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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年6月4日22时48分,在法国网球公开赛的中心球场上,随着李娜最后一拍挥出去,对方回球失误,奇迹诞生了:李娜战胜卫冕冠军斯齐亚沃尼,打破网球大满贯赛事上长达130多年的纪录,成为亚洲第一个夺得大满贯赛事女单冠军的选手!
赛后,外国记者问道:“你今年已经29岁了,焕发事业第二春的秘诀是爱情吗?”李娜淡然一笑:“爱情只不过是秘诀的一部分。我14岁就失去了父亲,是妈妈告诉我春天需要等待,并且陪我挨过了一个个漫长的冬天”
父亲早逝,狠心妈妈塑造一朵“霸王花”
1996年10月的一天,在湖北省体校的网球训练场上,14岁的李娜怎么也集中不了精神,连连将球打出界外。此刻,她脑子里全是父亲李盛鹏病中憔悴的样子。
李娜出生在武汉一个体育世家,爷爷是中学体育教师,父亲早年曾是省羽毛球队的业余运动员。父亲毕生的愿望就是让女儿实现自己的羽毛球冠军梦。李娜5岁时,父亲就把她送去体校学打羽毛球。可李娜打羽毛球动作不规范,手臂和手腕的用力,就像在打网球,而且老是纠正不过来,这让李盛鹏苦恼不已。在妻子李艳萍的劝说下,李盛鹏只好忍痛割爱,让女儿改练网球。没想到,李娜果然是打网球的料。1995年,13岁的她打进省队,并一举夺得了全国青年锦标赛女单冠军。可就在此时,年富力强的父亲却因为先天性血管狭窄病倒了。
几天后,李娜的父亲还是去了。伏在父亲旁边,她失声恸哭。父亲在世时,每天早晚坚持骑自行车送她上学和训练。到周末,就带她去汉口青少年宫,以1小时5元钱的价格租来场地,让不到10岁的她与一些十八九岁的业余运动员对垒。要知道,早些年,父母每月的工资加起来也不过100多元啊!
父亲走了,李娜感到头顶的天空塌陷了。大半年里,她沉默寡言,独来独往,不愿与教练和队友沟通,球也越打越差。
李艳萍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丈夫生前是一家单位的销售员,每月的工资差不多都用在了女儿的训练器材和外出比赛上。丈夫去世后,这些费用和家里的开销就全靠她在长江轮船公司上班挣的工资支撑着。如果女儿再不打起精神好好练球,丈夫生前所有的心血岂不都白费了?
思来想去,李艳萍觉得,与其苦口婆心地安慰和劝说,不如采用激将法。一天,李艳萍做了女儿最喜欢吃的鸡蛋面送到队里。李娜接过,不声不响地埋头吃了起来。“好吃吗?”李艳萍问。李娜点点头。“娜娜呀,妈妈希望你顿顿吃上鸡蛋面。可你也知道,爸爸去世后家里的经济是什么状况,”顿了顿,李艳萍话锋一转,“妈妈知道你很难过。可难过是吃不上鸡蛋面的,你得想办法解决自己的开销,最好的办法就是早点打进国家队。”
妈妈的话果然在李娜心中起了作用。父亲去世后,妈妈忍着悲痛,一个人扛起这个家,舍不得吃、舍不得穿,也要从每月200多元的工资里挤出钱来支持她训练和比赛。如果自己再这样颓废不振,妈妈的心血不是白费了吗7妈妈太苦太累了,自己定要打进国家队,替妈妈分忧解难。
此后,那个充满拼劲、球风犀利的李娜重新出现在了训练场和比赛中。
1997年3月,全国网球锦标赛拉开了帷幕。在赛场上,李娜成了做然怒放的“霸王花”,攻势凌厉,锐不可当。当她一路过关斩将拿下冠军时,一直在场外陪伴的李艳萍激动之余惊异地发现:赛场上的女儿怎么像变了一个人?
女儿夺冠后,李艳萍纳闷地问:“娜娜,你这次比赛怎么怒气冲冲的?样子很可怕,好像跟其他选手有深仇大恨似的。”李娜抹汗水,笑着说:“那一个个对手可是在抢妈妈你的血汗钱呀!如果我输给她们,就进不了国家队,今后我所有的费用就得由妈妈负担了。”李艳萍被女儿逗乐了,禁不住大笑起来
全国网球锦标赛后,李娜如愿进入了国家队。每个月,她都会把工资和奖金寄部分给李艳萍。担心节俭惯了的妈妈舍不得花,她特意打去电话:“妈妈,你放心用钱吧,你女儿今后能赚大钱呢!”
