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柔弱与刚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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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湖畔,漱玉泉边,有易安故居。史书这样告知我们,郭老也作过如是考证。就是说,灵性的济南泉水孕育了博大精深的文化,也造就了旷世才女。

作为大家闺秀的李清照,可谓与杨玉环一样“天生丽质难自弃!”她身份虽无玉环之尊,但才华却要技压贵妃何止几筹。岂止贵妃,就是世所公认的“咏絮”之才谢道蕴较之于她,恐怕也要退避三舍!正是因了她的才华横溢,故尔才成就了她那种驾驭美的独特能力,而决非是被美所奴役。古往今来之非凡女子,属于后者繁若群星,而配称为前者却寥若晨星。无疑,李清照是高贵的,是快乐的,更是优雅且悠娴的。在与赵明诚喜结伉俪之后,他们沉浸在旧时文化人特有的幸福里,畅游于古籍典章的华丽词藻间,沐浴在雅颂的甘露中,尽享那琴棋书画与梅兰竹菊的美妙,呈现着那首《减字木兰花》所表现出的千般娇媚,万种风情。即便世局堪忧,她也能秉持那种“虽处忧患困穷而志不屈”的崇高境界。但是,上苍似乎非要让另一种生存方式的李清照铭记在历史上不可,随着时世的激剧变化,于是乎,“只恐双溪舴艋舟,载不动许多愁”。

李清照的“愁滋味”就这样开始了!

对于女性而言,家是避风港,父亲与丈夫――女性一生中最重要的两个男人就是港湾中的岸桩。但对于清照而言,家父过早地驾鹤西去,使得赵明诚越发重要,在某种程度上只有赵明诚还能够勉强支撑她丧父之后的脆弱心灵,然而,赵明诚也走了!先是异地为官,接着遇敌私逃。李清照作为一个心怀社稷的妻子,写下了那句震撼人心的“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来讽刺夫君。但这有用吗?就在赵官复原职之前,他永远离开了这个美若天仙的妻子。李清照没了依靠,恰似那没了岸桩的小舟,只能任凭浪的冲击,风的飘摇,以致于摇出港湾,摇向远方。对于这样一个内心丰富且多愁善感的女词人而言,失去了爱情不就等于失去生命了吗?此时的她“沉香断续玉炉寒,伴我情怀如水”。放眼满目古籍,心中了无支柱,她就像那明日黄花一样,只能是“憔悴损”了。对于已经萎蔫的花儿来说,再去采摘它,其实就是对花儿的残害。所以说,在后来的姻缘中,张汝舟不可能给李清照带来幸福,只会让她彻底失去对爱情的信心,使她变得憔悴、抑郁、沉默……

当《清明上河图》式的繁华喧闹被《山水十二景》的残山剩水所代替时,一个朝代也就这样在耻辱中更迭。而对于李清照,这又是一把刺向她内心世界的匕首!当人们对于时下某些女性还狭隘地停留在“隔江犹唱花”的指责与讥讽中时,却都忽略了世上还有李清照这样的女子以及她那宛若男性般的胸襟――命系江山,心忧天下!她作为一个女性,凭着对家国的耿耿忠心,依旧循着飘摇朝廷的撤离路线孤身南下,可等待她的依旧是痛心。高宗赵构,忘记了自己所谓“高贵的血统”,这个颓废的皇帝,颠沛的政权,以其偏安的屈辱深深刺痛了李清照的“民族心”。这场国难就是一场狂风暴雨,只是雨后的清照,不再是留有生机的绿肥红瘦,而是彻彻底底的绿败红残了。

这些对于一个女性而言,磨难已经够多了,但是,生活注定要把李清照继续折磨下去。她膝下无儿无女,又无亲朋挚友的帮助,满心孤哀,尽是惆怅,“更与何人说”?她不是辛弃疾,可以浴血沙场,杀敌报国,以泄愤闷;她不是坡,能三千人随出猎,亲射虎,看孙郎,盼冯唐,射天狼。她是李清照,是被那个时代的风起云涌抛在一个角落里的弱女,尽管有才,也没法在社会上争得体面的一席之地,哪怕是能够实现她价值的一个可怜的位置。更何况还要顶着“无检操”的歪名受到人们的冷眼,甚至是唾弃。她只能将这愁这苦和着泪,独自一人慢慢吞咽,对于女人而言,这太残酷了。“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早已“日晚倦梳头”的清照,正是在这样的寂寥中走完了一生。

有人说,美丽的女人是柔弱的。惟其柔弱,方显其娇媚。然而我却认为,当女人用柔弱来武装自己时,那么她们的威力就是无敌的甚至是能创造奇迹的。当然这话还要看你怎么去理解,反正李清照就是这样的。不是吗?她的词,她的个体,她的情感都是柔弱的,但柔弱之中,我们看出了清照的刚强,那就是在她娇媚的身躯中,散发出了那个时代才女的最大的潜能,虽一生先喜后悲,大起大落,尽是磨难,但柔弱的李清照没有悲愤辞世,也没有潦倒无为,而是顽强地挥动笔墨,在悲苦与寂寞中留下了字字珠玑,句句金玉,留下了千古名篇,绝代佳作,留下了中国诗词宝库中的那些旷世之美!

柔弱乎?刚强乎?这正是集于清照一身的两个突出的特质。重读易安,审视清照,无论是人品,抑或是文品,皆有柔弱与刚强之美,且美不胜收。

真个是:柔也清照,刚也清照。正是在这弱与强、柔与刚之间,演绎出易安居士人生和艺术的无穷奥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