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典藏:一起分享过青春的人,他所有的不好都会随着时间褪色,剩下的,心心念念,全是他的好。
Start with food
一个故事的第一句话总是艰难,即使是在这样文艺的店里。
如果你人在大连,应该知道港湾街十五库的这家书吧。从星海广场乘27路,坐到终点站。它隐藏在一座楼里,乘电梯而上,很容易找得到。外面一间卖书,这里的书在外面通常少见,包装得很精致,还有其他语言的原版书。里面是咖啡店,面朝大海。你可以走到阳台上去,在这里可以看得到大货轮和客船,海的气息扑面而来。
天空是一种蓝,海是另一种蓝。交相辉映,美得沉静。
工作日的下午来,人不太多,安安静静喝点东西,想想心事都很惬意。但,我是来写小说的,不是来发呆的。距离截稿日期就剩两天了,这就决定了我根本惬意不起来!我在本子上涂涂画画,灵感就像是被拧上的水龙头。一定是因为眼前的芝士蛋糕太搅人心神了!我气鼓鼓地把它吃掉;要不就是奶茶的味道太香浓了,想了想,我大义凛然地把它喝掉;可是……
我叹了口气,左顾右盼了一下——我对面的那组沙发上坐了一个人。二十岁左右的男孩子。干净的浅灰纯色T恤衫,布料看起来好柔软。轮廓分明的脸,五官看起来又很阳刚。
我怔怔地盯着人家发呆,许久,他终于意识到自己被人看了,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然后低下了头。悄悄抬眼,见我还在肆无忌惮地看他,就挠挠头,说:“啊,那个,反正我也是一个人来的……要不,一起来吃点东西?”
我桌子上已是断壁残垣,他桌子上点的东西却还没有动,看起来好丰盛的样子。恭敬不如从命,我立即就移动了。
傅斯之的故事
他邀请我吃,我就没客气。甜点和小吃有若干,但柠檬茶只有一杯,我果断捧在手中,喝了一口。一边啜饮,一边聊天。我对面的男孩,叫傅斯之。二十一岁,读中文系,今天来这里,是因为一个特别的日子。
嗅到一丝故事的气息,我的耳朵竖起来。“一个特别的日子?关于什么?”
“是一个人的生日,这里是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他笑了笑。
我追问:“一个女孩?”
傅斯之摇摇头:“不,是男的。”
我嘴里的柠檬茶差点喷出来,看走眼了看走眼,原来,竟然……我的眼睛开始放光,傅斯之赶紧纠正:“我们之间不是你想象的那个样子,他是我兄弟。”
呦呦呦呦,我可什么都还没有说。
——傅斯之和常小海相识,是因为他被常小海打了一顿。那还是他们第一次见面的事情。
傅斯之曾经对马克思主义哲学所说的“普遍联系”认识得并不是那么深刻。他觉得两件事情之间必须有比较直接的联系才显得不那么扯淡。比如说,在健身房挥汗如雨锻炼三个月,练出了好看的腹肌,OK;追女孩子奇计百出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最后成功牵手,OK。
可好好地坐在那里喝咖啡,目不斜视地玩手机,然后被人突然就打了一顿——这样的事情,完全就是违背逻辑嘛。
傅斯之是这家书吧的常客,因为家离这里很近,老妈又太唠叨,所以没事做的下午他喜欢拿着ipad来蹭网求清静。那天,为了抢占最舒服的沙发,傅斯之来的很早。他坐在那里只顾低头玩,不知道过了多久,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突然有一本书隔空掷来,狠狠地落在了自己的脑袋上。被砸了一下有点懵,刚抬起头,若干本后来之书就纷纷砸在他身上,好容易躲闪过去看清肇事者,拳头就上来了。
打人的男生一边打一边叫骂,“董薇薇呢,她怎么不来见我?我要她直接来见我!”傅斯之开始抵抗,一边抵抗一边喊:“谁是董薇薇,我不认识董薇薇!你神经病啊?”
当时店里面只有两个女孩子在,一个在吧台收钱,一个在后厨做蛋糕。傅斯之只觉得自己遇上了神经病,无限惊惶,不过打人的人闻言还是停了下来,然后在傅斯之的面前,蹲下身,捂着脸,哭了。
晕,这么狗血!傅斯之无限委屈,难道该哭的人不应该是老子我吗?你是打人的你哭个毛线啊?——难道要讹我钱?