退役求学,苍鹰在温暧怀抱重回蓝天
在国家队,性格内向的李娜和武汉老乡姜山最谈得来。二人接触多了,教练便认为他们有了早恋苗头,分别找他们谈话。对此,李娜产生了强烈的抵触情绪。2002年春节后,李艳萍得知这一情况,决定去北京和女儿好好谈谈,希望她把心思用在训练上。
见到李艳萍,李娜便委屈地哭诉:“妈妈,你知道吗?队里把所有任务都压在我身上,太累了!”见女儿泪水涟涟的样子,李艳萍的心下子软了,试探道:“那,姜山理解你吗?”“我们根本没谈情说爱,只是他很懂历史和军事,我喜欢听他说而已!”李娜解释道。李艳萍并不反对女儿和姜山继续来往,但如果因交友而影响了训练,她觉得太不值得了。于是,她笑着旁敲侧击:“有个交心的朋友,枯燥的训练之余,生活会有趣得多。就像网球不是你生活的全部一样,交友也不是你生活的全部,要学会平衡。”
然而,一波刚刚平息,一波又起。2002年釜山亚运会前夕,李艳萍突然接到女儿教练的电话:“不知为什么,李娜突然要退役。请你给她做做思想工作,要她无论如何也把亚运会比赛打完,她很有机会拿金牌,退役后也好安排出路。”
李艳萍心里“咯噔”一下:女儿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不然她不会轻易作出这样的决定。她拨通了女儿的电话,才知道事情的原委:几个月前,姜山因为腰部和手腕受伤,退役回到了武汉。知心朋友一走,李娜倍感孤独,情绪异常氐落。一次训练时,因为她出现明显失误,遭到教练批评,性格火爆的她竟当众扔球拍,扬长而去,闹得师徒之间很不愉快。受情绪影响,她的成绩也一退再退,在连续5站国际比赛中,第一轮就惨遭淘汰。
“妈妈,我想退役。我一刻也练不下去了,精神和身体都受不了。”李娜在电话中黯然说道。李艳萍未置可否。女儿外表孤傲倔强,其实内心柔弱,如果勉强让她练下去,她的心情只会越来越糟糕。世界上,还有什么比女儿的快乐更重要呢?
“娜娜,你真的想清楚了?”李艳萍在电话里连问两遍。李娜决绝地说:“想清楚了。再待下去我会崩溃的”“那好,告诉妈妈你坐哪趟车回来,我去接你!”李艳萍就这样答应了。“真的?”李娜大喜过望。她没想到妈妈如此轻易地答应了她。
事后,很多亲友都说李娜前途片光明,李艳萍这样做,太纵容女儿了。李艳萍淡然笑:“如果继续让她硬着头皮去打球,不仅会造成身体伤害,甚至还会给她留下心理阴影。不如退一步,让她缓一缓。”
2002年10月,李娜进入华中科技大学,成为新闻系的新生。李艳萍很快发现,女儿融入多彩多姿的大学生活后,花季少女应该有的本性回到了她身上:每周,她会花3个晚上和同学排现代舞周末,经常邀请同学到家里玩,一边看影碟边兴味盎然地品评哪个男主角更酷、更帅:有时,会为淘到一只美丽的发夹兴奋得手舞足蹈看到女儿乐观开朗的样子,李艳萍更加觉得当初支持女儿退役的决定是正确的。
李娜和她的“知己”姜山发展成了恋人,李艳萍佯装不知,问道:“听说,你和姜山成了同学?”李娜点点
头,性格率真的她难掩满脸的幸福:“你就一点不担心我俩会更进步吗?”李艳萍故作严肃道:“不会的。我女儿只是觉得他‘历史和军事知识丰富’,学习交流而已。”李娜急了:“妈,那是以前在队里呀I”李艳萍也幽默起来:“哦,这么说,现在姜山已经用军事知识来俘获我女儿的心了,看来他也太懂战略了吧?”说完,母女相视大笑。
2003年年底,湖北省队的教练们多次去学校找李娜“玩”。李娜知道,他们是想邀她复出打全运会,但又怕她的倔脾气,所以不敢直接对她说。回家后,李娜跟妈妈讲了这情况,然后用探询的眼神望着李艳萍:“妈妈,我再去打,学业怎么办?再说,都过去一年了,球还捡得起来吗?”李艳萍同样进退两难,她真希望女儿就像现在这样无忧无虑地生活,然后和心爱的人结婚生子,做个快乐的平常人。
接下来的一周,李艳萍和女儿进行了一次深谈:“娜娜,网球已经陪了你十几年,当初你选择退役,并不是因为你不热爱这项运动。现在,读书对你来说固然很重要,但妈妈知道,你骨子里舍不得放弃网球,那就重返赛场吧,你爸直希望你把球打好,拿个世界冠军呢!”这番话说到了李娜心里,她依偎在李艳萍的肩膀上说:“妈妈,我的确忘不了网球,也总觉得爸爸正在天堂里盯着我,要我去打球。”
2004年4月,挂拍已年半的李娜回省队参赛。事实证明,她确实是只鹰继在北京、通辽、乌兰浩特三站ITF女单赛事中夺冠后,她又在广州网球公开赛摘取女单冠军,并借此重返国家队。温润心灵,“连珠炮”帮女儿改写网坛历史
此后,作为国家队“一姐”的李娜频繁地征战世界各地。在赛场上,她咄咄逼人的犀利球风吸引了全世界球迷的目光,下了赛场,她依然率性而为,言语劲爆十足。一次记者招待会上,她竟把矛头直指国家队,直言不讳地说:“我在国家队没有任何进步,国家队的教练对我也没有任何帮助!”
