月相望谓之望。”

②《尚书·顾命》:“思夫人自乱于威仪。”蔡传:“威者,有威可畏。”

③《尚书·五子之歌》:“惟彼陶唐,有此冀方。”蔡传:“尧初为唐侯,后为天子,都陶,故日陶唐。”

按:例①对“望”作了定义。例②把被训释词“威”嵌入到训释词中,以突出其含义。例③推导“陶唐”得名的原因来解释词义。

二、蔡沈《书经集传》的训诂学成就

(一)择善存异,不主一家

蔡沈博采众说,不主一家,择其精华,从善存异,最终成就了《书经集传》这部《尚书》学的集大成之作。例:

①《尚书·盘庚中》:“予若吁怀兹新邑,亦惟汝故,以丕从厥志。”蔡传:“我所以招呼怀来于此新邑者,亦惟以尔民荡析离居之故,欲承汝俾汝康共,以大从尔志也。”或日:“盘庚迁都,民咨胥怨。而此以为丕从厥志,何也?”苏氏日:“古之所谓从众者,非从其口之所不乐,而从其心之所不言而同然者。夫趋利而避害,舍危而就安,民心同然也。殷亳之迁,实斯民所利,特其一时为浮言摇动,怨咨不乐。使其卽安危利害之实,而反求其心,则固其所大欲者矣。”

②《尚书·召诰》:“太保乃以庶邦冢君出取币,乃复入锡周公曰:‘拜手稽首,旅王若公。’诰告庶殷,越自乃御事。”吕氏曰:“洛邑事毕,周公将归宗周,召公因陈戒成王,乃取诸侯贽见币物以与周公,且言其拜手稽首,所以陈王及公之意。”蔡传:“盖召公虽与周公言,乃欲周公联诸侯之币,与召公之诰,并达之王,谓洛邑已定,欲诰告殷民,其根本乃自尔御事。”

③《尚书·盘庚中》:“呜呼!古我前后,罔不惟民之承。保后胥戚,鲜以不浮于天时。”苏氏曰:“古谓过为浮,浮之言胜也。后既无不惟民之敬,故民亦保后,相与忧其忧,虽有天时之灾,鲜不以人力胜之也。”林氏曰:“忧民之忧者,民亦忧其忧。‘罔不惟民之承’,忧民之忧也;‘保后胥戚’,民亦忧其忧也。”

按:例①蔡沈注解后,又列出苏轼的注释。例②蔡沈先列出别家之说,然后再发表自己的见解。例③列出苏氏和林氏两家之说,不发表见解。

(二)汉宋结合,融会贯通

宋人治经擅长思辨,疑古之风盛行,形成了独特的义理之学,他们往往曲解经义以为己用,汉唐章句训诂之优良传统尽失。“说经之书亦多空衍义理,横发议论,与汉唐注疏全异。”朱熹既重汉唐章句训诂,又重宋代义理,开启了训诂与义理有机结合的治经路径。蔡沈秉承师学,将训诂与义理融会贯通,取得了超越前人的成绩,凸显了宋代训诂学家和理学家的治经优势和特色。例:

①《尚书·汤诰》:“惟皇上帝,降衷于下民。若有恒性,克绥厥猷惟后。”蔡传:“皇,大;衷,中;若,顺也。天之降命,而具仁义礼智信之理,无所偏倚,所谓衷也。人之禀命,而得仁义礼智信之理,与心惧生,所谓性也。猷,道也。由其理之自然,而有仁义礼智信之行,所谓道也,以降衷而言,则无有偏倚。顺其自然,固有常性矣。以禀受而言,则不无清浊纯杂之异,故必待君师之职,而后能使之安于其道也。故日:克绥厥猷惟后。夫天生民有欲,以情言也。上帝降衷于下民,以性言也。仲虺即情以言人之欲,成汤原性以明人之善,圣贤之论,互相发明,然其意则皆言君道之系于天下者如此之重也。”

