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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囚的人生突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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盗金库竟为“爱”

我叫陈智丽,今年45岁,入狱前是岳阳市农业银行云溪支行文桥分理处业务主任。高中毕业后,当“知青”下过乡,返城后招工进了银行,当过会计,被评过先进,入过党,当过“长”。我这样一个被领导信任、群众看好的金融工作者,却因一时鬼迷心窍,利用职务之便,伙同情夫共同盗窃银行现金20余万元,成为不齿的罪犯。

实事求是地讲,我原本有一个在别人看来是非常幸福美满的家庭。

1994年,我丈夫参加中国工运学院本科班的学习,一去就得四年。我一个小女子支撑一个家,既要忙工作,又要抚养女儿,身边一个说话的人也没有。

就在我寂寞、无聊、冷清的日子里,岳阳市某局的一位副科长走进了我的生活。我的命运也由此而改变。

开始与他交往时,我只是把他当作一般的客户对待,连正眼也没瞧过他一眼。接触多了,就觉得他特别会关心体贴人,特别有才华。渐渐地,我对他越来越有好感,在频繁的接触中,日久生情,我们好上了。恋爱中的女人智商最低,不管他要办什么事,我都认为有道理,不管他向我提什么要求,我都会满足他。

有一次,他提出想买辆小车,业余时间跑出租,赚点钱,苦于资金不够,托我担保贷款。没财产抵押怎能贷款呢?我不能违反银行规定,破这个例,但又不能不帮他。我只好以个人的交情找我朋友借款10余万元,当时说好只能借一年。没想到一年后,不仅没赚到钱,还不出借款,连利息也支付不起。在没办法的情况下,我东借西凑帮他把借款还了,至于利息、小车修理费、证件费等,我再也无力帮他了。

他一次又一次地要我帮他借钱,我一次又一次地逼他还钱。就在我们山穷水尽的时候,他对我说:“你管着金库,就一点办法也没有吗?”意思是利用职务之便偷金库的钱。我吓得冷汗直冒,我的天啊!那是犯罪呀,轻则挨处分,开除公职;重则判刑,杀头啊!我不能干那种事。他神情沮丧,一脸无奈地说:“事到如今,还有别的搞钱的法子吗?”我躺倒在他怀抱里,眼含热泪,沉默不语。

说真的,我的心里很矛盾,也很复杂,想退回去不干了,但一想到他的困难,想到那笔巨额债务,就横下心来,干!不干则已,干就要干成功。星期六我值班,他很顺利进了票证房的金库,我站在后门口望风,并告诉他没有人,是个好机会。找到装有现金的铁箱后,苦于没有撬锁的工具,我们从原路退回来。按照秘密商量的分工,我回家拿来一把水果刀,他找到一根钢窗插销。我和他再次进入票证房,用钢窗插销将装钱的铁锁扣撬烂,打开了箱子。除破损严重的钱币和无法兑换的有奖储蓄券外,他将箱里的人民币全部用床单包好,提着现金逃走了。

我费尽心机,想瞒天过海,可破案经验丰富的公安还是发现了我有作案嫌疑。在大量人证物证、科学鉴定面前,我不得不收回自己那百般抵赖的态度,低下了头,交代了与他合伙作案的全部犯罪事实。案发后,赃款悉数追回。

狱中反思婚姻和“爱”

判刑入狱后,在失去自由8年的日子里,在与外界隔绝的高墙内,我是多么盼望自由啊!在这难熬的日子里,我总是抬头看着天上鸟儿飞得那么自由,觉得自己非常悲哀。如果我不利用职务的便利,伙同情夫盗窃国家巨款,怎么会失去自由,身陷囹圄呢?再想起以往工作的情景,我后悔得泪流满面。

多少个夜深人静的夜晚,我仰望着黑沉沉的夜空和阴森森的高墙,心里涌动起一股股悲哀。就这么度过一生吗?昨天,我看到某杂志一篇描述监狱生活的文章,写得过于诗意化。读那篇文章,令人产生监狱“进去也无妨”或“进去更好些”的念头。我敢断言,写这篇文章的作者没有蹲过监狱,至少是不熟悉监狱。我在监狱的8年,从没看到一个自愿将牢底坐穿的犯人。在这里虽然不愁吃穿,但远离亲情、爱情、友情,严格的监规狱纪,人身自由的禁锢,都令人难受。

由于我的犯罪入狱,给亲人带来了莫大的耻辱。丈夫在旁人的指责和嘲讽下,不得不提出同我离婚。我那可怜的女儿,今年22岁了,她不敢面对父母离异,父亲再婚,母亲坐牢的现实,大学毕业后远走他乡,过上了打工流浪的生活。