这么一想,汗毛都要立起来。眼前的人,哭得专心致志,哭得情真意切,根本不知道傅斯之在脑子里转过的念头。傅斯之生来怕麻烦,本来是要拔腿就走,逃离是非之地的,可是,看着眼前的人哭得如此伤心,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泪,也许是真的有什么事情吧?傅斯之想着,不知道怎么腿就迈不开。
最后,他还是拍了拍他的肩,“哥们,这是啥情况,你没事吧?”
打人的叫常小海。虽然名字里有个小字,听起来还挺萌,但实际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常小海身高一米八五,体重一百四十斤,大二,篮球队主力,地地道道豪放热情讲义气的东北人。虽然看起来有点简单粗暴,实际上却非常细腻温柔重感情,看看他是怎么对他前女友董薇薇就知道了。他很爱她,于是在她和他说分手的时候也格外忍受不了。虽然董薇薇已经说出了最残忍的话:我和你分手,是因为我喜欢上别人了,我要和他在一起。但是,常小海还是想和她谈谈,试图挽回这个变心的女人。
董薇薇耐不住他磨,同意和他再见一次面。常小海和她约在了第一次约会的地方,曾经留下美好回忆的书吧。可是约好见面的前一天晚上,董薇薇反悔了,她说:我已经不喜欢你了,我们再见面又有什么意义,这样纠缠下去我没办法和现在的男朋友交代,对不起,我决定不去了。常小海已打了一肚子的腹稿,满脑子幻想着第二天怎么说来打动她,她却突然说不去了,这叫他怎么甘心!他软磨硬泡,可得到的回复只有一条短信:既然你执意如此,我也只好这样了。“我也只好这样了”是什么意思?常小海没想太多,只是回复她:我一定会在书吧等你,我就坐在最里面的大沙发上等你,直到你来。董薇薇说:随便你吧。
第二天,满怀希望的常小海在最里面的大沙发上,看见了傅斯之。
那个瞬间,他脑子里突然什么就接通了,心像是浸在了冰水里:原来,她的“我也只好这样了”“随便你吧”,是指,她不会来见他,而是让这个王八蛋来耀武扬威宣布我常小海已经彻底的输了?
愤怒和绝望让他失去了理智,他只想狠狠地反击,然后……
然后,冤大头傅斯之就被打了。
至此傅斯之已经完全相信了世界上的事物是普遍联系着的这一真理。连坐错沙发,都能导致被打,可见冥冥中的联系是如此的神奇与伟大。但是善良的傅斯之只是短暂地感叹了一下,就迅速地投身于安慰眼前人的事业里。
那天,说清楚之后,常小海给傅斯之买了好多好吃的赔礼道歉,看他态度还挺好,傅斯之决定陪着他一起等董薇薇。傅斯之在那里吃,常小海在那里讲。他把他的事都说给他听。
常小海讲他和董薇薇之前的点点滴滴。他是怎样对她一见钟情,怎样追到她。生日的时候送她九十九朵玫瑰,情人节给她买一大盒费列罗,七夕的时候送她名牌香水,儿童节买旺旺大礼包给她。她来大姨妈的时候,他泡好红糖水送到她寝室楼底下。期末考试的时候,他从学习好的同学那里印笔记给她看。
她说:老公,你对我这么好。我一定好好爱你。他就像得了一张大奖状,开心得像孩子。她的一嗔一笑,都那么美。
可是那又怎么样?这些话从白天说到晚上,她都没有来。
这样的店本来不是填肚子的去处,单品都很贵。常小海的钱包空了,傅斯之的肚皮鼓了。最后,店要打烊了,傅斯之打个饱嗝,问:“哥儿们,这下,你死心了吗?”
常小海沉默的侧脸看起来很忧伤。他看着窗外的海,夜里的海,简短又低沉地应了一声:“嗯。”常小海和傅斯之交换了联系方式,撤了。
虽然相识的这么戏剧化,又互相留了电话号码。但常小海和傅斯之并没有联系。两个大男生就此勾搭在一起,多像搞基啊。傅斯之对常小海的印象还不错:虽然这家伙有点简单粗暴,但知错就改还请吃饭,倒也说得过去;虽然姓董那女人貌似不是什么好鸟,但他用情之深,倒也是个实心眼。
于是,一个月后,傅斯之坐在这家店最舒服的沙发上发呆,就想起常小海来:这家伙,现在怎么样了?
