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歌的双重语境――双关修辞的诗学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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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 要：双关是和歌之中最常用亦是最重要的修辞技法之一。本文通过对双关修辞作用的分析，指出了双关语对塑造和歌双重意境的关键作用，这种效果是由文字符号，即语言的音和形的高度统一而使其在含义上拥有了微妙却又难以割舍的关联性。这种带有联想性的语言文字赋予了和歌更为诗化的要素及更加多样的内涵。
关键词：双关 双重语境 修辞技法 诗化因素
汉诗中经常使用的修辞手法之一的双关，在日本被称作“（かけことば）”，即作者在创作中有意识地利用某些同音异义的词语，使其一部具有两种含义，从而使前后文形成双重结构。双关是日本各种文学形式中常用的修辞技法之一，特别是在和歌之中获得了极高重视。
如万叶一期的女性歌人额田王的歌，
君待つと 我が恋ひ居れば 我がやどの かし あきの吹く（万・一） （盼君归，意正浓。忽见绣帘翻卷舞，却是秋风弄）。
其中“あき”为“秋”和“き”（厌倦）的双关语，在实指秋风的同时，又表达了女歌人由于担心天皇是否对自己感到烦厌而产生的强烈不安。
仅通过一个独特的双关词的运用，就同时表现了两种截然不同的意象，即在一首歌中就共置了两首歌的内容，一首叙述具体物象，另一首抒发抽象情感。就它们所表达内容的深浅不论，它确实是以一个本文的内容在叙述两个文本，这两个文本之间的关系是平行的，而同一词语的运用也暗示着这两个看似不同的文本之中蕴含着某种必然的联系。
如上例的“あき”――“秋”这一意象，在很多汉诗中即为“萧瑟，清冷”的代表，我们熟知的很多诗句如“君问归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涨秋池”等，都是以秋的寒峭来抒发作者孤独寂寥，压抑苦闷的感情。对于接受汉诗影响深远的日本和歌，不难想象他们会将恋爱中等待的孤寂无奈和摇摆不定的心情寄托在秋景之中。这样“秋”与“き”便产生了某种同一性，而这种同一性是由双关语的同音异义，即文字符号的音与形的统一来提示的，而这种统一导致了和歌的双重结构。
诗歌是双重语境的游戏，换而言之是通过已知的事物来观察并诉说其他未知或抽象事物的认知世界的方式。这里所说的事物不仅指视觉上的形象，同时还包含了听觉上的感受及抽象概念。如果说，西方的诗歌文学是通过比喻来阐述诗歌的这一特征的话，东方（中国和日本）的诗歌文学则是通过形式上的高度统一来体现。双关语即与此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双关词的共性便是一个发音拥有两个或多个与之对应的意义，这一特性超越了纯粹的形式统一，两个意义所对应的文本也借其形式而拥有了一种内容上的亲和力。
これやこの 行くもるも わかれては 知るも知らぬも あふ坂の（后选集）（古今多少悲欢事，逢坂关前知不知）。
歌中的“あふ”为“会ふ”和“逢坂の”的“逢”的双关语，歌人蝉丸特意使用拥有这个命名的场所，揭示了两者之间的关联性，即使这种关联性只是由于词的发音一致所致，但也由此使两件完全没有联系的事物发生了关联，使得这一联想在形式上有所依据并趋向合理。
花の色は うつりにけりな いたづらに わが身世にふる ながめせしまに（古今集・春下）（花凋零，叶枯朽，红颜消逝岁月流。身随长雨飘不尽，半生虚度半生愁）。
小野小町的这首歌中，“ふる”为“降る”（落下）和“る”（经过，流逝）的双关语。同时“ながめ”这一词又兼有“雨”和“眺め”之意，正好对应前文的两个意思，即作者将自己逝去的青春与零落的身世，和绵绵不绝的雨联系起来，衬托出一种悲凉的色彩。这种拥有对应关系的词构成了和歌的另外一种更为复杂的修辞技法，即缘语（）。由此可知，和歌的其他技法都与双关有着某些同源性，可以说是在双关的基础上发展而来的。因此，和歌所使用的技巧，决定了和歌这种诗歌形式具有了与生俱来的双重性质。再如平安前期素性的歌，
おとにのみ きくのしら露 夜はおきて 昼は思ひに あへずけぬべし（古今集）（闻君音讯在，未见人来到。菊露随晨致，天明遂不见。唯有思君心，使我不能眠）。
在这首歌中，有两个以上的词拥有二重含义，具体如下：
音にのみ 菊の白露 夜は置きて 昼はおも日に あへず消ぬべし
音にのみ くの白露 夜は起きて 昼は思ひに あへず消ぬべし
这种同音异义的反复使用所呈现出的效果也无非为写景和抒情的双重功效，即随着白昼的到来而消失于晨雾之中的菊之露水与陷于苦恋之中无法自拔焦虑难耐的人物，而其着眼点就在于文字发音的交汇。
诸如此类双关，缘语的交互使用，极大地弥补了和歌篇幅的极短性所造成的在叙事抒情方面与西方长篇诗作的差距。基于诗歌文学性的本质，即俄国形式主义者所推崇的“诗歌功用”（poeticfunction），许多和歌中唯一的“诗化”（poeticizing）的因素便是双关语的应用，正是它所创造的双重语境赋予了只有31个音节的和歌丰富的内涵。从这个角度上说，双关语所营造的联想性与对词语应用的巧妙性更符合诗歌的品质。
结语：
双关体现的是“记号内容”（即意义）与“记号表现”（即语言符号）的高度统一同一化，而其特性又使文章本身呈现出多义性。这是东亚文学区别于西方隐喻文学的独特之处。一方面这种双重语境充分反映了共存于一个世界中的真实客观的与思维主观的两个并行存在。另一方面，也可以看出日本人民对于本国语言强烈的信赖，对过去几千年人类所沉淀于语言之中智慧的信赖。同时，这也昭示了语言中所蕴含的无限可能性，这些潜藏的人类睿智都值得我们现代人去重新审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