更苦的要数年逾古稀的父母,我出事后,他们显得更加苍老。记得我入狱不久的一天,管教干部告诉我,说我父母拄着拐杖来探监,已在探监室等我。我大吃一惊,怕父母看到我那副阴沉沉的脸,那双失去光泽的呆滞的目光,那身可怕的灰色镶黄布条的囚衣。我随着管教干部走进探监室,见老父颤抖的双腿失去平衡,皱纹密布的脸上茫然若失,像是认得又像是不认得我。母亲擦着眼泪,发出了呜呜的哭泣声,干瘪的脸上出现了道道泪痕。我像学生时代做了错事一样,站在父母面前一动不动,只轻轻唤了一声:“爸、妈!我……”后面的话哽在喉咙,再也说不出来了。不知过了多久,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了,一头扎进母亲的怀抱里,伤心地痛哭起来。

是啊,我犯了一个像我这种年龄的女人最不应该犯的错。过去,我和那男人在一起的时候,姐姐弟妹们都劝过我,父母也骂过我,只差揍我了。可我执迷不悟,还说什么世纪之交的女性可以放弃一切,但决不能放弃属于自己的爱情。哎!没想到在现实生活中,一个实实在在的我,在用自己的悲剧人生上演着为追求所谓爱情所导致的悲剧。

走出死亡阴影

三个月的入监学习教育后,我被分配到三监区。管教们对我很和善,嘘寒问暖,关怀备至。但“死缓”的阴影时时在我脑海中盘旋。“死缓”缓到什么时候呢?啊!判决书上写得明明白白:“两年执行。”我每天都在计算着度过的刑期,只等两年过去,我就去我该去的地方了。每每想到这里,我就无精打采,萎靡不振。管教民警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送来一套套资料让我看,并给我介绍许多改造好的典型事例。管教干部们的忠言至今仍在我的耳边回响:“虽然是判的死缓,但只要付出辛劳和努力,不仅可以减为无期,还可减为有期。不过,你要面对现实,改造的道路是漫长的,改造的生活更是艰苦的,只有在这条艰苦的路上有意识地磨炼自己,才有可能达到光明的彼岸。”

改造生活刚刚开始,我就参加了监狱组织的社会主义人生观、道德观教育。在学习中我对照以前的不正确思想,用道德标准衡量自己,更加深刻地认识到:一味追求享乐,违背伦理道德的所谓爱情,不过是腐朽没落的人生观、道德观在人们头脑中的反映。这些教育,为我今后的改造打下了一个思想基础。

管教干部根据我的特长,给我安排了车间保管员的工作。第一年在保证供给的前提下,我把车间当成自己的企业来管理,节约原材料达二万余元。监区根据我的改造表现,为我上报了表扬材料,给予了奖励分。然而,我的刑期真是太长太长了,即使按管教干部们说的,只要表现好,以后可以不断得到减刑,从死缓减为无期,再减为有期,但年长月久地呆在监狱也是难受啊!我一想到我的刑期就烦躁不安,苦闷不已,表现在与同犯的交往中,说出的话难免火气十足,口角不断,改造一时走了下坡路。管教干部为了挽救我,把我调离了分监区,并一次次地不断对我进行谈话教育,再次提醒我改造道路的漫长,改造生活的艰难,使我认识到在今后漫长的改造岁月中,付出的不仅是劳动的汗水,更重要的是需要在漫长的改造道路上不断地自我设计、自我选择、自我完善心态,用汗水拌着热泪和热血书写新的人生。

不久,管教干部又把我调到新成立的车间,安排我担任流水线的小组长。我及时调整心态,投入到积极改造的行列中,先后担任了生产小组长、大组长、材料收发员等工作,都能按管教干部的要求保质保量地完成任务。

在漫长的改造生涯中,我慢慢体会到:生活原来是那么美好,生活原来有那么多的乐趣,使我第一次分外地珍惜我的人生时间和有限生命。

种豆得豆,种瓜得瓜。我通过不断地努力和辛勤的耕耘,得到了可喜的收获。先是由“死缓”减为无期徒刑,后来又由无期减为有期徒刑18年,不久前又获减刑1年11个月。在我入狱的8年时间里,多次被评为改造积极分子和生产能手。

如今,我仍然默默耕耘,诚心改造。应该死去的东西已经死去了,一个通过改造后的新我,在死亡的包围圈中终于找准了突破口,走出了死亡的阴影,一个崭新的灵魂在漫漫的改造路上冉冉诞生,这就是我的未来,这就是我的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