百无聊赖看看微信,有人和他打招呼。那名字竟是:董薇薇!
傅斯之本来吊儿郎当地坐在沙发上,半个身子都陷进去;此时不由得一个激灵坐直了,这个董薇薇,难道就是那个董薇薇?
虽然觉得不至于那么巧,但好奇心作祟,他还是加了她微信。
常小海给傅斯之看过董薇薇的照片,是个长得还不错的姑娘,和这摇出来的头像有八分像。但女人的自拍照大多不能信,都是一个角度,瞪大眼睛,然后美图秀秀磨皮美白。可打开相册一看,傅斯之倒吸了一口凉气,这这这,朋友圈里显示的董薇薇昨天才传的照片,竟然是和常小海的合照。两个人亲亲密密的样子,看来是和好了?!我去,这死小子太没节操了吧,他忘了他上次哭成什么样了吗?
他搞不清状况,给她发消息:你是怎么加上我的?
董薇薇回道:微信里搜得到附近的人啊。帅哥,我们在一家店里哦。
傅斯之再次左顾右盼,他想,莫不是常小海也在这家店里?
很快,他找到了高度疑似董薇薇的女人,但常小海不在。那姑娘漂亮倒是漂亮,脸小,身材也不错,穿着打扮都很时尚,可总觉得太装,这天气也不热,穿得这么清凉,在屋里了还戴着一个大黑墨镜。这姑娘一个人坐在那里抱着一杯冷饮咬吸管,见他看过来,弯起唇角,还轻轻招招手。傅斯之给常小海发信息,直奔主题:你和董薇薇和好了?
傅斯之的手机震了震,不是他的消息,是她的消息。她问:你是一个人吗?
傅斯之回:是啊。
董薇薇发了个微笑的表情,又说:我也是一个人呢。
傅斯之才没有心情和她扯这些有的没的,他只想搞清楚是怎么回事:相册里那个男生,是你男朋友吗?
手机震了两震,一条微信,她说:才不是,只是好朋友。一条短信,他说:是啊,嘿嘿,和好有一阵子了,你怎么知道?
我怎么知道?傅斯之只想骂常小海是傻X。这厮肯定没觉得董薇薇这个女人有问题。
傅斯之给常小海发信息:别管我是怎么知道的,你们怎么和好的?常小海倒是实诚:是她主动联系我的,她说他对她不行,还是我对她好。
傅斯之回道:呵呵,恭喜啊,你们现在在约会吗?
常小海回信息:没有,她去上英语六级辅导班了,嘿嘿,哥们你最近怎么样?
傅斯之只想骂娘。董薇薇一定是把傅斯之耍了,她对他真心有限,只是觉得他对她实在太好。不然,如果她真心爱他,怎么会骗他说去辅导班,又一个人坐在这里,招蜂引蝶地和别的男生搭讪,还说自己没有男朋友? 搞不好这是又约了什么男生来这里悄悄约会也说不定。
董薇薇发来微信:你怎么不说话?
傅斯之打了个哈哈:我现在是一个人,可是约的朋友一会儿就来。
果然,她说:嘻嘻,好遗憾啊。其实我也约了人来,以后有机会我们可以一起喝咖啡:)
傅斯之故意问:好啊,可以知道你的电话吗?还有,今天约的是男朋友吗?
很快,她回过来一串数字,又说:不是哦,是我表弟啦,你干嘛这么关心我有没有男朋友呢?
表弟?真是中国好亲戚。谁信啊?!傅斯之在心里只想冷笑。他把自己和董薇薇的聊天记录截图发给常小海,然后又发了条简短的信息说明了这一切。
常小海立即打电话过来,他按了,没有接。间隔不过五秒,董薇薇的手机也响了。傅斯之看到她把手机调成了静音模式,然后就放在桌子上,恍若无睹,并没有接。
只能如此了。傅斯之想想,觉得以常小海这暴烈的脾气,说不定发生什么惨烈的事儿,此地不宜久留。他给董薇薇发了最后一条微信:姑娘,我想你一定不明白马克思主义哲学说的,什么是普遍联系。多行不义,好自为之。
然后他从好友里删掉她。傅斯之轻轻地走了,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事后证明他真的未卜先知,因为晚上常小海给他打了个电话,他在电话那边哭爹骂娘:我X你丫!干嘛多管闲事!他他妈知不知道这对我有多残忍!你明明知道我那么喜欢她……你为什么要揭穿这一切!靠,老子真想抽你!
