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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Ⅰ】
我喜欢冬至这个节日,因为我喜欢“冬至”这个词。
早上六点左右,妈妈急急忙忙从床上腾起,我跟着醒了。她说:“睡晚了,待会儿要误车了。”我坐在床头,看着她匆忙地收拾着行装。
昨天是冬至,为了过节,前晚妈妈搭车回家来。妹妹珊在候车亭等了一个多小时,后来我打着手电也跟珊在候车亭又等了一小时。我偷着闲,拿着手机,调远焦距,拍着黑夜里车驶过亮起的灯光。在一片漆黑中,只能看到一个亮眼的光芒。
后来手机被珊拿走了,我就只能拿着手电筒照着这一片漆黑。我跟珊蹲在候车亭的座椅上闲聊。那晚,七点半左右,才等到一辆孤零零的车载着我妈回来。
珊问,“妈,你什么时候要走。”
她说,“隔天就走。”然后开始翻出包里的零食,新买的衣服,家里穿的棉鞋,又说:“你知道妈妈这个月工资有多少吗?”她跟我们说着,满意地笑了。
我突然感觉到一股悲凉,大人都是没有梦想的,或者说,他们的梦想都只是建立在物质上。
记得曾经问过爸爸,“爸,你的梦想是什么?”当时他一边切着菜,一边说,“大人哪有什么梦想。”
记得曾经问过妈妈,“妈,你的梦想是什么?”当时她一边晾衣服,一边说,“我哪有什么梦想啊,我就希望能够赚多多的钱,把你们俩姐妹都养得白白胖胖的。”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得到过年才有假期了。”
我不能再像小时候那样撒着娇让她别走,含着泪让她待家里,满肚子怨气怨她离家一个月回家24小时。珊说:“你的一切作秀在妈妈面前就露出狐狸尾巴了,虚伪的人。”我想也是,我总是可以抛弃一切藏到她的窝里,自然地说着三岁小孩说的话。
近七点,我跟着她去了候车亭。
路过一间屋子的时候,她停下步伐,弯着腰,系着鞋带。一边唤着我,“等一下,我绑鞋带,我绑鞋带。”
我转过身,偷偷地给她连拍了两张相片。
到候车亭的时候,准时的,车也来了。她上了车,我开始背向着车走,绕道回家。我想我已经好久好久没有那么早的在村子闲逛了。
相机是我的梦,在相机没来之前,我只能够让像素不好的手机做代替。我没完没了地边走边拍,一种小惬意。
【Ⅱ】
崔永元说,“号称‘世界末日’的时候,我正吃煎饼果子,吃完一套,生活还在继续。问一下卖煎饼的大妈,她没听说这事儿,她更关心鸡蛋是否涨价。”
不知道哪来的那份笃定,在“末日”未到前,我笃定地对珊说,“2012年12月21日那晚,地球还在,我还在。”
朱广全说,“22日,晴。末日后的第一天,渺茫茫扑腾腾如做梦把眼睁。作为全世界仅存的60亿个幸存者中的一个,我有一种没有船票、蜡烛、逃生鞋和准生证居然也能奇迹般劫后余生的幸福感。你幸福吗?”
看到他发的这条微博之后,我突然想起爸爸在“末日”当晚对我们说的那些话,他说:“你们俩个小傻子,读那么多书没用的。世界末日有可能吗,是永远不可能的。‘世界末日’只是一个假设性的名词,就算真的有,你一个人想尽各种方法存活在这个世界上,所有人都死光了,又有什么意义呢。”
妈妈怯怯地补充一句,“世界末日是有可能的,只是在好久之后。”
珊说,“爸,你好哲学啊。”
爸爸听了笑得一脸得意,然后又继续卖弄起他那仅到小学三年级就毕业的所谓文化。其实当听见他说那句“世界末日只是一个假设性的名词”时,我差点就没把嘴里的饭给喷一饭桌。
我回复了那条微博,一句话两个字——幸福。虽然我知道那句评论在77条评论中微不足道。
那天我对宋说,“我活着我活着我活着我活着。”虽然我知道我肯定活着。隔天阿乐对我说,“我们还都没死,真好。”她说,“我还特意写了遗书。”她说,“没办法,我真的怕死。”
我说,“我也怕死。”
我还没有在生命里绚烂几回,我还没有看够想看的书,我还没有去过北京,我哪甘心说死就死。
我不喜欢“末日”这东西,然而,我却希望当死亡通知书到手的时候,有我过尽千帆的日子来陪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