此言一出,在国家队引起轩然大波,李娜也备受指责。李艳萍知道后,忧心忡忡。女儿怎么还如此任性?双休日,李艳萍匆忙赶往北京。
许久没见到妈妈,李娜满脸惊喜。可李艳萍一开口,李娜的脸色马上黯淡下来。“娜娜,你是不是以为取得了一些成绩和荣誉,就可以把所有人都不放在眼里啦?没有国家队教练的栽培,你能走到今天?做人,一定要懂得感恩和珍惜。你知不知道,你一句话会让多少为你付出心血的人寒心?你出不了好成绩,就‘咣当’一下把责任砸到别人头上,这是什么心理?没有博大的胸怀,你打球的境界也永远提高不了……”面对妈妈连珠炮似的责问,李娜蒙了,泪水在眼眶里直打转:“妈妈,我们好久没见面了。一见面,你就送一串‘炮弹’给我,弄得我好难受”李艳萍说:“你知道挨人‘炮轰’挺难受,那你‘炮轰’别人,别人就没感觉?”李娜耷拉着头,不再言语。
第二天,李娜去火车站送妈妈回武汉。临别时,她递给妈妈一大包水果,说:“谢谢你这么大老远来骂我一顿。今后,我要打好球,做好人”李艳萍的“炮轰”粉碎了李娜心高气傲的心理“瓶颈”,她主动找教练道歉。
2006年春节,刚从澳洲打完比赛的李娜飞回武汉,李艳萍张罗了一桌饭菜,和家人一起见证了李娜和姜山低调的婚礼。李艳萍看到了两个孩子真挚、清澈的感情,她也希望女儿的心灵越变越平和、清澈。女儿结婚那天,她送给女儿女婿两个香囊,上面绣着:“来之不易,享受生活”
2002年年初,姜山被招入国家队,负责李娜的训练与比赛。李艳萍喜笑颜开:“多好,两个孩子又在国家队重逢了!”她觉得有踏实、稳重的姜山陪伴,女儿的网球复出之路会越来越顺畅。可没过几天,姜山就打电话给李艳萍诉苦:“我和李娜在英国备战,可她不按我的计划,既不想训练又不愿比赛!”“妈妈,懒得理他”李娜愤愤然,“这几天我肋骨疼得不行,他竟说我小病大养,太娇气!”李艳萍笑道:“你们夫妻档合作是把双刃剑,合作好了,生活的熟悉可带动工作的默契;合作不好,既耽误工作又毁了感情!”事后,李娜冷静想了一夜。第二天她主动让姜山陪她去医院拍片子,结果,发现她的肋骨骨裂了。
2008年年初,李娜刚夺得伤愈后的第一个WTA单打冠军,右膝盖便出现问题,需要手术治疗。回武汉过年那几天,她成天长吁短叹:“妈妈,我要是瘸了该怎么办啊……”李艳萍笑着劝慰:“娜娜,别叹气了!搞不好,膝盖没什么问题,倒是整出忧郁症来。再说,这是你当运动员后在家陪妈妈过的第一个年,多不容易。就冲着这一点,老天都会保佑你的。”李艳萍的乐观感染了李娜,她伏在妈妈肩上笑道:“我一定会好起来的!因为我属狗,命硬。”
2008年北京奥运会上,从来不看女儿比赛的李艳萍被姜山接到奥运会比赛现场,目睹女儿击败了前世界冠军大威廉姆斯。在现场一片沸腾的中国红中,李艳萍心潮澎湃,激动、自豪的泪水恣意流淌
更让李艳萍感到欣慰的是,李娜经常把辛苦打球赚来的钱用于慈善事业2010年5月,她把马德里赛所获的49万多元人民币奖金捐给了青海玉树地震灾区,10月,又将中网比赛女单四强所获的113万元人民币奖金捐给武汉儿童福利院
2011年初春的一天,李艳萍替女儿前往武汉儿童福利院看望孩子们。在“李娜爱心康健室”和“李娜爱心运动场”,看到孩子们尽情玩耍,她赶紧拨通女儿的手机“娜娜,听到小朋友的欢笑了吗?”
李艳萍没想到,不久之后,女儿竟拿下大满贯赛事冠军。2011年6月4日晚的法国网球公开赛,万众瞩目。当李娜赢得决赛最后一分,成为改写世界网坛历史的亚洲第人时,坐在武汉家中电视机前的李艳萍恍若在梦中。