咆哮着咆哮着,他哽咽了,然后安静了。只剩下低低的喘气和抽泣。
傅斯之叹了口气,这家伙很爱那个女人吧?
电话那边半天没了声音,傅斯之心里有点乱,他本来觉得自己是做了一件正确的事儿,长痛不如短痛,戳破总强过让他蒙在鼓里任由头上绿云滚滚。可是现在,他怀疑自己是不是不应该这么做……
准备挂电话的时候,常小海却在那边说话了:谢谢你,兄弟。哪天出来吧,我请你吃饭。
傅斯之只觉得心头一热,不知道为什么,眼睛竟也有点酸涩。
常小海请傅斯之吃了夜间大排档。烤串啤酒涮锅仔。
常小海说:“幸亏你哪天不在,不然搞不好还得挨揍。”傅斯之捏捏他肌肉发达的胳膊,感觉自己躲过一劫真是无比的聪明智慧。常小海大口大口地喝啤酒,有一些从唇边流到脖子里,也只是大喇喇用手一抹,他说:“这一次,是我和她说了分手。我们之间,没有可能了。”
傅斯之打趣他:“这回是真的?”
常小海点点头,声音闷闷的:“我虽然爱她,但也有自己的原则。”
隔了一天,常小海打电话叫傅斯之打球。打过球后,两个人汗流浃背地坐在操场边的石阶上咕嘟咕嘟喝汽水。女人在一起通常做的事情是:逛街、八卦、讲心事。除了打球喝酒玩游戏,男人在一起通常做的事还有什么?
——聊女人。
“什么?你还没有谈过恋爱?”常小海惊讶地极了,“真辜负了你这一张小白脸。”
傅斯之瞪他一眼,笑:“宁缺毋滥。”
常小海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我都谈过三个了。”
“什么?董薇薇不是你初恋啊?”这回轮到傅斯之吃了一惊了,“瞧你这痴情的架势,我还以为……那你以前失恋那两回得哭成什么样子啊?”
常小海轻轻给了他一拳,警告:“上次那事儿不许再提了。”男儿有泪不轻弹,这可不是什么听起来光彩的事情,“初中的时候,有过一个女朋友。高中没考到一个学校,自然而然就分手了。高中的时候,有了新的女朋友,毕业以后就自然而然分手了。那时候大概是因为小吧,友好分手分了以后也还是朋友,没什么太特别的感觉。但我对她……我是认真的。这是我第一次想一直走下去,所以才对她那么好,本来以为,我们可以的……”
傅斯之翻个白眼,“屁。一句话,人就是贱。你付出得越多,越放不下。”顿了顿,邪恶地笑了,“不过,董薇薇身材看起来不错啊。”
——互损。
又隔了一天,傅斯之回请常小海吃了日本料理。中山路那里的日本一条街附近,有很多正宗的日式料理店。常小海坐在榻榻米上,脸上的表情怪怪的,一会儿挪动挪动,一会儿又挪动挪动。傅斯之看着奇怪,问:“怎么了?不舒服,还是不喜欢吃这些?”
常小海板着张脸,“真矫情,中国这么多菜你不吃,非吃这玩意。你一中国人,吃什么日本菜,丢脸。”沉默两秒,神秘兮兮地凑到傅斯之耳边来,“你闻到没?我总觉得这脱了鞋吃饭,我这脚有点味……”
噗,傅斯之忍住笑,作势嗅了嗅:“啊,我就说怎么今天这生鱼片味道有点奇怪?”
常小海咳嗽两声:“傅哥啊,不是我说你,你没感觉你有点娘吗?带纸巾就算了,哪个男人包里带湿巾啊?你再看你吃饭这个动作,磨磨唧唧的,大老爷们哪有这么吃饭的?”
傅斯之恍若未闻,抽动着鼻子:“啊,我感觉确实有味儿,你几天没洗袜子了?
——当然,有时候也正儿八经地谈一谈,梦想。
打球,吃饭,打游戏。一来二去,两个人越来越熟。虽然是不同的学校,但离得不远;又都是大连本地人,两个人家还在一个区。联络很方便。
励志青春电影《中国合伙人》上映的时候,傅斯之打电话叫常小海一起看。常小海还推脱了两下:“妹的!两个大男人看屁电影,你腻歪不腻歪?说,是不是对我另有企图,是不是想和我搞基?不去!”