②《尚书·洪范》:“人之有能有为,使羞其行,而邦其昌。凡厥正人,既福方觳。汝弗能使有好于而家,时人斯其辜。于其无好德,汝虽锡之福,其作汝用咎。”蔡传:“此言有位者也。有能,有才智者。羞,进也。使进其行,则官使者皆贤才,而邦国昌盛矣。正人者,在官之人,如《康诰》所谓‘睢厥正人’者。福,禄之也。毂,善也。在官之人,有禄可仰,然后可责其为善。禀禄不继,衣食不给,不能使其和好于而家,则是人将陷于罪戾矣。于其不好德之人,而与之以禄,则为汝用咎恶之人也。此言禄以与贤,不可及恶德也,必富之而后责其善者。圣人设教,欲中人以上,皆可能也。”

按:例①蔡沈解释了“皇”、“衷”、“若”、“性”、“猷”的含义,同时又阐述了天命之性与气质之性的人性论,认为人性本善,为君主教化提供了理论依据。例②蔡沈解释了“有能”、“羞”、“榖”等含义后,继而阐述在位者要修善好德。

(三)审慎存疑,纠正误说

蔡沈治学态度严谨,对疑难问题往往存疑而不主观臆断,在继承先师朱熹和前贤时人成果的同时,对前人解说之误大胆指出并加以纠正。例:

①《尚书·洛诰》:“乃惟孺子,颁朕不暇。”蔡传:“颁朕不暇,未详。”;

②《尚书·禹贡》:“荥波既猪。”蔡传:“《尔雅》云:‘水自洛出为波。’《山海经》曰:‘娄涿之山,波水出其阴,北流注于毂。’二说不同,未详孰是。”

③《尚书·洪范》:“立时人作卜筮,三人占,则从二人之言。”蔡传:“凡卜筮,必立三人以相参考。旧说卜有玉兆、瓦兆、原兆,筮有《连山》、《归藏》、《周易》者,非是。谓之三人,非三卜筮也。”

④《尚书·大诰》:“今蠢,今翼日民献。有十夫予翼,以于敉宁、武图功。我有大事,休?朕卜并吉!”蔡传:“谓今武庚蠢动,今之明日,民之贤者十夫,辅我以往,抚定商邦,而继嗣武王所图之功也。大事,戎事。《左传》云:‘国之大事,在祀与戎。’休,美也。言知我有戎事休美者,以朕卜三龟而并吉也。按上文即命日有大艰于西土,盖卜于武王方崩之时;此云朕卜并吉,乃卜于将伐武庚之日,先儒合以为一,误矣。”

按:例①、例②对疑难问题存疑。后两例纠正前人之误。例③根据文意应该是如果三个人占卜,就听从两个人的说法。旧说误以为是三卜筮。例④先儒把两个不同的卜筮误认为是同一个时间,实为不同时间,一个是占卜于武王驾崩之时,一个是占卜于将伐武庚之时。

三、结语

宋代的训诂学与语言学,在很多人看来一无是处,其实并非如此。朱熹、蔡沈等人为宋代训诂学、语言学的健康发展作出了积极努力和重大贡献,为清代学术的繁荣奠定了良好的基础。沈兼士谓:“或谓宋人之说小学至无足取,此清代汉学家家法门户之见耳。其实宋代政治家之于经济制度,社会政策,学者之于形而上之哲学,形而下之科学,均有相当的创获与贡献。”旧蔡沈继承了朱熹汉唐训诂章句之学和宋学兼容并包的思想,吸取汉唐训诂学与宋代义理学之长,主张训诂来自义理,把宋学义理和汉学训诂的方法有机结合起来,以经书为依据,既重视训诂考据和辨伪,也注重义理的阐发以及对义理来源的考据,从训诂中发挥义理,探求新知。《书经集传》既博采众说、择善而从,也疑古创新、融会贯通,一反宋学只强调义理而忽视训诂的经学思想,取得了很大的训诂成就,是宋代《尚书》学集大成之作,具有较高的训诂学价值。该书虽然在词义训释、义理阐发、句读等方面也存在一些不足,但仍然是瑕不掩瑜。由此可见,宋代的传注类训诂学著作仍有许多可资我们学习和借鉴的地方,值得我们好好研究和总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