傅斯之:“你这口气是向我撒娇吗?屁,你五大三粗的,谁和你搞基!说正经的,这个电影很适合兄弟一起看,这周六,新玛特,去不去?”
常小海在电话那边打个哈欠:“不去。那地方情侣一对儿一对儿的,触景生情,勾我伤心事,我才不找虐。”
傅斯之:“补充说明一下,这次是我请你看。最后一遍,去不去?”
常小海立即换了口气:“我去!”
傅斯之哈哈大笑:“是我去?还是我去?”
傅斯之和常小海一起去看了电影,两个人还买了可乐和爆米花。看完电影之后,常小海说:“去哪儿吃饭?”
傅斯之指了指路边烤串摊,常小海说:“油腻腻的,今天不想吃这个了。”最后两个人蹲在小路边一人吃了两份手抓饼。
常小海说:“我总觉得看完这种让人心潮澎湃的电影,咱们应该喝点啤酒什么的。”
傅斯之说:“你有没有觉得,蹲在这里吃手抓饼,也很励志?”常小海一边吃,一边摇头:“像农民工。”两个人哈哈大笑。
“毕业以后,你想做什么啊?”常小海的表情看起来有一点严肃。
“这个啊。”于是傅斯之也严肃了一点,“我还没想好。也许会考研究生,我爹希望我出国,可是,谁脑子有包啊出国读中文?”
“这还不简单,换个专业呗。”常小海一副你是弱智的样子。
傅斯之笑了,摇摇头:“不,我喜欢这个专业。”
喜欢真的是一件很棒的事儿。没有功利不计代价,它是你心底最踏实的快乐和动力。常小海沉默了一会儿,说:“我不是学习的料,现在的专业也不喜欢。我想当职业篮球运动员,可是我爸说我小,想法太天真,他希望我和他一起做生意。我真想证明给他看,我已经是能担当事儿的男人了,我不再是小孩子了。可是他根本不理解我!”
傅斯之拍拍他肩膀:“选择你喜欢的。”
傅斯之没想到常小海会向他借钱,而且一借就是两万。问他要干嘛,他支支吾吾,也不肯说。傅斯之狐疑地质问:“你知不知道借钱是最伤感情的事儿之一?”
他家境算好,自己的折子里也有一笔钱。本来是一贯的调侃,目的只是想试探试探他,毕竟两万对于学生来说不是个小数目。可是常小海却认真了,他愣了两秒,说:“那,我自己再想想办法。”说完,掉头就走,傅斯之一把拉住他。“哎哎,你怎么想办法,卖血还是卖肾?”常小海回头给了他一脚,“你大爷!”
傅斯之给他拿了一万。
这大半年相处下来,常小海是个好人。这一点毋庸置疑。傅斯之是大连人,但因为父母工作的缘故,从初中开始在沈阳读书,中途还转了几次学。直到考上大学,又随父母回到大连生活。学生时代的朋友本来就不多,在大连的就更少。傅斯之很珍惜和常小海之间的友谊。可是他总觉得这回的事情有点不对劲。保险起见,他只借给常小海一万元。
尽管如此,常小海还是十分开心万分感激,保证尽快还他钱。
尽快还真是够快。两周之后,常小海就如数归还。上次来借钱,还是一脸忐忑,看起来无比凝重的样子。这次他的神色明显不同,有种喜滋滋的神采。常小海请傅斯之吃了一顿自助餐,傅斯之气定神闲专心致志地对付着盘子里的食物,也不怎么说话。终于,常小海憋不住了,他瞪傅斯之:“喂,你怎么也不问问我这借钱还钱的事情?”
傅斯之好像才想起来一样,“啊,是啊,你到底借钱干嘛了?还得还挺快。”看常小海那洋洋得意的样子,他微有点不爽,伸手在他腰上摸了两下,作沉思状:“唔,肾还在。”
常小海把他的手拍掉,“滚蛋!我做生意了。”
常小海说自己和朋友合伙做了点小生意,结果很快就回本儿了,而且还挣了点儿。问到做什么生意,他又不肯说,只说再过一段时间才能告诉他。傅斯之看他高兴,自己自然也是开心,但不知道为什么,总有种隐隐的不安,“常小海,你确定你不是让传销组织什么的骗了?”常小海让他问不过,终于大致透露了是电子商务淘宝网店什么的。
傅斯之这才放下心来。
吃过饭,要走的时候,常小海迟疑了一下,说还想借两万。
常小海说:“哥们,记不记得我以前和你说过,我想要证明给我爸看,我已经是能担当事儿的男人了。我觉得,现在就是一个机会。没和你详细说我在做什么,是因为我的合伙人要求保密。我答应了他,所以……大老爷们说话要算数。等我们的事业发展稳定一点的时候,我一定想办法拉你入伙!”
傅斯之乐了,还拉我入伙,又不是要上梁山。常小海的眼神太热切,他没办法拒绝他,再加上上次借他的一万元很快就还了,于是这回痛快地借给了他。
可是常小海却消失了。
常小海和傅斯之也不是天天联系,但一周都没了音讯,实在有点奇怪。开始傅斯之以为他是忙着开网店,后来给他打电话他也不接,这才觉得蹊跷。
又过了几天,傅斯之坐不住了,两个学校离得不远,他跑到常小海学校去找他。傅斯之在篮球场看见了几个眼熟的面孔,是以前和常小海打球时一起的同学。
他们竟然说,常小海已经有一周多没来学校了。有一个个子高高的同学想了想,补充道:“最后一天晚上,他好像是和董薇薇出去的。”傅斯之怔住了。
我也怔住了。做为一个小说,此时嗅到了一丝悬疑故事的气息,脑子里立即有了好多版本。我忍不住跳出来打岔了:“先别说,先别说。”我略一思索,“其实,是你被骗了。常小海根本不是这个学校的学生,他和董薇薇是雌雄欺诈高手,一早就盯上了你,合伙演了这么一出戏。现在钱到手了,然后就闪人了!”
噗,傅斯之笑了。他摇摇头,继续说下去:被骗的人是常小海。傅斯之和董薇薇微信事件之后,拜他所赐,常小海不光和她分手了,还在书吧里大闹了一场,弄得她丢尽了面子。董薇薇怀恨在心,总想报复。之后傅斯之和常小海走得近,董薇薇就对他留了心。董薇薇身边有些乱七八糟不三不四的人,其中一个给她出点子,说要做一笔大的。
董薇薇开始试图再次和他和好,结果没有奏效。但她太了解他,于是骗他说自己在社会上惹了麻烦,想和他借点钱。她说得楚楚可怜,他果然放心不下,借给她三千元。董薇薇很快还了,对他千恩万谢,说自己从前对不起他,现在想重新做朋友,并且会好好弥补他。常小海说你好好生活就好,我们之间不必再过多联系。董薇薇只说他误会了,她问常小海想不想做点事业,还介绍常小海认识了一个准备开网店的“朋友”。这“朋友”果然很有眼光,说得头头是道,前途一片光明,两人可以合伙做,他拿三万,要常小海拿两万。常小海动了心,可是手头没有那么多钱。这位“朋友”就怂恿他去和好朋友借。傅斯之只借给他一万,那“朋友”也聪明,很快就还钱给常小海,还给了他些“盈利”。于是常小海彻底放下心来,在他的蛊惑下,第二次和傅斯之借钱。
经过两次探底,董薇薇他们更笃定了傅家是有钱人。董薇薇的这个朋友,其实是社会上的小混混,他们想绑架傅斯之向傅家勒索高额赎金。董薇薇只想教训一下傅斯之,但也没想到所谓“做一笔大的”竟然是这样的事儿。在他们谋划行动的最后一个晚上,她害怕了,把事情原委悄悄告诉了常小海。
还没等常小海做出有效的反应,这些人已经发现走露了风声,他们把常小海扣在了学校外面的小旅店。常小海和他们打了起来,双拳难敌四手,常小海被围殴的时候,惊慌失措的董薇薇怕出人命,报了警。
一场闹剧以常小海被狠狠打了一顿谢幕。他伤得真是不轻,而傅斯之却什么都不知道。常小海和董薇薇说,“别告诉傅斯之,他知道了得骂死我。”他的脸上缠着绷带,看不清表情,“我才不想让他损我。”
被打的时候,有个人企图劝常小海,他说:“你何必呢,你和他认识也没多久,这件事,你帮我们做,之后,我们分你好处。你为他在这里挨打,谁知道他把不把你当朋友呢?”
常小海当场就啐了一口,“放屁,他是我兄弟!”
常小海被好一顿胖揍,后来董薇薇说:“你当时先假意答应不就好了,何苦呢?”常小海板着一张脸,“我做不到。”
而这一切,傅斯之到底还是知道了。
“第一次见面,他打了我一顿。”傅斯之笑了,“后来,又因为我,挨了一顿打。”
男生的友情很神奇,嘴上骂你是SB,却在一些关键时刻愿为你两肋插刀。
我的故事
常小海伤好之后,又过了半年,他随篮球队去云南集训。集训要走三个月。
常小海不在的这三个月,傅斯之感觉有点孤单。因为常小海居然和女篮队员发生了新恋情,所以正处于有异性没人性的阶段,对傅斯之冷淡了很多。该死的,那家伙竟然在电话里嘲笑别人:“我已经第四个了!你还是零,哈哈哈!”
我要不要也谈个恋爱呢?——傅斯之撇撇嘴,想着。今天闲来无事,翻翻日历,是那个家伙的生日,神差鬼使地,他来了他们认识的书吧,坐在了最里面的大沙发上。
然后,他遇见了我。
这是一个很常见的场景吧:两个人在一起聊天,一个沉溺于自己心事的人说了好久的话,最后有点不好意思地问另一个人:光顾着自己说了,那么,你呢?
傅斯之讲完他的故事之后,也是如此。他挠挠头,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啊,对不起,自顾自说了好久……你呢?我也想知道关于你的事。”
傅斯之的故事里没有他自己的爱情。我这四年的故事里,也没有爱情。
柠檬茶还有半杯。我开始说话:“我的故事很简单,也许不是你想听的那种类型。”拿起杯子,轻轻抿了一口。
高中的时候,我有过一个男朋友,高考后我们去了不同的城市,成了异地恋。他说一定会来大连看我。后来很快,我们分手了。
我还是希望他会来大连。可以是独自旅行,可以是结伴来玩。就是做朋友也好啊,我想要他出现在我的城市,彷佛是一个心结,这样便能有始有终。一起分享过青春的人,他所有的不好都会随着时间褪色,剩下的,心心念念,全是他的好。
分手后,也有联系,我邀请过他几次:你来大连玩吧,请你吃海鲜哦,去海洋馆看海豚,去发现王国坐过山车,春天有龙王塘的樱花,夏天有旅顺口的樱桃。大连好美丽的!他说好,我五一去,我十一去,我暑假的时候去。可是他一次也没有来。现在,都到了即将毕业离开这座城市走向下一站的时候,他没有来。
他一直没有来。
在这里写小说的时候,我曾经幻想过,他会不会突然就出现,就坐在我对面,坐在你那个位置。然后笑一笑,说声:“好久不见”。可是,他从来没有出现。
很神奇吧?曾经那样轰轰烈烈爱过的占据你整个心房的人,后来干瘪枯萎成一个小小的,小小的角落。我写过多少跌宕起伏的情节,但,并没有发生在我的青春里。
直到现在,终于明白,关于青春的许多事本来就是无疾而终的,追求有头有尾不过是一个美好的心愿。就像是少年派里那句经典台词:我们从来来不及好好告别。
但是,就这样就很好。
我依然收获了很多。离开的时候,我掌握了一门语言,看动漫再不用字幕,和外国人交流随心所欲;拿到了一个资格证书,获得了超棒的实习机会。图书馆的每一个角落都留下了我的足迹,光荣榜的大红榜单上写下过我的名字。我有幸认识了一批可敬的老师,结交了一群可爱的朋友。我赶过海,我参加徒步大会,我沉醉在这个城市飘着槐花香的微潮的空气里。我遇见新的事,我遇见新的人。
这一切,真的已经足够好。天空是一种蓝,海,是另一种蓝。有恋人的青春是一种青春,专注于奋斗的青春是另一种青春。都一样的美好。
我依然感激那个出现在我生命里给我疼痛和遗憾的男孩。但我更感激从今往后出现在我生命里的珍贵的人们。比如你,傅斯之,你出现得恰到好处宛如及时雨!我不吝惜用人间一切美好的词语来赞美你!实不相瞒,我在给杂志写稿子,如果你不介意,可不可以让我写你刚才所说的故事?
——从目光放空声音低沉的忧郁深刻励志昂扬范儿,一下转到眼冒绿光嘴带坏笑,前后基调反差似乎有点大。傅斯之彷佛大梦初醒,手里的蛋糕叉子也掉了。他反应了一下,问:“啊,那个……可以是可以,没问题的啊,对了,能不能知道你的笔名?”
我合上本子,微笑:“笔名啊,叫我骨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